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媛看她拒絕,也不以為意,輕輕一笑,道:“妹妹身邊的人,自然都是出挑的,我這些丫頭,妹妹看不上,也是應當。罷了,我把她們帶回去,等那牙婆尋到好的,再給妹妹送來。”着,看着铎月娘腰間的香囊,露出一臉的喜愛,“我看着妹妹香囊好別致,繡工真好,不知能否借我一觀?”
铎月娘看着腰上的香囊,也是淺淺一笑,“一個香囊而已,原本也不值什麽,別一觀,送與少夫人也是應該,只是我戴了多日,已是舊物。少夫人是新人,如何能用這舊東西。”眼看原媛臉色有些挂不住,終還惦念着往日裏的那點情分,到底不出決絕的話,“回頭我讓綠桃仔細繡一個給少夫人送去,她的繡工也是出挑的。只不知道少夫人喜歡什麽花樣,不妨先告知綠桃,省得繡出來,少夫人不喜歡,反而糟心。”
原媛聽到最後,勉強壓制了面上的不悅,露出一抹清淺的笑意,“如此便有勞煩妹妹了,綠桃我也聽過,當年嫡娘想要了去,妹妹硬扛着被夫人責罰的危險,把她留了下來,姐姐實在佩服妹妹的勇氣。如今也是我的福氣,倒也不拘什麽花樣,這些花紅柳綠的東西我都喜歡,只是要辛苦綠桃了。”
綠桃聽到被點名,只得屈膝行禮,輕輕了一句,“能得少夫人青眼,是奴婢的福氣。”
原媛笑着道:“瞧瞧,妹妹身邊的人,就是不一般,不僅模樣周正,手藝出挑,這嘴也最會話。”
铎月娘看着原媛,心裏揣度着的她的用意,也不搭話,淡淡的道:“等綠桃繡好了,我親自給少夫人送去。”
原媛連連道謝,又與铎月娘了會閑話,這才扯上了正題,“我知道妹妹怨我,可我也實在是割舍不下當年的那段情義,我原以為三郎也是忘記了的,不想他也還惦念着,如今為了我,讓妹妹與三郎生分,實在是我的罪過。”
铎月娘笑笑,原媛終于按捺不住了是吧,來炫耀她與皮羅閣的過往了,這是下戰書了嗎?可惜有些事,過了便是過了,一直放不下,折磨的不只是自己,當下也不點破,軟軟的頂了回去:“少夫人嚴重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尋常,我是他的妻,哪裏能與他生分了,不過是,少夫人新婚燕爾,不忍打擾罷了。”
原媛算是改嫁了,這新婚也是二婚,铎月娘如此,也不過是因着心底的那點別扭而已。
原媛有些尴尬的笑笑,應了一句,“妹妹的哪裏話,男人逢場作戲多的是,妹妹能留三郎在府裏,也是我們的福氣。”急忙給朵麗使了個眼色,朵麗不甘心的捧了一個盤上來,裏邊卻是黃澄澄的十錠金。
铎月娘雙眸微眯,靜靜的看着原媛,“少夫人這是何意?”
原媛溫柔的笑着,“鳳兒是個聰明的孩,我進了門,他便是我的孩,這些是我給鳳兒買文房四寶的,妹妹請一定要收下。況且,妹妹能留住三郎,省錢也省心,免得府裏多了不相幹的人,你我都不痛快,妹妹你,可是這個道理?”
原媛話,到處都是陷阱,先拿少夫人的位份來壓铎月娘一頭,讓她因着閣羅鳳亂了分寸,再暗拿她與藝人相比,貶低她的身份。
铎月娘确實在聽到閣羅鳳的事時,心裏也是一個咯噔,她怎麽忘了這茬,随即很快反應了過來,當下不動聲色的點頭,“如此,我代鳳兒謝過少夫人了。可話回來,到底人心隔肚皮,不論名義上如何,自己肚裏出來的才是最親的,少夫人是也不是?”着,铎月娘笑了笑,“少夫人自然有少夫人的好,三郎自然是識得的,豈是那些山野村婦能比,少夫人何必妄自菲薄。”
原媛眼見占不到多少便宜,也不氣惱,依然笑得溫和,“妹妹錯了,母親便是母親,孩,只要我們真心對他好,他定會明白,哪裏還能有什麽隔閡。”完笑了笑,“前幾天,聽得府裏有傳聞,只三郎要來妹妹這裏還要先付了銀才好,也不知是那個下人胡亂話,來妹妹這裏休息還要掏銀,不知道的還以為只要有銀,誰都可以來妹妹這裏歇上一歇呢。”
铎月娘淺淺一笑,“下人多了,嚼舌根的也就出來了,依我看,他們就是太閑了,瞧我院裏,就兩個丫頭,平日裏都忙得沒工夫喝口水,自然沒時間嚼那舌根。管人不易,管住每個人的嘴巴更不易,要管住心,估計只有以心換心了。再了,我向來喜歡黃白之物,少主投其所好,那是我們之間的樂趣,豈是那些只能巴望着少主常去,主動倒貼的人能比,少夫人,您是不是這個道理?”
原媛臉上的笑容終于挂不住了,她慢慢的起身,“妹妹院裏的丫頭是少了些,過兩日讓人牙送幾個進來,妹妹挑幾個看得上眼的,也好好管管她們的嘴,換換她們的心。哎呀,我也來了半日了,就不打擾妹妹休息,妹妹空了,可也要常去我院裏坐坐,我們也好體己的話。”完也不等铎月娘答話,帶着丫頭就往外走去。
铎月娘笑笑,目送原媛走遠了,才收回沒有焦距的目光,低語了一句,“下戰書?”随即輕笑了起來。
只等原媛走了,綠桃這才不樂意的道:“以前只聽少夫人溫柔大方,今天見了還真讓奴婢開了眼,分明嫉妒姑娘了,還能笑得那麽假,還想貶低我們姑娘,也不想想自己嫁了幾次。”
铎月娘笑笑,不置可否,只淡淡的吩咐道:“做好你們手裏的事,別的事你們沒看到沒聽到,出了這落幽閣,你們便是聾瞎。”
綠桃雖然還是有些不明白,不過聽她家姑娘的準沒錯,當下也沒有多問,只把铎月娘的吩咐告知了嫣然,整個落幽閣突然就沉默了。皮羅閣再派了溪辟送銀來,卻被堵在了門外。
溪辟心的道:“少主,奴婢進不去,裏邊的姑娘,她們主銀夠花一陣了,如今不缺這些。”
皮羅閣嘆息一聲,“她又在鬧什麽脾氣?”想了想,還是直接找铎月娘問個清楚的好,他們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緩和了些,可不能再由着她鬧了。
剛走了兩步,溪辟又急忙攔了上來。皮羅閣有些不悅,冷冷的掃了他一眼,“你可是還有話沒。”
溪辟搖了搖頭,又點了下頭,然後有些不知所措,緊張的兩手揪着衣擺,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樣。
皮羅閣嘆息一聲,“吧,我不罰你。”
溪辟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壓低聲音了一句,“月主,她的銀夠了。”
“此話你過了。”皮邏閣不耐煩的了一句。
溪辟深吸了一口氣,壯了壯膽,這才吐出一句,“月主,她不賣了。”
皮羅閣猛的一拳砸在柱上,大口的呼吸着空氣,良久才壓下心底的怒火,“她當她是什麽,她當我又是什麽。”沉痛的了一句,他才繼續問道:“可打聽到出了何事?”
溪辟想了想,“打聽不到多少,她們院裏口風向來很緊,最後還是阿城了一句,午後,少夫人去過,後來月主臉色便不是很好。”
聽到是原媛,皮羅閣臉色不由沉了幾分,他松開緊握的拳頭,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罷了,你下去吧。”想了想,繼續往落幽閣去,門依然叫不開,索性也不叫了,直接搭了樓梯爬牆進去。
彼時铎月娘正坐在燈下給鳳兒裁衣,見他進來,也是愣了一下。綠桃和嫣然見狀,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給他們留下了獨處的空間。
铎月娘也不理他,只顧忙着自己手上的活計,皮羅閣低低一笑,繞到她身後,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了一句,“你不賣了,那你買嗎,我免費。”
铎月娘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擡手便輕捶了他一下,皮羅閣順勢抓住她的拳頭,握在自己的手裏,“好不容易才能離你近一些,我是打死不能離開了。我爬牆進來很辛苦,你要補償我。”
铎月娘有心想酸他幾句,問他心裏住了幾個人,可在這個三完全合法的年代,她終究無力反抗什麽,最後只化做心底一聲輕嘆,輕輕依靠在他懷裏。
“月娘,我知道委屈了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定能處理好這一切,等我。”他在她耳邊堅定的承諾着。
铎月娘知道,自己推開他一分,別人會趁機擠進來幾分,與他鬧別扭實在不是明智之舉。況且當時與他鬧別扭,也不過是因為擔心原媛在他心裏的分量,所以來個欲擒故縱罷了,如今她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何不借坡下驢,就此揭過。當下輕輕環住他的腰,“我一直想要的只是兩個人一顆心,一輩,到白頭而已。如今突然多了這許多人,有些不适應罷了。”語氣裏夾了濃濃的委屈,讓皮羅閣的心忍不住更柔軟了幾分。
“你放心,我的心一直與你在一起,”他把聲音壓得更低一些,似在呢喃,“兩個人一顆心,一輩,到白頭。”
“嗯”铎月娘輕輕應了一聲,“你承諾我了,不準耍賴,若在負我,我定然不會再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