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新家庭成員
江子霖沉吟,把信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不甚優雅地奪過信件,仔細看完了,說:“怎麽突然這樣?”
三老爺也好奇起來,問:“怎麽了?”
江子霖這才說:“大姐要回來了。”
“怎麽回事兒?”
江家大姑奶奶江昭玉,今年二十九,十年前嫁去開州,嫁人的時候三老爺還小,只依稀記得大姐對他挺好的,除此之外就只有過年能見上一面,過年回了江家也多是待在老太太身邊,跟他交集不多。
但他還是問了出來。
江子霖搖搖頭:“信上沒說,等大姐回來就知道了。她先去的金城,沒找着我們才送了信,信走得快,人走得慢,估計過幾日也能到了。”
人回來,大家都高興,只是江家現在的院子只有三間房,勉強夠住現有的十口人,若是大姑奶奶回來,再帶上她的獨子,多兩個人,這院子就住不下了。
江子霖本想拿手裏剩下的錢在縣城裏做小買賣,現在看來還得先重新買個院子。
并不僅僅是因為大姑奶奶要回來,本來他們住在吳家莊也只是權宜之計,現在住的這個院子雖然很溫馨,但廚房、茅廁都還是露天的,沒來得及蓋好。
本來想在鎮上買個一進院或二進院,現在想來,還不如直接搬到縣裏去,以後做生意、三老爺念書、江維家上私塾、家裏人請大夫等等,都得到縣裏去,再加上人會越來越多,最終江子霖決定在縣裏買個三進的院子。
于是江子霖和陳三狗就回去待了一天,過了個端午,又出發去了縣裏看房子。
因着時間緊迫,兩人沒看多久,最終選了間門口種着兩棵石榴,三進的後院裏種着一棵柿子樹的三進院。
這個三進院,大門右側是門房,左側是馬房帶一間西閣,大門和二門中間是外院,外院左邊過了屏門是倒座房,右邊種了幾株綠竹,許是前些日子接連的幾場雨,綠竹長勢非常喜人。
往裏走,穿過二門,左右兩側各分布着兩間房,左側的兩間都做了卧房,右側的兩間一間是餐廳,一間是廚房。內院四角放着四個大花盆,兩個養着荷花,兩個種着羅漢松,看得出前主人是個細心的,花和松都養的很好。
看到中間,是正屋,正屋從左往右分別是主卧、書房、中堂、茶室和正房。正屋後頭是第三進院,這裏俨然是個小花園,種着棵柿子樹,花壇有秩序地擺放着,裏面是空的,應當是還沒來得及種。
花園後面是後罩房,面朝大門排列着,左右加起來一共四間,中間是堂屋。正屋、內院的東西兩側屋和二門有門前的走廊相連接,形成一個規矩的長方形,三進院則只能從正屋和東側屋連接的屏門進去。
這間院子十分大了,再多來十個人住着也綽綽有餘。
這麽大的院子總需要人來打掃收拾,可江子霖買完宅子,只剩下八十二兩銀子,這點銀子拿來做生意都只能做小本生意,更不用說要挪出一部分請仆人了。
所以只能讓大家先自己動手拾掇要住的地方,等以後富餘了再請人。
定下了宅院,江家人就陸陸續續往縣裏搬了。
江子霖住進正屋西卧,老太太住進正屋東卧。陳三狗本應和其他女眷一起住在後罩房,但江子霖這些時日對他越發黏糊,一刻也不能離了人,最終讓他也住進了正屋西卧。
既然老爺都這麽夫妻同住了,三老爺和三太太有樣學樣,夫妻兩個也一起住在了西側間北卧。
其餘人,周大雨說什麽也不肯住進內院,選了外院的門房獨居。二姨奶奶、四姨奶奶和二姑奶奶規規矩矩住進了後罩房。
雖然全都搬來了縣裏,吳家莊的院子也沒荒廢,江子霖請了莊子上的人來照看。
他買的地在吳家莊和附近的村莊裏,以後收糧收租做生意,免不了要回莊子上住上一段。吳家莊有山有水,就算平日閑着來郊游閑玩,風景也還算不錯。
等江家人差不多搬好了,大姑奶奶江昭玉也到了河西縣。
江昭玉出嫁的早,三太太、陳三狗都沒見過,甚至連二姑奶奶,從出生起就只有每年過年能見上一面,對這個大姐沒什麽印象。
故而這次相見,江家一小半人都還要認人。
這日晨起,陳三狗吃下了江子霖早放在卧房桌塌上的早飯。夏日裏炎熱,怕有蚊蟲,用罩子罩上了,揭開罩子,放了一會兒的飯菜不燙不涼,正好入口。
陳三狗不自覺找着江子霖的身影。
‘一大早的,他去了哪兒?明明以往做什麽都得讓我跟着一起,怎麽今日卻不見了蹤影?’
明明應該入口舒适的飯菜,陳三狗卻吃的沒滋沒味的。
吃過了早飯,陳三狗無所事事,坐在榻上發呆,又想起江子霖最近在教他做生意,讓他看史記、經書一類的,卻不讓他看商經。
陳三狗雖然困惑,卻乖乖照做,現在也突然想起,遂結束了發呆,拿起昨夜剛看了幾頁的史記來看。
他雖然識字,卻并不精通,認得的多是與行腳商賣貨相關的文字,本來若是只學做生意,也算夠用,可看起史記經書,就不怎麽夠了。
所幸江子霖是個既溫柔又才華橫溢的老師,總能很耐心地一字一句地教他。
‘嗯?怎麽又在想他?’陳三狗晃晃腦袋,企圖專心看書。
這回是看進去了,但沒看兩行,外面就熱鬧起來。
三太太嗓門兒最大,陳三狗還沒出去就聽見她說:“是大姑奶奶來了?”她抱着的江維家随她,也大嗓門兒地啊啊叫。
于是陳三狗放下手裏的書,出了屋。
三太太此刻已經走到了二門,正熱絡地和外院的人說着什麽,二門的圍牆擋住了,陳三狗看不着那頭跟她說話的人。
他又走進許多,才聽見一和江子霖說話語調十分相像的女子聲音。
“這兩年沒回家,還沒見過三弟妹,今日見了,果然是個标志的人兒。”語氣溫和,像音調更細更高的江子霖。
陳三狗跨過了二門,見江子霖和一深綠裙裝的女子并肩站着,眉眼唇鼻,像了足有八成。
深綠裙裝女子旁還立着個兩條眉毛糾在一起的男童,大約十歲上下,長得壯實,卻一臉苦大仇深,看着像個小大人。
這便是江家的大姑奶奶江昭玉,和她的兒子鄭有清了。
“這位是?”江昭玉眼尖,先看到了從二門出來的陳三狗。
江子霖走到陳三狗身邊,頗是甜蜜地說:“這是我的妻子,陳三丫。”
江昭玉暗忖,自己這個弟弟大婚的時候,她是專門回來了的,新娘子是舅舅家的女兒汪芮,年前來信也還提到了,怎麽現如今換了個弟媳婦了?
換了也好,汪芮表妹實在不是什麽良配,起碼弟弟成婚這麽些年,今日這掉進蜜裏的樣子還是頭一次見。
她溫和笑笑,點點頭,說:“原來是弟妹。”
其他人也相繼出來,都擠在外院,顯得江家人口興旺。
江子霖趕忙招呼:“大家都去正屋吧,到中堂去說。三丫,你去燒壺茶來,給大姐解解渴。”
三太太忙推推自家丈夫,說:“你去燒,嫂子和大姐剛見面,得些時候談絡呢!”
江子德梗着脖子想反駁些什麽,被楊秀榮一瞪,立馬洩了氣,拖着兩條腿去東側屋燒茶了。
一群人熙攘着擁到中堂。
大家說了好一會兒話,老太太才姍姍回來,她一大早就去了早市,想趕個早集,給家裏買些吃的用的。
這會兒進了門,發現怎麽院裏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就連一直喜歡待在門房的周大雨也不見了蹤影。
到了內院兒,老太太才從正屋的門隐隐綽綽地看到裏面坐着個十分眼熟的女子,她睜大眼努力去看,又走近幾步,終于看清那是她日思夜想的親親閨女。
“哎呦!我的好閨女哎!”老太太喊着,顧不得端莊,踮着小腳跑進正屋,一把握住江昭玉的手,眼淚就這麽流了下來。
金城被攻破、江家遭劫匪……一輩子沒吃過苦的小老太太憋了這幾個月,終于在見到自己女兒的一瞬間繃不住了。
江昭玉也有淚意,但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涕泗橫流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
她忍住淚意,伸手把快滑到地上的老太太扶到上座,二姨奶奶和江子霖也過來幫忙、勸慰。
老太太這邊連哭帶訴哭了一氣之後,又趕忙問:“你這又是為什麽突然離開鄭家,輾轉兩地也要回來?”
江昭玉環顧一周,本想讓其他人離開,單獨跟老太太和江子霖說,但轉念一想,自己以後要長時間留在這兒,這樣的做法明擺着是拿他們當外人,以後相處起來未免尴尬,咬了咬牙開口道:
“三個月前,鄭四爺得病死了,鄭家那群豬狗不如的東西,欺負我們清哥兒還小,多番找茬挑釁,要把我們孤兒寡母擠兌出去,好分了鄭四爺留給我們的家産。”
她咬牙切齒,想到那群混賬玩意兒就氣得發抖。
“我本想忍一忍,忍到清哥兒長成,到時候再出了這口惡氣。沒想到……我突然暈倒,醒來後大夫說我已經懷有身孕……”
此話一出,衆人都騷動起來,尤其是老太太,剛止住的淚又開始流:“我的好閨女,你怎麽這麽苦啊!”
江昭玉撫上肚子,繼續說:“知道我懷了孕,那幫狗東西更不肯叫我們待在鄭家,生怕我再生個兒子出來。平常缺衣少食都是小事,有一回竟然有個丫鬟明目張膽拿腳絆我!要不是清哥兒恰好路過扶了我一把,怕是要一屍兩命,女兒我今日就見不到母親了!”
老太太心疼地邊抹眼淚邊拍江昭玉的背,其餘人也皆是一臉不忍,諸如二姨奶奶、三太太,都情不自禁地跟着拭眼角。
江昭玉攥緊了拳頭,硬是沒掉一滴淚下來。
“我怎麽樣不要緊,清哥兒才十歲,若叫他跟着我在鄭家受苦,我不忍心。更不用說萬一我有什麽不測,先沒了爹再沒了娘,以後他還怎麽活!”
說完看向江子霖:“弟弟,姐姐我知道江家最近不好過,我不會白吃白住,我有本事養活得起我和清哥兒,也能幫江家重新站起來。你姐姐我只是想找個安穩的地方,能把清哥兒養大……”
江子霖趕忙說:“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麽話?你是我大姐,你不容易,我又怎會硬着心腸不管?你和清哥兒只管住下,不必想那麽多。西側屋南間,後罩房東邊兩間,都給你們留着,你們想住哪裏,盡管挑便是!”
江昭玉這才有些繃不住了,她不哭自己的苦難,卻哭親人的無私。
于是大姑奶奶江昭玉住進了後罩房的東一間,她的兒子鄭有清因着年歲大了,單獨住在了內院的西側屋南間。
兩人正式成為了江家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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