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麗微笑着接話,“奴婢聽大唐那邊還有招弟的法,大唐可不比咱們這裏,不論男女都是寶貝,大唐都是母憑貴,生不出兒來,是擡不起頭的。也有人家生的女兒多了,想要個兒,便給女兒家取幾個有盼頭的名字,還有些嗣困難的,會從旁支裏挑幾個機靈的男童養在身邊,慢慢的自己便能懷上了。等懷上了再把孩送回去,順便奉上厚禮,兩家人都是皆大歡喜。”
品香是秀瑩從河蠻帶來的陪嫁丫頭,可經過香囊一事,覺得這個丫頭也是笨嘴拙舌的,更不愛帶在身邊了。原媛便把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春麗,送了給她。春麗聰明伶俐,嘴巴又巧,到了秀瑩身邊,很得秀瑩看中,竟也成了楊秀瑩眼前的紅人。聽得自己的丫頭也如此話,楊秀瑩沉吟了良久。
原媛微微一嘆,“我原本也是想接鳳兒,到我哪裏去住些時日,好讓我也沾沾孩氣息,嗣順利些,只是出了那事,一時竟是不敢開口了。”
“可不是,最是親近的人,最好有血親的才最容易招弟。可惜那位原本就是氣的,哪裏見得別人好,巴不得個個都活不下去了,她才痛快些。”朵麗口快的接了一句。
已經入夏,夏蟬在樹上鳴叫的正歡,綠桃有些心煩,繡布在手裏,繡了幾針又被放下。最後忍不住了一句,“姑娘當時為何不解釋,怎麽一句話都不。”
铎月娘笑道:“與不,結果都一樣,我鬥不過她的。”
綠桃不服氣,“怎會,姑娘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如今姑娘什麽話都不,豈不是便宜了她們,誰知道此事,是不是她們聯手做下的。”
铎月娘笑笑,“此事與聰明無關。”此事只與皮邏閣的心有關,他的心偏向誰,誰便是贏家。自從那年的上元節,皮邏閣跟了那人幾條街,铎月娘便早已知曉他的心意,既然如此,她何必再。铎月娘微笑着搖頭,“此事是誰做的還不明顯嗎?”
綠桃想了想,疑惑的開口,“難道不是瑩主?”
“你覺得此事,誰贏了?誰才的最後的贏家?”铎月娘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綠桃又仔細想了想,思索了良久,“姑爺幾次不相信姑娘,姑娘亦對他冷淡了不少,出了事後,郎君也疏遠了瑩主。”道這裏,她打住了嘴。
铎月娘輕輕的噓了一聲,淡淡的笑了。“看來還得想個辦法化解了我們之間的尴尬才好,誰是最後的贏家還不好呢。”铎月娘只覺得自己似吃了滿口的黃連,許多苦都不出來。不出來便不吧,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
自從閣羅鳳背誦弟規之後,深得盛邏皮喜愛,把他接到身邊,請了大儒親自調教。鳳兒來看铎月娘的時間便少了許多,偶爾功課出色,便得了半天的假可以回來看看铎月娘。
最後,在皮邏閣與鳳兒的要求下,閣羅鳳除了上學,別的時間都可以回到铎月娘身邊,铎月娘心中的巨石總算落下。
皮邏閣心裏又愧,幾次想帶铎月娘出門走走,又怕她拒絕,思前想後,心思一動,只是府裏呆煩了,要到演武場騎馬,讓阿城親自詢問,女眷是否願意出門走走,想要帶铎月娘出門的心思赤果果的表露無遺。
經過幾個月的沉澱,铎月娘也看開了,誰設的局都不重要,如今最重要的是她的兒,那是她唯一的牽挂。要想在南诏平安的活下去,皮邏閣終究還是她最後的依靠,不為自己,她也要為閣羅鳳考慮。想通了這一點,她親自下廚,洗手做羹湯,又打發了阿城早早到書房門口等着,只等皮邏閣忙完了便請他過來用膳。
皮邏閣見到阿城,聽是月娘請他一起用晚膳,急忙撂下手裏的公事,便往落幽閣走。進了院,見铎月娘正在教閣羅鳳對照大唐漢字與白語對照,一時也來了興致,便湊了過去,一起指點着閣羅鳳,眼看晚膳時辰到了,便擺了膳食,一家三口倒也吃的其樂融融。
出行的那天,倒也是個風和日麗的好日,所有女眷皆換了騎馬裝,花枝招展的奔馳在馬場上,平日裏看原媛,一直是個大家閨秀的模樣,不想騎馬也是一把好手,楊秀瑩的馬術原本也是出挑的,可惜有了身孕,不适合騎馬,到底心癢難耐,只好讓馬仆牽了馬,轉着場,走了兩圈。铎月娘勉強能騎,皮邏閣有心與她拉近距離,便慢慢的跟着她,一直在旁指點着她的馬術,兩人跑了半天的馬,皮邏閣見铎月娘累了,索性拉了她一起去觀看新兵的操練。原媛被冷落在一旁,早已有些不悅,如今逮到機會,也不甘示弱,也擠了過來,一起跟着去。
铎月娘第一次見到練兵,覺得與自己當年的軍訓完全是兩個概念,不由看的津津有味。皮邏閣看着訓練有素的騎兵,心裏得意,不由驕傲的道:“你們看,我訓練的騎兵如何?”
原媛難得逮到機會,與皮邏閣在一起,急忙接過話頭,溫柔一笑,“三郎胸中有丘壑,是做大事的,訓練的騎兵自然是鼎好的。”
铎月娘本想随意敷衍兩句,道聲好,也便揭過去了,可看到原媛,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失去的孩,第一個是這樣,此次也是這樣,每次都能在事件背後看到原媛的影,心裏有氣,便不想相讓,認真看了一會,只見那些戰馬個個膘肥體鍵,騎兵也是馬術了得。不由淡淡一笑,“三郎讓他們去表演馬術,拔個頭籌是沒問題的。”
皮邏閣聽見原媛的附和,心裏本來很是得意,不想铎月娘偏不按理出牌,又見她話裏有話,不由好奇的問道:“月娘此話何解?”
铎月娘也不看他二人,譏諷的道:“打戰,哪裏有那麽多的花花繞繞,殺人才是最終的目的,若要讓我訓練,我只在地上挖個大坑,騎在戰馬上,能躍過大坑,還能拉弓搭箭射中百米之外的目标,那才是騎兵好手。”
皮邏閣有一瞬間的錯愕,笑着追問了一句,“若是步兵又該如何訓練?”
铎月娘輕蔑的一笑,神色平淡,“也不用如何訓練,只挑些重物讓他們馱了,一天行上幾十裏山路,能負重行軍,自然是能吃苦不怕累的,一旦開戰,三郎加重賞賜,自然不怕死的也有了,如此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也不是神話。”
铎月娘一番話完,皮邏閣心裏又驚又喜,驚的是若铎月娘被別人得了去,定然是他一統蒼洱大地的最大阻力,喜的是铎月娘為他所有,雖然她不喜歡戰争,不願參與他的政事,但是與她閑談中,她偶爾簡單的幾句話,就為他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讓他的想法和思路都有了新的方向。
心裏有着想法,一時間,竟是凝視着铎月娘看呆了去,只覺得她不驚豔的外表下,也藏了一顆玲珑的心,她的想法是如此的新奇,雖然簡單,卻是實用。
原媛眼見又被铎月娘搶了風頭,心裏不忿,卻也不能什麽,只得勉力維持着溫柔得體的笑容,附和了一句,“妹妹竟有如此玲珑心思,讓我們都望塵莫及了,若不是與妹妹朝夕相對多年,還真要懷疑,妹妹可是天仙下凡了。”
一句話,得皮邏閣心裏又是一個咯噔,铎月娘的身份到如今都沒有個定論,盛邏皮和張氏逼得緊,他有心想要維護,都不可能,一時覺得頭疼,不由暗暗氣惱,早知如此,自己悄悄帶了铎月娘來便好,兩個人倒也清淨些。
铎月娘也不看他們,打馬自顧的走遠了。自己并非愚笨,只是不想把心思花在算計上而已,人與人相處,靠的不過眼緣二字而已,合則處,不合則散,她覺得自己沒必要把心思花在原媛身上,實在不值得。
馬場回來後的第二天,皮邏閣便與盛邏皮有了一番謀劃,按着铎月娘的法,又增減了一些,制定出了當兵入伍最基本的要求。铎月娘的含糊,皮邏閣卻不含糊,經過測試,他讓人挖了一丈長的深坑,又在百米外樹了靶,想當騎兵,必須騎馬跨躍深坑,同時拉弓搭箭射中百米外的目标;想當步兵,則要負重一石三,一日行軍四十裏,能達到要求才能入伍。
铎月娘一時氣盛的無心之語,皮邏閣卻當了真,在如此嚴苛的要求下,幾年後,南诏果真訓練出了西南夷最精銳的軍隊,這支軍隊成了壓倒邆赕和浪穹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是後話,只皮邏閣與铎月娘的關系又恢複到從前的模樣,讓原媛不由心裏又多了幾分恨意,張氏也是看在眼裏,恨在心裏。秀瑩月份見長了,屋裏呆不住,便經常到花園裏走走。
那日,正走在池塘邊的楊柳下,遠遠見到閣羅鳳下學,想着原媛與春麗的話,閣羅鳳又是個聰慧的,不由生與閣羅鳳親近親近,沾沾童氣的心思。剛要擡手,卻見閣羅鳳拔腿便跑向來接他的铎月娘,楊秀瑩再顧不得倆人間的嫌隙,急忙喚了一聲,“月姐姐!”擡腳便往她們身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