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皮邏岚,铎月娘不由有些失神,那個如姑娘一樣秀美的男,這些年裏倒也關照了她不少,臨走竟還留了東西給她。慢慢打開匣,卻是一匣亮閃閃的金元寶。讓铎月娘有一瞬間的失神。那年借給皮邏岚的銀他已經還回來了,卻被皮邏閣收了去,也不知是被他私藏了,還是充了公中。好幾次铎月娘想那是她的銀,可他們是夫妻,這生分的話愣是在嘴巴打了個轉,又吞回了肚裏。
銀沒了,開的鋪也被收走了,她算是一窮二白了吧。皮邏岚留下金元寶,估計是看出了她的窘迫。可铎月娘也不敢留在身上,她的東西,慢慢的都會變成他的,到也不是她氣,只是在這無依無靠的南诏,總要有些私産傍身,她才覺得安心。
铎月娘合上匣,遞給綠桃,“這些年你們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這些算是我補償你們的,你們帶着路上花吧,只是財不可露白,當心遭賊人惦記,你們把它分成三份,每人身上帶一些,出門在外凡事心些。”
綠桃見铎月娘平靜的安排着一切,為他們做了打算,唯獨遺漏了自己,不由擔心的問了一句,“姑娘,你呢?”
铎月娘搖頭,“我的鳳兒在這裏,我哪裏都去不了。”随即她又想到了什麽,“對了,如果你們遇到了邆赕少主,記得幫我向他問個好,順便問問他那年傷的腳恢複的如何了,陰雨天可還會痛。”
幾人都覺得铎月娘的話有些奇怪,可哪裏奇怪一時也不上來,嫣然剛想再問,綠桃便磕了個頭,“姑娘多保重,奴婢們明天一早便走。如果姑娘有幸活着出來,奴婢們便在石頭搭房的地方等着你。”別人只知道皮羅邆的腳是在與铎月娘玩鬧時被石頭砸中受的傷,可綠桃知道那天的那聲巨響,心裏隐隐明白了铎月娘的意思,當下也不在堅持,磕了個頭爽快的答應了離開的事。
有了心事,幾個人本想趁着夜色走,考慮到皮邏閣的多疑,好歹挨到了天明,阿城便帶着綠桃和嫣然來給铎月娘磕頭,铎月娘急忙上前攔住,“身不便,別老是磕頭了,一路上心些,晚些上路,早些投宿。”
阿城點頭應下,綠桃拉着铎月娘,依依不舍的道:“姑娘,奴婢在那裏等着你,你要快些出來。”
铎月娘點頭,“放心,我定會活着來尋你們,照顧好自己。”幾人終是灑淚而去。
阿佑看着他們走遠,淡淡的道:“你為何不逃?”
“我如何能逃,我的鳳兒在這裏,他就是我的牽絆,我能逃到哪裏去。”铎月娘嘆了口氣,“皮邏閣什麽時候來接我?”
阿佑愣了一下,“你猜到了?”
铎月娘笑看着他,鄙夷的道:“我占蔔到了。”
阿佑失聲大笑起來,笑聲有些滲人,“你會占蔔,哈哈!你會占蔔,時羅铎便不會死,你會占蔔,你的孩就不會與這世界無緣,你永遠不會明白那個孩的重要性;你會占蔔,哪裏用得着我幾次三番的救你。”着,他默默的垂下頭,有些晶瑩的液體在他眼眶來回打轉,要落未落之際,他扭過頭去,把那些軟弱的東西逼了回去,不讓铎月娘看到。
铎月娘正了下神色,“是啊,如果我真的是蛇女該多好,能知上下五百年,心裏有了計較,便早早做出打算,如今也不用在這裏百般掙紮,解脫不得。”
阿佑沉默了,最後擠出一句,“如果你那天願意把镯借我了,你便把嫣然給你繡的手絹綁在石榴樹上,夜裏時,我定來接你。”
铎月娘自從嫁到蒙舍,沒領過府裏一分列銀,都窮怕了,一針一線她都收的仔細,如今阿佑的暗號,她隐隐覺得不妥,可誰知道阿佑的又有幾分真假,索性也沒放在心上。
“他,什麽時候來接我?”铎月娘遲疑着又問了一次,心裏有濃濃的苦澀沖到了喉嚨,他到底還是不相信她,他們之間有了太多的猜忌。
阿佑估算了一下,“大概三天左右吧,至少他要等浪穹那邊來人鬧起來才有借口發難。”
铎月娘冷冷一笑,“他到是打的好算盤,連我的死也可以利用一下。”
阿佑擡起頭,看着東邊初升的朝陽,“如今蒙巂與越析盡歸南诏,南诏一統蒼洱大地的夢想,最大的阻力就在三浪了,他自然要把腦筋動在你身上。”
“石河诏與石橋诏沒多少根基,地盤也,可忽略,河蠻要拿下恐怕也要費些功夫,如何就扯到三浪了?”铎月娘故意裝傻充楞。
阿佑忽然擡手就給了她一個爆栗,“蠢女人!”
铎月娘忽然覺得很委屈,記憶裏除了大哥沒人敢這麽打她,一時有些火起。阿佑便涼涼的笑道:“是不是除了你大哥,沒有人這麽打過你?”
铎月娘轉過身,不想在搭理這個無聊的人。心裏依然有些介懷,铎羅望舍不得打她。阿佑也不介意,“我先前與你的交易你可以考慮一下,我的阿吧需要你幫它解脫。還有我想告訴你,其實我也是你哥哥,是你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铎月娘心裏一個咯噔,想起了那年張秀臨終前的話,想問個仔細,卻又害怕是皮邏閣下的另一個套,索性閉緊了嘴。
阿佑見她還是不相信自己,想也當然,索性轉移了話題,笑了笑,“不這個了,現在還不是的時候,等你能脫下镯那天在吧!”
今年天幹,雨水太少,許多農作物在開花的時候便燒焦了,許多人家都是顆粒無收,為了生存,都紛紛攜了家人出來逃荒,蒼洱大地全憑着葉榆澤的庇護,有足夠的灌溉用水,災情不是很嚴重,産量沒有明顯下滑,便有許多人往北方逃去。
铎羅望接到月娘死了的消息,一時悲從心起,才短短幾年,他那個聰明睿智的妹妹怎麽就沒了。當下也顧不得多加思索,帶了随從便心急火燎的往南诏趕。半路行至大釐,便被皮羅邆攔住了,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裏深沉的痛。铎羅望無話找話的問了一句,“五弟為何攔我去路?”
皮羅邆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似是而非的問了一句,“大哥這是要往哪裏去?”
铎羅望看着皮羅邆的架勢,心想他肯定知道了,也不隐瞞,直接道:“月娘出事了,我要去看看。”
皮羅邆冷笑一聲,咬牙切齒的道:“如此便一起吧,我到要看看南诏想耍什麽花樣,我更要問問皮邏閣,好好一個人他是怎麽把她弄沒的。”
铎羅望搖了搖頭,“南诏對我們虎視眈眈,想想那年,我們是怎麽逃出來的,你還是別去了,若我被困南诏,你我兄弟也好有個照應。”
皮羅邆搖頭,“月兒的事,我一定要去。”語氣堅定,不由拒絕。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堅定,知道服不了對方,只能各帶了随從,一路往蒙舍方向疾奔而來。剛出太和城,便碰到了不少流民,不得不放慢了馬步。這時一個纖細的女,仿佛頭暈一般,走着蛇形的路線倒在了铎羅望的馬前。随從們很不高興,舉鞭要打,被铎羅望攔住了。“罷了,也是個可憐的,賞她些吃食,讓她走吧。”
随從只得下馬,把那女扶到了路邊,又打賞了些吃的,準備走。女突然低聲了一句,“我家姑娘問邆赕少主安好,不知道那年他受傷的腳恢複的如何了,陰雨天可還會痛。”
随從一愣,不明她的,當下急着趕路,也沒做多想,随便應了一聲,“嗯,好多了,不會痛了。”完也不理那女,急忙上馬追了上去。
女心裏焦急,在背後又大喊了一句,“我家姑娘問邆五郎安好!”
随從心裏有些奇怪,揮着馬鞭趕上前去,把剛才沒頭沒腦的話對铎羅望了一遍。
铎羅望也聽着奇怪,眼看快到天生橋了,便對皮羅邆起此事,“五弟可還記得剛才驚了我的馬的那女?”
皮羅邆斜挑他一眼,表示有話就。铎羅望讨了個沒趣,笑道:“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她了句很有意思的話,還是與你有關的。”
皮羅邆不在意的接了一句,“哦,來聽聽!”
铎羅望早習慣了他寡淡的禀性,不在意他的态度,繼續道:“她我家姑娘問你安好,還問你那年傷的腳恢複的如何了,陰雨天可還會痛。”完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又使勁的甩了一下臉,想把那些軟弱的東西甩出去,“月娘都殁了,誰還記得問我們安好。”
皮羅邆卻是渾然沒有聽到最後這一句,只慢慢咀嚼着前一句,我家姑娘問他安好,還特意提起他腳受傷的事。突然他一個激靈,勒住了馬,“大哥,南诏你不能去。”
铎羅望看着皮羅邆,一時沒有明了他話裏的含義,皮羅邆重複了一遍,“南诏你不能去,這是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