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219 章 入土為安

铎月娘看他辛苦,見尹玉梅還在廚房裏忙着,到底不能幹看着,又不知他想要做什麽,只能直接問道:“你想要什麽,我去給你拿。”她尋思他或許餓了,又或是渴了吧,畢竟早上出門到現在了,受了傷不,約莫也是滴水未沾了。

高正苦笑着搖頭不用了,“我想把家裏收拾一下,帶着妻兒離開這裏,逃到別的诏去,哪裏或許還有活路,今天娘打殺的那個人,有親人在府裏伺候那個妖女,只怕我們都讨不了好了。”

铎月娘心裏發苦,這個結果是她最害怕的,如果事情繼續鬧下去,不能妥善處理,今天走幾戶,明天少一村,邆赕的土地上已經沒有了民,皮羅邆他們的土地都沒人耕種,民都逃了,自然沒有了兵丁,何需等別的诏打過來,自己早就先敗了,“走到哪裏都一樣,你安心養傷吧,我不怕他們來,我只怕他們不敢來,來了我自然讓他們有來無回。”

高正苦笑,“哪裏有娘的這麽簡單,我們都是佃農,只比奴隸好了那麽一丁點,哪裏能與官家鬥,妖女更是厲害,去年幾句話就幫助我們躲過了瘟疫,我們本來是挺感激的,如今鬧出此番事來,看來我們除了遷移到別的诏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娘雖然有些手段,可自古民不與官鬥,自然有他的道理。”

铎月娘還想再安慰幾句,那邊尹玉梅已經端着盤走了進來,幾個簡單的素菜,摻了雜糧的米粥,看得出他們的日很清苦。

尹玉梅不好意思的笑笑,“姐姐随便用些吧,旭兒把姐姐的幹糧都吃了,只怕姐姐也餓了半天了。”

铎月娘也不客氣,接過玉梅遞來的碗筷吃了起來,邊吃邊問,“你們都以種地為生嗎?”

尹玉梅笑着點頭,“是,去年發大水,莊稼地都快保不住了,後來還是少主帶着人在岸堤上堅守,後來聽妖女也來幫忙,借群蛇的神力,疏通了河道,才保住了莊稼,今年約摸是不會餓肚了。”

着話,高正已經吃完了一碗,尹玉梅接過碗,給他添飯,高正這才發現她的手受傷了,不由又着急起來,“玉梅,你的手?哎!”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妖女狠毒,少主被妖女蒙蔽了視聽,我們該怎麽辦?”這個堅毅的漢也忍不住傷心絕望了。

玉梅見高正這樣,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哀求道:“夫君,你別着急,總會有活路的,我的手不礙事,還能幹活。”

“哪裏有活路,你的手傷成這樣,如何還能去割草,牛沒有草吃,如何能有多餘的牛奶,牛奶湊不夠,我們還是一個死字。”高正絕望了。

高旭還,不明白大人的話,看見自己的爹娘傷心難過,也跟着哭了起來。铎月娘只能安撫的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你們也莫要着急,此事自然有解決的辦法,一步一步來。”

尹玉梅擦幹眼淚,看着铎月娘欲言又止,最後心的試探了一句,“姐姐,你真的是妖、哦不,你真的是神女嗎?”

铎月娘本來想不是,想了想,幹脆點頭道:“是,我就是妖女,放心吧,這些人借着我的名頭在外面為非作歹,我饒不了他們,他們欠下的債,我會幫你們一筆一筆讨要回來。”

高正和尹玉梅都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铎月娘,左看看,右看看,高正低低的:“娘在寬我們的心呢,您怎麽可能是妖女,德源府裏專門收牛奶的那個丫頭都比您體面多了,就您這一身……”高正搖了搖頭,沒有繼續往下。

铎月娘看着自己身上的穿着,心領神會,為了行走方便,她穿的只是普通的民間服飾,算不得好,比起德源府裏的那些得臉的丫頭,算是穿的差了,他們懷疑也正常,“收奶的丫頭,可是劉大海的堂姐,阿靜?”铎月娘沒打算解釋,不過就是多殺幾個人而已,她殺過兩個人了,她不怕。

高正仔細回想了一番,搖頭道:“我不知道,只聽他們都喊她靜姑娘。”

铎月娘心裏有數了,這些事肯定是府裏那位為了對付她鬧出來的,只是她都已經離開了,她為何還不收手,她是想要毀了邆赕嗎。

吃完飯,大夫到了,幫高正他們檢查了一下,清理了傷口,留了些傷藥便離開了。尹玉梅還是不放心,把高旭放在高正旁邊,讓他照看,自己背上籃又出門割草,铎月娘沒割過草,到底好奇,也跟了去。

見尹玉梅割草很是利索,也好奇的試了試,自己的手指卻是差點搭了進去,只得放棄了。便尋着新鮮的嫩草直接用手拔,不大的功夫,一雙細白的嫩手被草汁染成了草綠色,最後是墨綠色、黑色,簡直慘不忍睹。

尹玉梅笑道:“看姐姐的模樣,也不是做這些粗活的命,姐姐還是在旁邊随意的玩一會便好,只是要擔心蛇,這地裏蛇很多的。”

铎月娘笑道:“是做不來這些農活,到底沒侍弄過莊稼,”她記得前世有許多牛飼料豬飼料,每天飼料喂下去,那些牛呀,豬呀,都吃得毛發光亮,不由好奇的問:“牛光吃這些草能長奶嗎?”

尹玉梅笑道:“我們這裏草肥水好,所以牛奶要多一些,能勻一些出來,別的村寨呀,牛犢稍微大點,自己吃的都不夠,哪裏還有剩餘的。”

铎月娘舉起一株青草,放在眼前仔細的打量,“嗯,草不錯,牛奶肯定很香甜。”

尹玉梅笑道:“可不是,只可惜妖,”她頓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神女都拿了沐浴,白白浪費了。”

铎月娘點頭是,“這妖女的确可恨,咱們呀把牛奶留下,不送給她沐浴了,留着牛奶自己喝。”

尹玉梅見她一口一個妖女,絲毫不懼,心底竟也慢慢信了幾分,她就是妖女的話,也漸漸放了開來,笑着道:“姐姐真會笑,哪裏喝得了那麽多,神女去年救了大家夥的命,這點牛奶我們還是舍得的,只是神女要的太多,稍不如意更是直接打殺人命,所以我們才記恨她。”

“人生短短數十載,除死無大事,你們記恨她也是應該的。”铎月娘嘆息一聲,“我雖然也殺過人,可偏偏讨厭那些不把人命當回事的,那樣的人更該死。”

“這就是命,我們認了!”尹玉梅低低的嘆了一句。

“可我不想認命!”铎月娘幽幽的了一句,若她認命,此刻她或許還被禁锢在南诏,禁锢在那片四方的天地裏,只能見到他們想讓她見的人,聽到他們想讓她聽的事,她不認命,所以她逃出來了,卻又白白的搭上了那幾個人的性命,如今想起,心還是隐隐的痛。

尹玉梅的手雖然受了傷,可絲毫不影響她幹農活,依然很利落。不大的功夫就割了滿滿一籃,草割夠了,兩人一起回了村,進了村就聽見幾個老者一直攔着幾個年輕人,有幾個婦人在一邊啼哭。尹玉梅聽了一會熱鬧,對铎月娘道:“哎,為了村頭的那幾個人,他們家裏的想給他們收屍,老人怕惹得神女不高興,阻止她們不讓去。”

铎月娘這才想起竟然把這茬給忘記了,急忙擠進人群,高聲道:“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哪有挂在烈日下的道理,走,收屍去。”完帶頭往村口走去,幾個婦人見了,也急忙跟了上去,幾個老者急的團團轉,但是沒辦法,其實那些都是他們的鄉鄰,出了事,他們也心痛,可他們想保全活着的人,所以一直心翼翼。眼見人群湧向村口,攔也攔不住,只得嘆息一聲,罷了,随他們吧!實在不行,就舉村逃到別的诏去,或許也能尋到活路。

挂在大青樹上,被暴曬了幾天的屍體,終于被放了下來,婦人們再顧不得惡臭,抹着眼淚,大哭了一回,給他們的家裏人換上了幹淨的衣服,穿上了新鞋。有人手裏拿着唢吶,鼓着腮巴吹了起來,唢吶聲凄婉悠長,哀樂在這一刻把每個人心底的憂傷都拉得很長。

铎月娘看着那長長的延伸到村後山上的送葬隊伍,狠狠的閉了閉眼,不管是誰,敢借着她的名頭行惡事,她絕饒不了她。她雖然心眼,向來睚眦必報,可如今涉及到邆赕诏的安穩,她不為自己,為了皮羅邆,也必須要弄清楚此事。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村裏早早的又鬧開了,一些老人主張要把牛奶給神女送去,如果神女發怒他們整個村都要遭殃。年輕的人們則主張不能送了,昨天打殺了神女的奴仆,今天只怕是躲不過,索性硬抗到底,不能委曲求全。大不了全村一起遷居別诏,還有人高聲的附和着:“對,到南诏去,南诏少主皮邏閣為人溫和,待人和善,當年對蒙嶲诏的民也是推恩啖利,照顧頗多。”

還有人接着道:“就是就是,前幾年開荒,為了收容逃難的難民,他還免了難民們三年的賦稅,讓許多人得了實惠,是個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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