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一轉又變成了綠桃,她半邊身都是血,她伸着手對铎月娘:“姑娘救我,姑娘救救我!”巨大的黑蟒在她身後探出頭來,墨綠的蛇眼閃着幽深的寒光。铎月娘舉步上前,才邁出一步,畫面一轉,阿城渾身是血的站在哪裏,那十數把尖刀,刀刀透骨,深深穿透了他的皮肉,染血的刀尖閃着陰冷的光,冰涼徹骨,他一直重複着那句,“綠桃,你等着我,綠桃,你等着我,我這就來尋你。”着義無反顧的沖着蟒口直奔而去,铎月娘想大叫,想讓他回來,可惜她發不出半個音節。嗓如同被堵住,連腳也被綁住了,她發不出聲音,邁不出腳步,她就那麽眼睜睜的看着,她最中心的夥伴,進了蟒口,成了蟒蛇的腹中餐。
铎月娘絕望了,那是徹骨的絕望,她想要救回她們,可惜她什麽都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明知是夢,那些早已過去,可那些疼痛在夢裏,依然是那麽的清晰,無論時間如何流逝,都不能緩解半分。
似有什麽東西砸到了她,她猛的一震,醒了過來。她大口的喘息着,淚打濕了鬓角,她做夢了,她夢到了綠桃,夢到了阿城。心裏不由有些遺憾,這麽多年了,時羅铎從來不入她的夢,是生她的氣了麽,還是因為自己不是他的女兒,嫌棄她了。铎月娘喘息了半天,終于平複了下來。
聽得耳邊似乎有人在話,喋喋不休,很是模糊,聽得不真切,铎月娘不敢再想綠桃她們,每次想起心都如刀割一般的疼。她平息了一下,顧不得砸她的是什麽東西,抑或還只是夢,不過都不重要了。她認真的聽着樹下兩個丫頭的對話,只想聽聽她們在什麽,轉移一下自己的思緒也是好的,她不能在讓皮羅邆操心了。
仔細聽了一會,是兩個丫頭在樹下乘涼着悄悄話。一個清脆的聲音道:“阿香,聽最近外頭鬧的很厲害,都少主救回來的那個女是妖女,會給邆赕帶來災難,都在府外請求诏主燒了她呢,少主不答應,民衆隐隐有了要造反的勢頭。”
阿香道:“是啊,為了這事少主都忙了好些天,聽都打殺了好幾個人了,也沒能把事情壓下去。”
先前話的那個人道:“是呀,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你少主會娶那個妖女當少夫人嗎?”
阿香道:“不好,也許會吧,你瞧我們府裏那位,少主幾時與她親近過,聽郎君也是當年诏主不能無後,在少主的茶水裏放了藥,逼着少主才有的。”
清脆的聲音問道:“如果她真的是妖女,那可怎麽辦才好,她會不會吃人呀!我想着就害怕,你見過她嗎?”
阿香道:“沒見過,一直關在院裏,阿倩那個妖精伺候着呢。”
清脆的聲音砸了下嘴,不屑的道:“也不知道那丫頭是真的忠心還是另有所圖,平日裏只聽少主的話,少夫人都進不了她的眼,那顆心只怕比天還高。”
她們倆在樹下拉拉雜雜的了半天,铎月娘卻被最早的那幾句轟得外焦裏嫩,‘她是妖女,民衆造反。’皮羅邆竟然從來不與她這些。心裏五味雜陳,她還是給他惹了麻煩。哎!铎月娘幽幽嘆息,感覺心境在一聲聲的嘆息裏,越發的蒼老。忍不住蜷起身,縮做一團,靜靜的坐在樹上,也忘記了回去。直到日影西斜,铎月娘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猶不覺得晚。還是皮羅邆爬上樹來,坐在她旁邊,她才回過神來。
以前的時候尚覺寬敞,如今卻是有些擠了,铎月娘不好意思的縮了縮身。皮羅邆一把抓住她,好笑的問道:“你是想掉下去嗎?”
铎月娘趕緊搖頭,呵呵幹笑了兩聲,“不想,不想!”
皮羅邆微微一笑:“我回來沒見到你,阿倩你來園裏了,我尋了一圈沒找到,想着你應該爬樹了,果然在這裏。”
铎月娘想着今天聽到的那些話,神思有些恍惚,竟然沒留意聽皮羅邆話,他見铎月娘神情有異,搖了搖铎月娘,心的道:“月兒,誰惹你不高興了?”
铎月娘看着他,看着這個自童年起,便對她照顧頗多的男,認真的問道:“五哥,外面可是不太平靜?”
皮羅邆看着铎月娘,铎月娘也靜靜的回望着他,最後他點頭,“嗯,有點麻煩,不怕,我會處理好。”
铎月娘認真的看着他,“五哥為何不告訴我?”
皮羅邆愛憐的看着她,“你身體不好,先好好養着,別傷神了。我能處理,相信我。”
“我自然是信五哥的,只不過我希望能與你分憂。”铎月娘低聲了一句,“我不能再給你惹麻煩了。”
皮羅邆無奈的笑笑,“也不是多大的事,我只想讓你無憂!”
铎月娘勉強笑了笑,低聲道:“我知道,五哥對我最好,可這事,靠着打殺,是壓不下去的,讓我出去和他們吧?”
皮羅邆搖頭嘆息:“沒用的,該的我都了,這次有點麻煩,随他們鬧吧,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我還沒做,五哥怎麽就知道我不行,讓我去試試吧?五哥哥!”铎月娘拉長了尾音,撒着嬌。
皮羅邆無奈的看她一眼,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失笑道:“真拿你沒辦法,知道我怕你撒嬌,還來這招,敗給你了。”
铎月娘便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五哥,我不是孩了,我從來都不願意躲在你們身後,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
皮羅邆嘆息一聲,含笑道:“我知道,好了,太陽落山了,寒氣要上來了,我們回去吧。”
第二天,铎月娘裹好鬥篷,臨出門的時候,想了想,又讓皮羅邆拿了個兜帽給她戴上。皮羅邆以為她怕大太陽,輕聲了一句,“外面太陽大,別曬病了。”
铎月娘捏着帽上垂下來的薄紗,好笑的道:“五哥是怕我曬黑了嗎?”
皮羅邆看着遠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都有!”唇角微微勾起,他的心情似乎很不錯。正了正神色,“月兒,不管發生什麽,都別怕,有我在!”
“嗯,我知道的。”铎月娘點頭應了一聲,垂下了眼眸,目光深邃。
厚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府門一開,便見到很多人擁了過來,嘴裏喊着,“诏主,妖女留不得呀!河蠻那邊已經因她遭了大難了,還波及到我們這裏,趕緊燒死她!”
更多的人便附和着叫道:“燒了妖女,燒了妖女!”
皮羅邆湊近铎月娘耳邊了句,“別怕,有我!”
铎月娘笑笑,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答了句,“我不怕!”
皮羅邆站到了門口,朗聲道:“民們,我知道你們在害怕什麽,今天月娘出來了,她有幾句話要,大家先靜靜!”
铎月娘站到皮羅邆身邊,輕咳一聲,想了想又上前一步,站在那些民的面前,隔着紗帽,眼神冰冷的掃過衆人,也不話,場面一時靜寂。鬧事的衆人被她眼神一掃,不由都禁了聲。
場面上的氣氛越來越詭異,沉重的感覺的感覺,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衆人只聽她是妖女,心裏原本就有些恐慌,如今她出來了,卻遲遲不話,想到她懂妖術的流言,不由都忐忑了起來。有那膽的,早已吓得心裏打鼓,渾身顫栗。
铎月娘感覺氣氛差不多了,這才冷冷的嗤笑了一聲,慢條斯理的道:“聽你們想要燒死我?”
衆人一片靜默,沒人敢答話。铎月娘繼續道:“你們的不錯,我的确是妖女,我在河蠻弄死了不順從我的黑蟒,想要燒死我,你們有這能耐嗎?”
皮羅邆心裏暗暗焦急,本想着铎月娘出來只是證明自己不是妖女,她怎麽反往自己身上潑髒水了,可惜一時也沒好的主意,只能暗暗的扯了扯她的衣服。
铎月娘感覺到皮羅邆的擔心,微微轉頭,回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她看向門口聚集的民,聲音猛的拔高了八度,“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你們不想死,便只能聽我的,我讓你們做什麽,你們便只能做什麽。”淩厲的語氣,刺痛着衆人的耳膜。人群一陣騷亂,早有膽的,早吓得跪伏在地,不敢擡頭。
也有幾個大膽的,趁亂叫嚣道:“俗話,邪不勝正,如今我們這麽多人,你還能吃了我們不曾。”
皮羅邆眼眸微眯,一個眼色,早有侍衛分開人群,把那幾個散亂在人群裏胡亂叫嚣的人抓了起來。
铎月娘冷冷一笑,“我是個講道理的妖怪,而且我不喜歡吃人,就你那臭皮囊,我還看不上。”
聽到铎月娘是個講道理的妖,有個老者眼睛一閉,上前一步,顫聲道:“女神仙!”
“我是女妖,老人家還是喊我妖女的好!”铎月娘見老人心裏害怕,抱着必死的決心在與自己話。其實她等的何嘗不是這個機會,所以老人一開口,她便截了他的話頭,有意緩和一下剛才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