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涼薄冷漠，人站在那兒板着一張臉，就會讓人有種不寒而栗的恐懼感。
以前他不覺得，可是等他當上那個代理班主任後，他才發現，蘇清河還真是一針見血。
接手前她就聽說了那是一個很亂很難搞的班級，各種各樣的傳言，他聽到後只是皺了皺眉，沒怎麽說話。
可是等他上課的那一天，他才發現，這個班級何止是難搞，簡直就是沒法搞！
但是很奇怪，每一次他瞪人的時候，那些人總會很自覺地安靜下來，漸漸的整個班級的班風開始好了起來。
校長甚至找到他，想讓他一直做下去。
所有人都怕他，除了有一個奇怪的女生——蔣夢曦。
為什麽覺得那個蔣夢曦奇怪？
在他的認知裏面，女生是那種上個廁所都要手拉手找到伴的生物，一下課就圍在一起聊天聊地聊八卦。
可是那個蔣夢曦很不一樣，她一下課就在做題，上廁所也是一個人，吃飯也是一個人，從來沒有見過她跟被的女同學一起。
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她總是逃課，一逃就是一個下午或者一整天，但是她的成績去出奇的好。
他回去查了她一直以來的成績，從高一到高三，幾乎每一次都是前三名，很多時候第一的時候還拉了第二名很高的分數。
而且蔣夢曦并不是一個很孤僻的女生，她可以和班上的任何一個人有說有笑，但是私底下卻不會有私交。
他問過班上的其他老師，他們似乎對她逃課都一清二楚，卻從來都不會去幹涉。
他覺得作為一個老師，而且還是一個高三班級的班主任，有必要阻止班上的同學逃課。
“程老師。”
他剛想着，就聽到脆生生的女生傳到耳朵裏面，剛擡起頭，就看到眼睛彎彎的蔣夢曦站在他的桌子面前。
他不動聲色地将她打量了一番，十七八歲的女生，正是最嬌嫩的年紀，她長得很好，白白的一張臉，眼睛水晶一樣會閃會亮，說話的時候就好像帶了水一樣動人。
他不得不承認，蔣夢曦是一個美人胚子，而這個美人還是個學霸。
“程老師？”
大概是見他不說話，她又喊了他一聲，他這時才收回思緒，問她怎麽了。
其實每一個學霸後面都是需要努力的，即使有先天的優勢，後天不努力，也注定要成為一個學渣。
蔣夢曦很努力，從她三番五次地跑到他的辦公室裏面問他各種各樣的難題就能夠看出來了。
整個年級裏面，他就沒有見過哪個學生跑得那麽勤的。
可是盡管這樣，蔣夢曦依舊還是我行我素地逃課，只要不是他的課，她就逃。
有一次他終于忍不住，故意偷偷地跟着她。
蔣夢曦的家庭情況他多少聽說了，只是流言中多少會有三分真七分假，他也不相信她的父母真的那麽狠心。
看到她進酒吧的時候他下意識就覺得怒火，一個年級排名第一，一天好幾次下課都找他問問題的三好學生居然會去那樣的地方！
他沒有進去，蘇清河曾經說過他，你就是太淡定了往後總是會吃虧的。
跟到酒吧門口轉身就離開了，他并不覺得如此輕車熟駕的女生會需要他的護航。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他開始為難蔣夢曦，可是她除了一臉笑意地看着他很無辜地說：“程老師，這道題我不會。”之外，就再也沒有任何的情緒了。
就好像，不管你做什麽，她都不會在乎一樣。
他覺得自己的警告到底是太委婉了，蔣夢曦沒想明白，于是直接就将她找到辦公室，扳着一張臉跟她說逃課的壞處。
他從來都不知道自己會說那麽多話的，可是對着蔣夢曦，他覺得自己前二十三年沒有說的話全部都被蔣夢曦說出來了。
蘇清河說他板起臉的時候旁人會忍不住發顫，可是看着蔣夢曦，他開始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了。
她看着他，一臉很認真地聽你說話的樣子，嘴角微微地向上揚起來，露出淺淺的酒窩。
他甚至判斷不出來她到底是聽了還是沒有聽，前所未有的煩躁，他直接擡手就讓她回去了。
而事實證明，他當時說道唇幹口燥，蔣夢曦也只當他說的屁話，以往怎麽做，就還是怎麽做。
他又忍不住跟着她出了學校，随着她上了公交車，坐了兩站後又跟着她下車。
這一次她去的地方不是酒吧，是一家奶茶店。
他真的想不透蔣夢曦，看着她取下背上大大的書包，然後拿出不知道哪裏借來的高三下學期的練習冊開始低頭認真地寫寫畫畫。
逃了整個下午的課，坐了兩站的公交車，點了一杯絲襪奶茶，就只是為了提前準備高考？
他站在窗外看着，半響才轉身離開。
他已經漸漸地不再去管蔣夢曦逃課的事情了，她也一如既往地拿着各種各樣的難題來請教她，依舊在每一次的月考中名列前茅。
高三的上學期就快要結束了，整個年級都在準備期末考試，衆所周知那是一次摸底考。
他下意識地在上課的時候留意蔣夢曦的情況，她仍舊是那個閃着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認真地盯着黑板的蔣夢曦，班上一些成績比較好的同學已經開始了懸梁刺股的複習生活。
可是蔣夢曦仍舊在逃課，仍舊是每天找她一次。
蘇清河說他淡定，可是遇上蔣夢曦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一點兒都不淡定。
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在她再一次逃課的時候跟着她出去了學校。
然而這一次卻是他從未想過的蔣夢曦，她不是去酒吧，也不是去奶茶店，她到了一家新開的西餐廳，和裏面的人熟悉地打了個招呼，然後就鑽進去員工室了。
他坐在窗邊的位置，看着她已經脫掉了一身洗的發白的衣服，換上了工作服。
她的動作熟練，點菜下單詢問，每一樣都做得順暢無比。
有服務員問他要什麽，他指着菜單随便點了份飲料，視線再擡起來的時候卻已經找不到蔣夢曦的身影了。
他淡淡地收回了視線，等着他的那一杯飲料上來。
“先生，您的飲料。”
熟悉的聲音，他一聽就知道是蔣夢曦的。
其實他有些尴尬和局促，畢竟尾随學生并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
可是他向來習慣掩蓋自己的情緒，對着蔣夢曦淡淡地點了點頭，禮貌地說了聲謝謝。
蔣夢曦似乎也很平靜，甚至連詫異的表情都看不到。
她松開握着杯子的手，纖細的手指白瑩如玉，可是指節間卻帶着泛着皮的老繭。
轉身離開時候她對着他眨着眼睛笑了笑，淺淺的酒窩盛滿了燈光，潤澤的唇瓣一張一合地用口型說出來三個字：程老師。
他微微一怔，有些哭笑不得。
看來，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地了解過這樣的一個女生。
他找到蔣夢曦的檔案，根據上面寫着的地址去了她家，他料定她不會在家。
他想過很多種情況，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樣一種。
她的父母真的是完全不管她，任由她自生自滅。
他去到她家門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好幾桌的麻将桌，看到他的到來沒有一個人會理會。
他原本還想跟她的父母好好談一談，現在發現，他的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
期末考試前的一個星期蔣夢曦又逃課了，以前她一個星期只會逃一半的課，可是現在，蔣夢曦除了他的課全部都逃掉了。
他莫名地有些惱火，在學習委員的揭發下，他直接就出了學校去找人。
他去了她打零工的地方，都找不到，去酒吧熏了一身的酒氣出來，也還是沒有找到。
他是在奶茶店裏面找到她的，那時候他已經找她整整兩個多小時了，他自己都覺得自己瘋掉了。
可是隔着那櫥窗看着她低頭認真地看着書的時候，莫名地所有的氣一下子就消了。
很奇怪，明明剛才還煩躁的很，現在卻突然之間就只剩下無奈了。
對上她眼眸的時候他只覺得有些窘迫，看着她對着自己彎而笑，他不禁微微皺了皺眉，擡腿走了進去。
她對于他的到來一點兒都不驚訝，還張手幫她點了杯飲料，是上一次在西餐廳他點的那一種。
她笑嘻嘻地問他是不是擔心她期末考試會考不好，在他開口前，她又迅速地說她不會讓他失望的。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他除了沉默什麽都沒有了。
她沒有再說什麽，低着頭很認真地看着書本。
他忍不住将視線落到桌面上的書本，上面很幹淨，除了一些線條之外，幾乎沒有筆記，但是她手上的另外一個本子卻是密密麻麻的筆記，娟秀的字體，就好像她的笑容一樣。
陽光落下來，站在她的側臉上，他坐在那兒，莫名地覺得有些舒心。
☆、我愛你，從何說起（程子昊番外四）
最近學校裏面開始有些傳言，是關于他和蔣夢曦的。
師生戀自古以來就是一個非常有争議的話題，學校裏面議論紛紛，他第一感覺就是擔心蔣夢曦的心理狀态。
可是連續一整天觀察下來，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她還是那個上課會很認真，下課抱着題目問他的蔣夢曦。
她依舊逃課依舊一個人來來往往，處理着不親不遠的同學關系。
他突然想起以前班上的一個同學，好像也是被不知道哪個人說她暗戀班上的地理老師，然後這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那個女同學轉學了。
他知道蔣夢曦的家庭情況，她自然是不可能轉學的，他只是沒有想到她的內心會如此的強大，就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她還是蔣夢曦。
然而他又錯了。
他一直以為蔣夢曦大概是因為從小到大已經習慣了這種被人議論紛紛的生活，所以對于學校裏面的各種各樣的流言蜚語也無動于衷。
所以，當她跑到自己的辦公室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她一定又遇上了什麽不懂的題目了。
可是這次他明顯是想錯了。
這個時候的辦公室除了他其他老師都上課了，蔣夢曦每天都來找他的，大概是早就已經摸清楚了辦公室裏面什麽時候有人什麽時候沒有人。
太陽從他左手邊的窗戶透進來，打在倚在他辦公桌上面的那個護框上的蔣夢曦的臉上。
她帶着笑，酒窩一如既往的好看，眼睛就好像是藏了顆小太陽一樣，笑起來會發光。
他擡頭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問她哪裏不懂了，可是她卻是搖了搖頭，突然之間收斂了笑意，問他有沒有聽到學校最近的傳言。
他心下一頓，想着這幾天來蔣夢曦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是裝出來的吧？
心裏面正在準備措辭去安慰她，可是就像是蘇清河說的，他可以輕易地就看出來股市裏面的波動情況以及未來的大概發展趨向，卻唯獨不會開口安慰人。
他想了很久，卻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去開口，只能盡量讓自己表現的淡然地告訴他知道了。
蔣夢曦的反應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直盯着她的表情，就是為了看她的情緒到底有沒有波動。
可是很奇怪，她只是點了點頭，表情有幾分變幻，但是不是傷心也不是難過，更不是羞恥，而是一種小女生的羞澀，而那羞澀中帶着點點的興奮。
她居然問他怎麽想。
怎麽想？
這個問題真的是難倒他了，他總不能告訴她他只是怕她一時想不開，這麽直白的話，估計非但沒有起到安慰的作用，還将蔣夢曦推到一個尴尬的位置上。
糾結之後，他只能保持沉默。
他看着她臉上閃過的糾結，眉頭緊緊走起來明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可是沒多久，他有看到她輕輕地笑了笑，随後認真地看着他，櫻紅的唇瓣一張一合：“程老師，我喜歡你。”
左側的窗戶吹進來一陣風，他坐在那兒，稍稍矮于蔣夢曦十多厘米，蔣夢曦臉上的表情是他從未見到過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收到女生的表白，從初中開始就有不少的女生開始遞情書了，他以前是怎麽做的？
他好像直接就将沒有打開過的情書還回去了，用蘇清河很欠揍的話來說就是：太特麽的裝逼高冷範兒了！
聽到蔣夢曦的表白他有半分的呆滞，回過神來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拒絕，第二個反應就是該如何拒絕。
他顯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因為蔣夢曦沒有給他情書，而是直接面對面地向他表白。
而他也不能直接拒絕，因為他現在是她的班主任，他還要思量着她的情緒已經她所受到的傷害到底有多大。
外面走道之間突然傳來了腳步聲，他思緒清晰過來，眉頭微微一皺，看着蔣夢曦的眼神也帶了幾分冷意，義正言辭地拒絕了她。
可是她卻不死心，問他為什麽。
為什麽？
他眼眸微微一低，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告訴了她為什麽。
十六七歲的喜歡到底能夠持續多久？你這種驀然的喜歡也不過是因為青春的荷爾蒙分泌過多而已，你現在的喜歡也不過是處于一種崇拜而已。所以，不要再說喜歡了，因為高考之後，你就會發現那只是一種沖動的感情罷了。
那是他第一次說那麽多的話，看着蔣夢曦的臉色一點點地蒼白下去，他卻莫名地有種說不下去的堵塞感。
蔣夢曦沉默了許久，低着頭想了許久，才擡起頭看了他半響，什麽都沒有說，然後就走出辦公室了。
毫無意外，她下午的課全逃了，就連他的課也逃了。
他站在教室外面，看着那個空空如也的座位，想着自己是不是話說太重了。
但是蘇清河說了了，既然不能給一個人絕對的保證，那麽從一開始就不要給別人希望。
蔣夢曦喜歡他？
真是可笑，小女生的喜歡能夠持續多久，向東和鄭穎六年的感情都抵不過幾張人民幣，這就是所謂的喜歡和愛，真是諷刺。
他一直覺得蔣夢曦是個獨立堅強的女生，可是在他第二天也看不到蔣夢曦出現的時候，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臺下的同學在開小差，可是他卻有些無心管理，視線總是忍不住落在蔣夢曦的座位上。
畢竟他是她的班主任，而昨天他的話似乎也過分重了，她出了什麽事情，他總歸有責任。
秉着這種責任，他說服了自己下午去找她。
他知道蔣夢曦有可能在的地方就那麽幾個，所以當他将她打工的地方和奶茶店都找過之後都找不到人，他才發現自己有些慌亂。
撇開其他而言，他很欣賞蔣夢曦，一個老師對學生的欣賞，一個男性對女性的欣賞。
無論是私心還是公心，他都不希望她出事。
可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兒，她逃課成了家常便飯，沒有人會管她，因為成績好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和同學不親密，也會有哪個同學留意她到底去了哪兒。
他站在她最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門口，莫名地有些煩躁，但是卻不得不按下自己的性子去找她。
漫無目的的尋找他幾乎都要放棄想要報警了，卻沒有想到會在一個廢棄的工地裏面見到她。
她的身旁支起了畫板，身側放着五顏六色的顏料，微微眯着眼看着前方的景物，臉上看不出絲毫的難過和傷心。
他站在她的不遠處，只覺得心口有那股躁動的氣越來越大。
他找了她整整四個多小時了，她卻在這裏悠閑地畫畫。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擡腿走了過去，蔣夢曦似乎注意到他的腳步聲，側頭看向那向他。
目光落到他身上的時候明顯的一頓，雖然又露出了平日的笑容，脆生生地喊着他程老師。
夕陽打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他覺得那口堵在心中的氣一下子就沒了。
準備好的冷漠和嚴厲最後只剩下無奈的淡然，他走到她身側，學着她坐在那塊大石頭上，視線落在她跟前的話，不禁有些怔忪。
那是夕陽落在這座城市的畫，沒有很多的景物，全部都是靠顏色将夕陽的渲染出來。
明明應該是一片暖意，他卻看出來幾分傷感，那種紅黃橙灰藍勾勒出來的天空就好像是一張讓人喘不過氣的網，看得他也莫名的有些壓抑。
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蔣夢曦就已經一邊收着畫筆一邊問他怎麽過來了。
先發制人向來都是他做的事情，倒是沒有想到讓蔣夢曦搶先一步了，他看着她忍不住冷起了臉，将她逃課的行為已經期末考在即還如此閑情逸致的心态批評了一邊。
但是她只是低聲“咯咯咯”的笑，擡頭看到他的臉色才小心翼翼地收起臉上的笑容，然後一臉乖巧地保證期末考試一定不會差。
他就那樣被她堵得說不出話來，看着她眉頭一點點地皺起來。
她似乎也覺察到他的情緒，沉默着在一旁不說話，天邊的霞光最後被換成黑色，他無奈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起身将她送回了家。
那一天的告白誰也沒有再提起來，而她也正如她自己所保證的，這一次期末考試絕對不會差。
期末成績出來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是先去看她的成績，一如既往的第一名，而且還很嚣張地拉了第二名整整二十分。
對了，他忘了說，蔣夢曦是學理科的，那是他見過學理科成績最好的女生。
期末考試之後又是補課，對于高三而言，寒假根本就不存在的，而對于蔣夢曦來說，補課是不存在的。
她考完期末考就将自己的位置收拾得一幹二淨，就好像轉學離開了一樣。
而事實上，蔣夢曦也好像消失了一樣，直到後來他才知道，她進去工廠打工了，為了大學的學費。
今年過年比較完，開學就離高考沒有多少天了，蔣夢曦作為年級第一，雖然經常逃課，但是她還是很多學生的表率。
我愛你，從何說起（程子昊 番外五）
毫無疑問，她将是新學期的學生發言代表。
大概是這樣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她甚至連草稿都沒有，站在臺上，臉上笑容熠熠，發言逗趣可樂，掌聲此起彼伏地講了将将五分鐘的時間。
他站在臺下，甚至能夠聽到班上和隔壁班的不少男生都在講着要表白的事情。
他看着臺上的蔣夢曦，第一次生出一種不是來源于自身的自豪感，那是他的學生，站在臺上那樣從容地發言，他作為她的班主任，自豪感油然而生。
只是他想到了開始也想到了過程，唯獨沒有想到結尾。
蔣夢曦說完謝謝之後并沒有急着離開，她在臺上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位置，嘴角的微笑依舊，那初升的太陽光落在上面，有一種說不完的青春。
如果她沒有說接下來的話的話，他會覺得今天的心情應該會不錯的。
可是這個世界上什麽都有，就是沒有如果，她就那樣站在臺上，明目張膽地看着他，沒有半分的退縮和閃躲，一字一句：“程子昊，程老師，我喜歡你，這是真的，不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清楚荷爾蒙的結果，而是真正的喜歡，沒有理由的喜歡。如果非要說一個理由的話，我想，那應該叫**情。”
人群裏面頓時就炸開了鍋，臺上的老師反應過來連忙推着她下臺，她就那樣被一邊推着一邊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不減。
蔣夢曦又很成功地刷新了他對她的認知，也刷新了他對一個女生的矜持度的認知。
這件事情許久都沒有平複下來，給接下來枯燥而漫長的高三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樂趣已經茶餘飯後的話題。
這件事情導致校長直接就将他叫到了辦公室，做了長達兩個小時的思想教育。
蔣夢曦學校自然是不會動的，她是今年最有希望考上q大和b大的應屆高三生，能夠下手的就只有他這個臨時班主任了。
他長那麽大，第一次被人說了那麽久，忍無可忍，最終他冷着臉說了一句疑人不用就走了。
事情演練得很厲害，蔣夢曦突然之間就被人放到了懸崖邊上，可是她卻仿若渾然不覺，自己該怎麽過就還是怎麽過。
四月份校運會的時候，大概是高三學子最為高興和興奮的時候，可是這樣的興奮不代表每個人都有那樣的參與激情，特別是理科班的女生，人少不說還矯情。
班上的女生都不願意報名，蔣夢曦就那樣被迫去參加短跑，拿到名單的時候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蔣夢曦盡管總是接不同的兼職做，卻從未見她參加過跑步。
可是沒有辦法，名額填不滿，也只能硬着頭皮讓她上了。
蔣夢曦參加的是短跑，校運會的那一天她穿了一套白色的運動服，短褲下面露出來的小腿，纖長而白皙，十分的好看。
作為班主任他按例在她開炮之前過去給予關懷和慰問，她看着他笑着說雖然拿不到名次，但是一定會跑完的。
其實他真的很不明白蔣夢曦，為什麽能夠總是笑得那麽開心，到底有什麽事情值得她那麽高興。
對于她的話，他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比賽嘛，重在參與。
但是槍打響的那一刻，他還是忍不住看了過去，她跑得不是很快，但是可以看出來她是用盡了力氣去跑的。
摔倒的那一刻邊上的人都鬧騰起來了，因為開學典禮的事情，現在蔣夢曦幾乎成為了衆矢之的。
她就那樣跌在那兒，擡起頭直直就看着他，身邊的人議論紛紛，可是對于她來說仿佛只不過是叽叽喳喳的鳥叫罷了。
班上暗戀她的體育委員忍不住上前要扶她，可是她的視線就那樣一直盯着他。
膝蓋摔得有些慘不忍睹，可是她就那樣爬了起來跌跌撞撞将剩下的幾十米跑完，停在終點的時候有人要扶她，都被她一一擺手拒絕了。
她說過她即使拿不到名次，但是一定會跑完的，她就真的跑完了。
他看着她一個人拖着受傷的那一條腿往校醫室一瘸一瘸地走向校醫室。全場的掌聲，可是他卻莫名地覺得這個時候的蔣夢曦才是最可憐的。
他微微閉了閉眼，跟在她身後去了校醫室。
自從她開學表白之後，各種各樣的謠言，他并不想她以後回想起來後悔，也不想釀成更大的錯誤，只能這樣，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僅僅作為一個老師。
體育委員被她推開手之後就沒有跟上來了，她和班上的女生感情不好，而開學表白的事情更是讓她孤立無援。
學校的跑道是煤渣跑道，她的腿傷得慘不忍睹，校醫不知道去了哪裏，她一個人坐在那兒，不說話，低着頭，仿佛之前那個笑得滿臉陽光的蔣夢曦根本就不是她一樣。
他只覺得有些難受，她這個年紀的女生，長得又好看，成績又好，本應該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面疼的女生，卻要一個人負擔自己的學費，要兼顧學習還要兼顧生活。
大概是他的父母給予他的生活太好了，他身邊的人也都是同等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的女生。
他看着消毒水落在她的傷口上，她纖細的五指緊緊地扣着那**沿的下方，一臉失色的白，咬着唇卻沒有喊出半個字的疼。
自己到底是年輕氣盛，看不得這樣的一個女生在自己的面前這麽難受，他走過去擡手抱着她，她擡手緊緊地箍着他的腰身，“哇”的一聲突然就哭了出來。
那是他從當她班主任到現在，整整半年的時間，卻從未見她哭過，蔣夢曦就好像只會笑的一樣，無論你什麽時候看到她，她都是笑着的。
蔣夢曦是一個很奇怪的女生，從一開始他就知道。
即使在校醫室他給予了她那樣的一個懷抱，她仍舊可以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也不會讓他為難，除了偶爾的一兩次她拿着題目問他的時候，嘴裏面似乎不經意地冒出表白的話。
和她第一次表白的時候不一樣，她笑着的，眉眼彎彎，就好像拒絕她也并沒有什麽嚴重的事情一樣。
一次又一次地拒絕，可是她锲而不舍的，就像是牛皮癬一樣，附着力太厲害了。
私底下的人已經将她和他說得亂七八糟了，他倒是無所謂，又不是真的要在這裏教一輩子的書，可是蔣夢曦不一樣，她的檔案和她的過往，都會影響她未來的一切走向。
他委婉的、直接的或者說冷漠的、苦口婆心地跟她表達過這其中的利害，可是她每一次都只是聽了，然後點了點頭，很認真地看着他，告訴他“我知道了”之外，就沒有什麽動作了。
就好像她逃課這件事情一樣，無論他怎麽說，她仍舊會怎麽做。
這大概是他二十三年的人生中，最為無可奈何的事情。
高考越來越接近，校長再一次請他喝茶。
意思很明顯，高考快要來了，蔣夢曦是她們學校唯一的希望，希望他能夠在不影響她的成績下，撇開那些流言蜚語。
他終于理解到站着說話不腰疼這句話的深刻含義了。
高考前的一個月的動員大會，依舊是蔣夢曦在臺上發言。
不得不說，蔣夢曦真的是很多人的典範，即使她逃課，即使她荷爾蒙分泌過剩到喜歡上他，但是她的成績卻一直都是穩居的，她的對手只有自己，只有更高分而沒有更高的名次。
所以，當她站在講臺上動員的時候，臺下的人議論紛紛，褒貶各異。
她臉上依舊是那樣的笑容，就好像三個月前的那一場表白不過是一場飄渺的夢罷了。
然而，在蔣夢曦的身上，他的觀點總是會被一次又一次地證明是錯的。
直到許多年後，他仍舊能夠很清晰地記住那個十七歲的女生，站在動員大會上說的一字一句：“大家好，我是高三（2）班的蔣夢曦，相信大家都聽說過我了，作為年級的常年第一或者一個恬不知恥地追求自己班主任的女生。我很榮幸今天能夠站在這裏，作為動員大家高考的學生代表。我也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歡我甚至是讨厭我，因為我經常逃課因為我喜歡自己的班主任。但是我只想說一句，如果你做不到像我這樣經常逃課還能夠拿到全級第一的分數，那麽你們就沒有資格對我說些什麽。離高考還有一個月了，或許有些人會放棄，也有些人會氣餒，就像你們想的那樣，我大概也會放棄對自己班主任的喜歡而追逐高考。但是在這裏，我只想說，我不會放棄，因為我相信自己可以給自己一個兩全其美的結局，那麽你們呢？你們可以嗎？如果想要在将來的某一天站在我面前對我說：蔣夢曦，我真是讨厭死你了！那麽，你們就應該捉住接下來的一個月，将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而我，就今天，在這裏再次言明，程子昊，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年少輕狂，也不是因為青春躁動，我只是喜歡你。如果我考上q大，請給我一個證明自己感情的機會！”
我愛你，從何說起（程子昊 番外六）
他站在臺下，聽着她并不長的發言，不過一分鐘不到的演講，卻讓臺下掌聲不斷。
而此刻，她就那樣站在臺上，視線一動不動地看着她。
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話，從她開口到現在，所有的人只因為她想要說一大通，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用自己在證明，沒有得不到的結果，只有不努力的人。
校長不知道什麽時候到了他身邊，擡手拍着他的肩膀讓他就答應吧，反正畢業之後蔣夢曦也不是他們學校的人了，他們學校不是公立學校，沒有那麽多的束縛。
他覺得蔣夢曦真是厲害，就這樣逼着他做決定，她高考成不成功，好像就系在他程子昊的身上了。
“程老師，答應她！程老師，答應她！”
學生中突然爆發開來的歡呼聲，整齊劃一，他下意識地看向臺上的蔣夢曦，她看着他，臉上的笑容熠熠，帶着勝券在握的自得。
他和她對視了半響，最終冷漠地轉身離開了，人群中頓時炸了開來，校長追在他的身後。
蔣夢曦後面說了什麽，他不知道，因為他直接就走出了學校門口，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絕開來。
他最讨厭，自以為是的女生了。
高考前的那一段時間蔣夢曦似乎突然間變得沉默起來，她已經很少再拿題目去問他了，也會逃課，高考前的一個星期她連學校都沒有來。
他實在奶茶店裏面找到她的，小小的一張桌面上放了很多複習資料，她一頁頁的翻着，身後進進出出的人，她卻渾然不覺，獨成一體。
他站在窗外，沒有進去，許久，才一個人轉身離開，這大概是對她而言最好的結局。
高考完之後的蔣夢曦就好像是消失了一樣，班長說要組織一次聚會，可是卻找不到蔣夢曦，但是聚會的那一天蔣夢曦卻來了。
她穿着藍色的牛仔連衣裙，腳下是一雙淺藍色的單鞋，頭發被她紮成馬尾吊在身後，走路的時候一晃一晃的，就好像她笑起來的酒窩一樣吸引人的注意力。
他來這個小縣城也只是為了散心，帶了那麽一屆高三之後，他知道了人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