皮邏閣心裏大驚,剛想沖進去,原媛急忙攔住他,哭求道:“夫君莫要意氣用事,火勢很大,還是趕緊滅火才好,如今這樣進去,不等于送死嗎!若夫君有個什麽不測,只怕妹妹也會傷心的。”神情哀戚,句句動人心,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
铎羅望不管不顧的也想要沖進去救人,被阿雅一把拉住,死活不讓他進去,急得他大怒。
阿慈也想攔住皮羅邆,卻被他一個眼神,吓得縮回了自己的手。皮羅邆搶過水桶,一桶水從頭淋到腳,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铎羅望咬一咬牙,一把推開阿雅,搶過一桶水,把自己淋了個透,也跟着沖了進去。
铎月娘剛到院前,便看到铎羅望低着頭,掩着口鼻,往冒着滾滾濃煙的火場裏沖了進去,急忙大喊一聲,“大哥”然而來不及了,他已經沖了進去。
铎月娘急忙跑到院前,大聲問道:“大哥在做什麽?”
阿雅正在兀自傷心,猛見到铎月娘,不由大驚失色,“你在這裏?”随即一臉驚慌,急忙道:“夫君聽你在裏邊,進去尋你了。”
铎月娘大驚,看到一旁的棉被,抓起棉被往水裏一浸,又快速的摸出手絹,打濕了掩住口鼻,也跟着沖了進去,才進去幾步,便看到铎羅望和皮羅邆在裏邊大喊着:“月兒!”
铎月娘看着火勢很大,實在危險,急忙大叫一聲,“大哥、五哥!”
兩人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來,铎羅望驚喜的看着她,“我隐約間,好像聽到你在後面喊我,可我不确定,還是想着進來看一下才放心些。”兩人也不多話,随即與她一起裹着棉被,狼狽的逃了出來。铎月娘不由一陣後怕,如果她出現的晚一些,铎羅望和皮羅邆進了屋裏去尋她,是否還能有驚無險的出來。也多虧她的那一聲呼喊,讓沖進火場裏的铎羅望有一絲遲疑,立即拉住了要往屋裏沖去的皮羅邆。也多虧了那一絲遲疑,铎月娘沖了進去才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兩人,三人才得以安全脫險。
一出火場,阿雅便急急上前拉着铎羅望嘤嘤哭泣。皮羅邆卻是緊緊的把铎月娘抱在懷裏,渾身戰栗,那是巨大的恐懼後帶來的顫抖,他喃喃道:“月兒,你吓死我了!”
旁邊許多雙眼睛帶了不明的色彩,看着緊緊相擁的兩個人,臉上表情各異,皮邏閣更是黑了一張臉。
铎月娘回過神來,原本要推開皮羅邆,可感受到皮羅邆的恐懼,他是如此的恐懼,是害怕她葬身火場嗎。擡到一半本要推拒的手,又輕輕環上他的背,輕輕的拍着皮羅邆冰冷的背,“五哥怎麽不管不顧的往裏沖,火這麽大,你若出了事,要我如何與伯父交代。”着壓低聲音輕聲了一句,“我的奧力不見了。”
皮羅邆愣了一下,理智稍微回籠,與铎月娘拉開一些距離,淡淡的道:“你活着便很好。”
“同榮辱、共富貴,此生生死與共!”铎羅望大聲念着走了過來,一把把兩人都攬進懷裏,“同生共死沒什麽大不了!”
铎羅望一打岔,倒是沖淡了衆人的猜疑和打量,铎月娘搖頭失笑,索性伸出手與二人抱在一起,“我不要你們與我生死與共,我要你們好好活着,為了你們的家人好好活着。”
铎羅望的誓言出口,在場的人臉上的表情又是瞬息萬變,精彩萬豐。铎月娘這才想起問一句,“五哥,你們怎麽不管不顧的往火裏沖?”
铎羅望嘆息一聲,“剛才有個厮來報你在裏邊,我們心裏焦急便沖進去了。”
铎月娘冷笑一聲,“是那個厮亂嚼舌頭,真該拉出去打死。”
皮羅邆剛才手上噌到了一層黑灰,舉起手看了看,索性一把抹在了铎月娘的臉上,嘴裏罵了一句,“吓死我了!”
铎羅望一看,也順勢在铎月娘臉上抹了一把,又是一層黑灰,“就你不讓人省心。”着哈哈大笑了起來。
铎月娘捂着臉,連聲道:“大哥、五哥最讨厭。”着還跺了一下腳,卻是讓铎羅望和皮羅邆兼是一愣,他們有多少年沒這麽玩笑過了。
皮邏閣上前幾步,仔細打量着铎月娘,關切的問道:“月娘可有受傷?鳳兒?”
铎月娘沒有看他,神色不複剛才的活潑,平靜的了一句,“不曾受傷。”
看出了铎月娘的疏離,皮邏閣嘴唇蠕動,到底沒出什麽過激的話來,“那便好,如今落幽閣被火,先搬回添香閣與阿媛一起暫住如何。”
铎月娘剛想開口回絕,皮羅邆幽幽了一句,“大哥,我們是否應該對酒當歌一回,來慶賀月兒劫後餘生呢。”雖是問句,卻很肯定。
铎羅望有些摸不着頭腦,到底兒時一起闖禍的默契,讓他直接開口,“自然,只不知這蒙舍城那裏有最大的酒肆,既然要慶賀,非大喝一場不可。”
铎月娘索性接着話頭了下去,“我沒錢,大哥請客,我還要吃城北那家的烤牛肉。”
“好,大不了,大哥把浪劍當了給你買最好的那一塊。”铎羅望哈哈笑道。
“月娘,你衣服濕了,還是先換了衣服吧,阿媛的衣服你也是合适的。”皮邏閣眼見他們的興起,完全無視了自己,生硬的了一句。
原媛也急忙點頭,“是啊,妹妹,你如今衣裳不整的,如何能出門,還是過了明天在。”
铎月娘淡淡的瞟了皮邏閣一眼,“都春宵一刻值千金,三郎不在洞房裏抱你的美嬌娘,到來這邊關心我,也不怕新娘吃味。”她掩口輕笑了一下,“若三郎覺得時間還早,不如查一下剛才是那個厮胡亂話,險些害了我兩個哥哥,我到現在心還跳的厲害呢,是要喝點好酒,壓壓驚才好。”着看向原媛,輕笑道:“新人的衣服,哪裏就能合我這舊人的身了,少夫人還是留着自己慢慢穿吧!”
原媛被铎月娘一陣冷嘲熱諷,臉上也是青一陣白一陣。
皮邏閣抿了抿唇,“此事,我定會查個清楚,月娘放心。”
铎月娘看着被火的落幽閣,“我有什麽不放心的,好好的院也能起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想不開,要尋死呢。三郎,你呢?呵呵!”雖不在意,到底還是添了幾分感傷。
“我一定查個仔細,月娘信我。”皮邏閣不由正色的保證道。
信他,铎月娘心裏冷笑,她如今最不相信的便是他,收到假消息,第一個沖進火場裏尋她的,是她的哥哥們,當時皮邏閣在哪裏?他可是她的夫,是她孩的爹呀!可他卻只是在門口遲疑的站着,并沒打算施救。
眼見各人平安,铎月娘松了一口氣,因為發現的早,火勢很快被壓了下去,只燒壞了幾間外圍的屋,稍微打整了一下,重新裝修一番便可住人。
铎月娘索性找铎羅望借了一套衣服,反正兒時也經常穿他們的衣服出去闖禍,這也不奇怪。三人便約着出門喝酒,只有閣羅鳳被張氏帶走了,只夜深了,不宜帶出門,落幽閣又被火,讓閣羅鳳先跟她些日,只等院重修完畢在送回來。
铎月娘也不甚在意,皮邏閣眼看攔不住,也只能随她。铎月娘把手伸向他,“三郎該不是真的要我哥哥請客吧,這好歹還是你的地盤呢,哪有讓客人請客的道理。”
皮邏閣面上一紅,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铎月娘自嫁過來後,一直靠着時羅铎的補貼過日,不曾領過一分月例,嫁妝銀借給皮邏岚,雖然皮邏岚早還了回來,可惜被皮邏閣隐匿了此事,銀直接充了公中,所以铎月娘也是真窮。還要給下人發月例,難怪铎月娘要厚着臉皮找皮邏閣要銀。
原媛一個眼神,立馬有機靈的丫頭退了下去,不多時候,取了個荷包來,悄悄遞與皮邏閣。
皮邏閣對她溫柔一笑,把荷包遞給铎月娘,“早去早回。”
铎月娘不接荷包,皮笑肉不笑的的道:“這銀算什麽回事,我的月例,還有二哥還我的銀,都被水沖走了不曾。三郎要是養不活我,我還有大哥可以幫襯,到也不需要旁人的接濟,少不得過幾天,又找我要利息,我如今可沒那麽大的本事再變出銀來。”完也不理會皮邏閣,招呼了铎羅望和皮羅邆便往外走。
皮邏閣面上青一陣白一陣,他原以為铎月娘不知道府裏發月例的事,他原以為铎月娘根本不知道皮邏岚還銀的事,不想還是被她知道了。一時不知如何面對铎月娘,只能呆呆的看着她離去。目光深邃,雖然那兩個人也去了,可到底他們的家眷還在自己手裏,料想他們也不敢做什麽出格的事來。
三人出了蒙舍府,便向着城北的烤肉鋪而去,知道肯定會有尾巴跟着,三人也不着急,一路笑着,到了鋪,叫了大盤的烤肉,又上了幾壺美酒,三人便喝開了,直到半夜,已然有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