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後,求知樓七樓樓頂第二個教室等我。”
溫蔓隐約的聽到了這麽一句話。
在自己的耳邊。
有那麽片刻的怔愣,在怔愣之後,溫蔓轉過頭望向了蒲冬,似乎是想要确定自己聽到的是真是假,但蒲冬已經松開了她。離去的懷抱,蔔一刻很近的距離下能看見他半斂下眼睫所投落的陰影,連帶着眼下的黑眼圈看上去更重了些。
“蒲……”
突然放開的雙臂,那須臾的甚至不能稱得上是擁抱的擁抱,在這樣一個黑壓壓坐滿了人的活動現場,溫蔓在下意識開口叫住他名字的一瞬間猛地被理智給拉了回來。
這麽多的人看着。
這麽多的視線。
這麽多的燈光。
無論是說什麽還是問什麽,在這一刻都是不适合的。
蒲冬在聽到她的叫喚聲後停下了腳步轉過頭望向她。
少年是簡約而清爽的,而那雙望過來的眼睛卻是深邃而透亮的,似是夜空裏的繁星,又像是深林裏的黑耀石。
這是一個太容易讓人深陷沉淪的人。
有太多太多的原因。
有太多太多的值得。
有太多太多的甘願。
燈光打落下來,正投落在了他的身上,照入了他的眼中。蒲冬不可能會不知道,在這樣一個備受矚目的舞臺中央,他的停下來,他的腳步,他的目光,幾乎每一個細節都會被人在無形中不斷的放大。
多停一秒都是危險。
但即使是這樣,因為她的開口叫喚,他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停下來轉過身望着她。
溫蔓想,她大概是真的已經淪陷了吧,她也是真的,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他。從最開始的時候因為他的優秀而矚目,到之後因為他的光芒而傾慕,在到現在因為他的目光而依戀。
“恭喜你,蒲冬。”溫蔓微笑着說。
照落下來的燈光是熾白的,隐約的還有冷藍色的光線流動着,讓整個活動現場像是一個充滿未來科幻感的神秘世界。
那個笑容在這樣冰冷質地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但那個笑容卻是那麽的溫柔如許。
那個笑容也是那麽的燦爛的讓人失神。
蒲冬低下頭無聲的笑了,說,“謝謝。”
舞臺上那短暫的停留,他的謙和,她的疏遠,兩人的距離,從頭至尾都沒有讓任何人發現異樣,也沒有讓任何人起疑。
只是萬千擁抱中不起眼的伸手一擁。
只是萬千祝賀中不起眼的一句恭喜。
有那麽一瞬間,在外人看來,平面內的兩條平行線貼得非常非常的近,卻也在一瞬間後繼續沒有交點的無限蔓延。
……
下午的課溫蔓又一次走神了。
求知樓7樓。
那個地方好像之前是補習班或者特長興趣班,後來因為取締了課後補習而讓上面的幾個教室一直給閑置了。
蒲冬為什麽叫她去那個地方?又為什麽會有那裏的鑰匙?
溫蔓有些疑惑不解。
叫她去幹什麽呢?
他不會是想……
當對方可能會向自己告白的想法冒出來的時候,溫蔓的心裏止不住的亂跳了起來,連帶着臉也微微紅了,于是不由得低頭将臉埋在了手臂裏。
應該不會吧。
如擂鼓般雀躍的心撲通的跳動着。
溫蔓只覺得現在的自己心情有些複雜,有些雀躍,有些期待,有些擔心,又有些不安。很複雜,這種感覺全然的不受理智所控制,又不僅僅是單一的一種情緒,而是萬千的情感承載在了心頭上。
她到底應不應該去呢?
也許是她多想。
但……
如果蒲冬真的向她告白,那她……她應該怎麽辦呢?
“叮鈴鈴鈴鈴——”不知煎熬了多久後,下課的鈴聲終于響了起來,溫蔓坐在座位上收拾着書本和資料,好在她有提前預習的習慣,不然空了這幾節課以後她怕是得哭着補回來。
前面的白可收拾好書包轉過身說,“蔓蔓,我聽說清裏街新開了一家小吃店,特別好吃的樣子,樂樂還有麗麗,我們一起去撸串怎麽樣呀?”
吳麗麗想也沒想說,“好呀,正好不知道晚上吃什麽。”
林思樂背上書包,“那我去寝室叫思如吧,睡了一下午應該也夠了。”
溫蔓有些猶豫的不知道要怎麽開口。站起來的時候,看着小姐妹已經準備離開了,“我……我有一些事,就不去了。”
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停下了腳步。
白可有些奇怪,“蔓蔓有什麽事呀?”
吳麗麗有些無奈,“不會又是去泡自習室吧,先吃完晚飯吧,幹飯才是最當緊的。”
林思樂也笑了說,“走啦走啦,蔓蔓,思如好不容易脫離苦海還拿了一個優勝獎,我們怎麽也要給她慶祝慶祝不是嘛?也不能一直學學學,人都給學傻了。”
溫蔓拒絕不了,尤其是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更何況思如這次參加比賽回來,包括自己在內的室友本來在此之前就說好了要給她慶祝。
溫蔓說,“好。”
現在時間還早,等回來的時候應該是趕的上。
吳麗麗突然擠眉弄眼的對林思樂說,“你要不要把你家的江哲也一起帶過來?”
林思樂臉一紅,笑罵着說,“我才不要叫他,今天是我們小姐妹的聚會,帶個臭男人過來做什麽呢?”
白可聽着也湊過去八卦,“對了,樂樂你和江哲現在怎麽樣了呀?”
林思樂哼哼說,“能怎麽樣,反正被三令強申在校期間不能走得太近,牽手都不行,熬過高中等大學再說吧。”
白可想了想說,“可是大學不一定能在一起了啊。”
林思樂聽到這裏沉默了下去,過了很久才說,“等到畢業之後……再說吧。”
可是大學不一定能在一起了啊。
溫蔓聽到這裏也不由得表情一黯無聲的在心裏低嘆了一聲。
清裏街的夜市是熱鬧的,這頓晚飯更是吃得熱火朝天,幾個人有說有笑的逛着新開的店鋪,最後再一起湊錢給黃思如買了一個她看着喜歡的手鏈。
等到天色漸漸黑下來,越來越晚的時候。
白可最先察覺到異樣,咬了一口串串問,“蔓蔓你今天晚上怎麽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溫蔓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白可小聲說,“你是不是有其它什麽事呀,看你一直在看時間。”
溫蔓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
白可繼續小聲的咬耳朵,“是不是約會呀?”
溫蔓一怔,下意識的否定,“不是的!”
白可沒有說話,只是咬着手杯裏串串望着她笑,一雙眼睛彎彎的。只是這笑,笑得意味深長,卻又不言而喻。
溫蔓還想要否定,說,“真的不是的,我只是……”
要用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回去呢?
什麽樣的理由才合适呢?
沒等溫蔓的理由找到,白可已經過來咬耳朵說,“蔓蔓你有事先回去吧,反正飯已經吃了,禮物也已經送了,我跟她們說一聲就是。”
溫蔓否定說,“我是有些事情,但不是約會,是老師讓我過去……”
白可咬完了一根串串,擺擺手說,“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是跟學習有關的,是老師讓你過去的。”
溫蔓:“……”
怎麽總感覺越描越黑,越是解釋越像是掩飾?
說是買串串,回來就剩下白可一個人,其它的人心裏有些奇怪。
黃思如問,“蔓蔓人呢?”
白可笑眯眯的說,“我讓蔓蔓先回去了。”
林思樂疑惑,“怎麽?”
白可将手中的串串挨個的分給小姐妹,“我們去網咖開黑吧,趁着今天周五不用上晚自習,好久沒玩游戲了,我真是心癢手癢。”
吳麗麗接過了串串,眼明心了孤說,“你就是為了這個把蔓蔓支開了?”
白可笑眯眯的說,“賓果!”
……
溫蔓在求知樓前站了許久。
她回來的時候天色其實還沒有黑透,明明趕回來的時候健步如飛恨不得插上一對翅膀直接飛過來,但不知道為什麽在看到這棟樓的時間人還沒進去就有些怯步了,直等到學校裏的路燈亮起的時候才回過神來。
她沒的拒絕寝室裏的小姐妹一起出門慶祝小團建,也是為了這一點。
她想先冷靜下來。
昏黃的燈光照在了她的發上,直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因為是夏天,天色黑得比較晚,雖然路燈按時間開了,但是天色還不算是完全黑透。
溫蔓在求知樓門前站了許久,等完全冷靜下來了後再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樓裏。
蒲冬找她到底是什麽事情呢?
求知樓裏是空蕩蕩的,事實上一臨近周末,大部分的教學樓都是沒有人的。溫蔓一邊低頭思忖着心裏的疑問一邊扶着手梯往樓上走着。
樓道中的感應燈接連着亮起來。
……也不知道蒲冬還在不在。
站在蒲冬所說的7樓樓頂第二間教室,溫蔓停頓了一會兒掏起了口袋裏他塞過來的鑰匙,遲疑的穿入了鑰匙孔,聽着清脆的一聲門鎖打開的聲音。
教室裏是空蕩蕩的,舉目望去更是黑忽忽的一片,瞧不清裏面具體有什麽東西。
溫蔓本能的想要開燈。
只是手指剛剛摸索到牆壁上的開關時,不等她打開開關,就聽着黑暗裏有人說,“不用開燈,會被老師看見的。”
是蒲冬。
滿天的繁星如水一般從窗戶中投落了下來,在眼睛适應了眼前的黑暗後,已經能看得見他正坐在屋子裏的另一扇的臺階上。
在聽到聲音後,蒲冬伸手拉下了蓋在臉上的書說,“等了你很久,你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