铎月娘這才發現自己的血不知何時染紅了整只息魂镯,镯泛出一陣紅光,把铎月娘整個人籠罩在其中。阿吧趁着這個機會,又游弋了過來,與黑蟒纏鬥着。阿吧的蛇身明顯比黑蟒些,在體量上一直很吃虧。如果阿佑沒認錯,那麽當年追擊他們的也是這條黑蟒,阿吧吃過它的虧,蛇性裏對它有一點畏懼,那是對強者的畏懼。
铎月娘挽弓搭箭,想了想,箭尖在手心劃過,沾了一絲她的鮮血。铎月娘曾經給阿黑獻祭,知道只要這沾了鮮血的箭矢能穿透這黑蟒的眼睛,黑蟒定然也會如阿黑一般脫離蛇體,不管黑蟒的去向如何,至少這巨大的蛇身給铎月娘帶來的壓力将不複存在。
一箭,兩箭,好幾箭都射中了黑蟒的身,可惜都沒能射中它的眼睛。那箭矢射在黑蟒身上,不痛不癢,黑蟒也不躲閃,直到那血沾了一些在它身上,它才有所畏懼,索性繞開铎月娘與阿吧纏鬥在一處,越鬥越狂暴。隐隐有暴怒的跡象。它猛的一頭撞下阿吧,把阿吧金黃的蛇身撞出去幾米遠,狂怒的向铎月娘席卷過來。铎月娘又一次用箭矢劃過手心,箭矢帶着她的鮮血穩穩的瞄準,她的箭矢不多了。
就在黑蟒離她不過百米,快進入铎月娘射程的時候。斜刺裏猛的沖出來一個人影,他沖着铎月娘大喊一聲,“主可還記得當年上元夜,主允諾過許我一個願望嗎?”
铎月娘眯眼看去,透過蒙蒙細雨,那人是阿城,他怎麽回來了?阿佑不是帶他離開了嗎?铎月娘沒有多想,急忙回答道:“自然記得,你快些走,只要我有命活着,自然還你一願。”
阿城繼續道:“甚好,如此請主幫我照顧好香花和嫣然,這是我的最後的願望,我希望她們都好好活着。”阿城完,不再理會铎月娘,沖着黑蟒,大喊一聲,“黑蛇妖,我是段赤城,你吃了我的妻,你能耐呀,來呀,有本事來吃我呀!把我也吃了呀!”他大喊着,抽出一把又尖又長的匕首,猛的一刀,紮進了自己的大腿裏。刀尖穿透皮肉,從另一面露出了幾寸。
铎月娘大驚,怒喊了一聲,“阿城,不許你做傻事。”然而來不及了,她眼睜睜的看着阿城把另一把尖刀再一次插進了自己的大腿,如同第一次一樣,刀尖力透骨肉,從大腿的另一面鑽了出來。血滴滴答答的,順着他的身滑下,猶如下雨一般,只可惜是紅的,它們将帶走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阿城完全不理會铎月娘,繼續大喊着:“黑蛇妖,我是段赤城,你吃了我的妻,我要與你同歸于盡,來呀,來吃我呀!”他一邊喊着,一邊把尖刀往自己的身上紮去,刀刀透骨,穿透他的身體。不大的功夫,阿城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
铎月娘的淚迷蒙了她的眼睛,她只能一遍一遍喊着,“阿城,不要,阿城,不要!”然而沒用,綠桃死了,阿城的心也死了,他是抱着必死的決心來的,铎月娘如何能阻止他。只能看着他,用一把把尖刀穿透自己的身體,他這是要用自己的命來換黑蟒的命。
遠處仍有似有若無的哨聲傳來,黑蟒很煩躁,它聽不懂阿城的嘶吼,但是它感覺到了阿城身上的血腥,感應到了阿城靠近的熱源。然而哨聲仿佛在阻止它對阿城下手,讓它很狂躁,它一直試圖靠近铎月娘,幾次張口,但是又懼怕铎月娘身上的紅光。
“阿城,停下來,不要靠近黑蟒,阿城,想想香花,停下來,求求你,不要尋死!”铎月娘已經語帶哭腔,綠桃已經沒了,阿城不能在出事。然而她的話,阿城根本聽不進去,他渾身已經被鮮血浸染,他的腿腳上,手臂上已經插了十數把尖刀,手裏還握着一把,最後一把,也是最長的一把,約有一米長,他艱難的挪動着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靠近黑蟒。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個血紅的腳印,他用着最後的生命,走在一條不歸路上。然而他的心是平靜的,他知道自己的結局是什麽,可那又有什麽關系,綠桃在那裏,只要能找到綠桃,他什麽都不怕。
遠處的哨聲還在持續,黑蟒越顯狂躁,它又一次高高昂起了碩大的蛇頭,縮起了身,作出了攻擊的姿勢。铎月娘不由尋找了一下哨聲傳來的方向,皮邏閣靜靜的騎在馬上,原媛就在他旁邊,手裏捏着一張鼓,旁邊一個邋遢的老人嘴裏吹着竹哨,幾十侍衛就在他們身邊。铎月娘覺得心好痛,就是這個人,這個她曾經真心相待的人,奪走了她身邊一個又一個親人的性命。
皮邏閣面色有着沉痛,有着震驚。他一直不相信铎月娘的蛇女身份,雖然很多事實都指向了铎月娘,她可能就是蛇女,但是铎月娘不是,他也寧願她不是,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什麽。他看到馭蛇害怕铎月娘,他看到铎月娘身上的紅光,他看到铎月娘的箭矢染着她的鮮血。不用在了,他已經肯定了,她就是蛇女,或許是這世上最後一個蛇女。
黑蟒很狂躁,皮邏閣忍不住,回過頭,對原媛道:“阿媛,別傷害她。”
原媛點頭,溫柔的應道:“好!”她緩緩的放下手裏的鼓,手上的玉镯卻不經意劃過鼓面,擊起鼓面一聲輕響。原媛低呼一聲,“呀!”仿佛剛才真的只是不心。
皮邏閣淡漠的看了她一眼,眼裏有責備,更多的是心痛。
旁邊如瘋一般邋遢的人忽然用力吹了竹哨一下。黑蟒更是狂躁。猛的張開大口,到了铎月娘跟前,卻生生的轉了個彎,對着段赤城的方向猛的一吸,段赤城大喊一聲,“綠桃,等我,我來陪你。”他放松了整個身體,身被那股吸力吸得騰空飛起,向着蟒口飛去,快到蟒口時,他把最後一把尖刀狠狠的穿過了自己的胸膛,從心髒的地方穿了過去。他的身連帶着數十把尖刀被黑蟒全數吞進了蛇腹。瓢潑的大雨在此時傾灑了下來,似乎老天也在哭,在為這些無辜的人哭泣一般。
铎月娘看着阿城的身被一點一點吞噬,她想大喊,可是嗓早已嘶啞,她感覺自己是那麽的無力。她幾次挽弓搭箭,可惜箭術本就不好的她,被阿城的死一刺激,整個人都在顫抖了起來,那是心痛,是悲憤,更是無法彌補的愧疚。
強烈的悲痛,讓她的手在不停的顫抖。“皮邏閣,你欠我三條人命,铎月娘此生與你不死不休。”她嘶吼着,嗓早已嘶啞,她的聲音不大,皮邏閣卻聽得很清楚,他想把她拉回來,護在身後,可他不能,他抿緊了唇,看着那個在雨中被仇恨瘋狂的女人。
蟒蛇的速度很快,吞下了段赤城以後,又朝她游弋過來,然而阿城身上的尖刀早已劃破了它的內髒,它的動作明顯遲緩了許多。只為了那些哨音的驅使,它還是執着的游向铎月娘。铎月娘又一次挽弓,然而手依然顫抖的厲害。她的心實在太過悲痛,最後一只箭矢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
一百米,八十米,六十米,三十米……箭矢帶着铎月娘滿滿的恨飛射而出,擦着蛇眼而過。铎月娘徹底崩潰,她一直是個沒用的人,照顧不好自己,照顧不了身邊的人,她除了給親人帶來麻煩以外,她什麽都不會。铎月娘跪倒在地,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黑蟒已近在咫尺,不論哨聲如何驅使,始終不敢往前一步,紅色的光包裹着铎月娘,在黑蟒再一次做出攻擊狀态的時候,紅光脫體而出,與阿吧融合在一起,狠狠的咬向黑蟒。
“月兒,別怕!”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她被攬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把她抱起,“月兒,別怕,五哥來了!”聲音清冷,莫名的給铎月娘帶來了一絲心安。
铎月娘擡起頭,看着這美豔的面孔,還是記憶力熟悉的那個他。皮羅邆對着她微微一笑,“別怕,有我在!”他挽弓搭箭,巨大的鐵弓,搭上了鐵箭,拉弓,瞄準,“月兒想射它哪裏,我箭術不錯的。”
“眼睛,我要射它的眼睛。”铎月娘的心安定了不少,她終于找回了一絲理智,嘶啞的了一句。
“好”一個簡單的答複,箭矢随即破空飛了出去,一箭正中黑蟒的左眼。
一箭中的,黑蟒吃痛,用力的甩着腦袋,阿吧有如神助,趁機迅猛的撲了上去,緊緊咬住了黑蟒的七寸。
铎月娘心裏暗暗歡喜,不由低呼一聲,“再來,”箭矢再次被搭在了弓上,铎月娘伸出手,手心在箭尖狠狠劃過,留下一串血花。皮羅邆眉頭皺了一下,沒有話。箭矢帶着風一樣的速度,帶着铎月娘的痛,又一次破空飛了出去,仍然正中蛇眼。還是同一只眼睛,第三箭、第四箭、第五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