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你很久,你終于來了。”蒲冬伸手拉下了蓋在臉上的書。
夜色已經降臨。
滿天的繁星似一顆顆明麗的寶石一般鑲在了天屏之上,投落下來的星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在眼睛适應了眼前的黑暗後,溫蔓看見了正坐在屋子裏另一邊臺階上的蒲冬。
溫蔓幾乎是下意識的順着他的話脫口而問,“你一直在等我嗎?”
這話剛說出來溫蔓就覺得自己失言了。
連帶着空氣裏都有那麽一瞬間的凝固。
她在說什麽?
溫蔓低下了頭有些懊惱,垂在兩側的手正無意識的緊緊拽扯着衣袖,不敢看他,只想着找個地洞直接鑽進去。
蒲冬将書收起來放在了一旁,“我确實一直在這裏等你。”
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承認。
溫蔓擡起頭有些怔愣的望着他,一時間不知道想要說什麽,只是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
蒲冬稍微收拾了一下一旁的臺階,說,“過來坐着吧,這裏的視野非常好。”
溫蔓心裏有些疑惑,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在遲疑了一會兒之後走了過去。
一地的星光星星閃閃的落在了天臺上,像是在眨着眼睛說着悄悄話,從這裏望過去只看着一片遼闊寬廣一望無垠的星空,隐隐的有星雲成團,每一顆都似個奪目的寶石。
那星光正照入了他的眼中。
溫蔓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色給吸引住了,感慨道,“真美。”
蒲冬笑了,伸手給她遞了一罐可樂說,“醒來的時候才發現天黑了,第一眼就看見這樣浩瀚遼闊的星空。”
溫蔓有些遲疑的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接過了他遞過來的可樂,“你一直在這裏?”
蒲冬撥開了環扣說,“忙了幾個月很累了,寝室有些吵就來這裏休息一會,也省得我睡過頭真讓你先等我了。”
溫蔓聽着心頭一燙,低下了頭望着手中的可樂。
良久,她小聲的問出了心裏的問題,“……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蒲冬說,“并沒有什麽事。”
溫蔓愣住了,“那你……”
蒲冬側過頭一手拿着那一罐開封的可樂望着她說,“只是今天拿到了特等獎,很高興,想要和你一起慶祝,不過在其它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合适,我也知道你會介意被人看見。”
溫蔓聽着一怔。
眼前的少年換下了參賽時穿着的那身校服,似乎剛剛洗完頭發洗完澡,一身簡單的襯衣,頭低下來的時候能看見一些微微浮起來的碎發。
那一雙眼睛是明亮的。
就像夜空中的萬千閃爍的星辰。
溫蔓怔愣的回過神來,抱着自己的膝蓋沉默了良久後,輕聲的問,“為什麽是我呢?”
他們到底是算什麽關系呢?
同學?
朋友?
戀人?
似乎都有點說不上來,也都覺着有些不大對勁。
這樣的話,她又究竟該以什麽樣的身份,什麽樣的心情去為他祝賀,又該以什麽樣的心情給他送上禮物?
溫蔓不知道。
同樣獲得獎項的小姐妹,雖然這個獎項和蒲冬的比起來也許是微不足道的,但同寝室裏的人無論是在挑禮物還是在送禮物都是高興的。
她們有資格祝福她,也有資格為她高興,也有資格去擁抱她。
是的。
資格。
她又有什麽資格去這樣做呢?為蒲冬慶祝,但似乎……她連他的朋友都談不上。只是同班裏的一個同學。
超出同學的範圍後,一切都會變得非常的突兀。
她和蒲冬。
他們,到底算什麽呢?
蒲冬側過頭望着她,就這樣看了良久後輕笑了起來,卻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在低下頭放下手中的可樂罐時問,“你準備以後考T大嗎?”
這個話題跳的有些遠。
溫蔓怔了一下,點頭說,“對。”
溫蔓想了想補充道,“可能還有些困難,不過我的目标是T大。”
蒲冬點點頭說,“那一起加油吧。”
溫蔓望着他有些疑惑。
蒲冬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卻是笑了起來,一雙手反撐在身手側過頭望着她,“我自認為自己會是你學習上最好的朋友。”
朋友。
學習上最好的朋友。
蒲冬這一句話确實沒有說錯。
但……
為什麽她在聽到這一句話後,心情卻并不見得有多好呢?溫蔓低下頭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那一罐可樂,有些出神,也有些緘默,只覺得一顆心好似空蕩蕩的找不到能降落的地方,于是只能漫無目地的繼續空蕩蕩的飄蕩着。
溫蔓張了張口,“我……”
不等她說什麽,蒲冬卻搶先了她一步說,“在這個時候,這個身份與關系會是最适合我們兩個人的,溫蔓。”
溫蔓擡起頭望向他。
蒲冬側着頭說,“但只是這個時候,只是現在。”
溫蔓低下頭說,“我不大懂。”
蒲冬望着她許一會,輕聲道,“這句話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是朋友,但以後卻不止是朋友。”
溫蔓怔住了,神色微愕的擡起頭望着他。
眼前的少年眼中有光。
有萬千的星辰,也有無盡的光芒。
有耀眼的未來。
也有她觸手可及的溫柔。
對上這樣的視線,溫蔓卻是不自覺的目光微顫了顫,跟着低下了頭不敢再看他。
蒲冬望着她許久,随即收回了視線,一雙手依舊反撐在身後的臺階上,只是擡頭望着眼前浩瀚無垠的星空。
就這樣過了良久,他說道,“任何一切東西都需要基礎,學習是,感情是,交往也是。”
而他們現在只是學生,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候,各自懷揣着各自的夢想去迎接着各自光明的未來,在這樣的一個時間裏,他們彼此都需要成長,他們彼此也都需要時間,去築建基礎,無論是為了兩人未來的生活,還是為兩人未來的感情。
很奇怪。
明明一整個下午她将所有一切能預想到的可能都想了一遍,無論是什麽樣的答案與結果,她都是緊張的,那是緊張的連她自己都能聽得清的擂鼓般的心跳聲。
複雜,不安,焦躁,糾結。
有萬千的情緒彙聚。
有萬千的感情糾纏。
但在這一刻,在這樣的星空下,在他略顯低沉輕柔的聲音裏,一切都是那麽的安靜,一切也都是那麽的安心。
靜靜的。
靜悄悄的。
只聽着樹上的蟬叫喚着。
只見着星光灑落下來。
只感受着晚上的風吹過來時的溫柔,似是撫過了她的臉龐,似是描過了她的眉眼,似是在低吟,又似是在耳語。
空氣中是夏日裏清香的栀子花,淡雅而迷人。
就像是一顆心輕輕地落下,終于着落在了地面,又或者說躺在了一個人的掌心。
溫蔓抿唇輕聲說,“我明白了。”
蒲冬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側過頭望着她。
溫蔓的低下的眼眸是溫柔而清澈,輕語的一聲,低柔的像是與晚風厮磨,她是美麗的,就像是星空下盛開的昙花,空靈而恬靜。
溫蔓想了許久後,像是攢夠了勇氣般的擡頭對上了他的視線,一字一句說,“你說的很對,蒲冬,我們現在确實最重要的是學業,我也贊同老師對樂樂和江哲所說的,一棵樹不能提早結出果實,我們都在生長期,都不算很成熟,也都需要成長。”
蒲冬久久地望着她,問她,“你會覺得失望嗎?”
溫蔓一怔,“失望?”
蒲冬說,“剛才我說的那一襲話,你……”
溫蔓笑了,搖了搖頭說,“你剛才說的話我是認同的。你也說的很明确了,我為什麽會失望呢?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不都證明着你有在認真的思考着我們兩個人未來?不都證明着你在仔細的規劃着以後的生活?”
還有一句溫蔓沒有說出來。
他的所有所做所為,都已經将她規劃了進去,将她規劃到了他的未來。
她又怎麽會失望呢?
他們所需要的只是時間罷了,足夠的時間讓兩個人成長起來。
蒲冬望着她笑了起來,低下了頭,“你果然很特別,溫蔓。”
溫蔓聽着也笑了起來,随即低下頭抱着自己的膝蓋輕嘆道,“我并不算什麽特別的人,也沒有什麽特別拔出的長項,學習成績也很是一般,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一直覺得自己還需要更努力更努力才行。”
蒲冬說,“你确實是特別的,溫蔓。”
溫蔓怔了一下。
擡頭正望向了他的眼睛,見着裏面盛載着的星光。
晚風微微吹過了他額前的碎發,微微吹起他衣襟的領口。
溫蔓不由得低下了頭,許是星光太灼目,許是夏日夜的風還有未褪的熱氣,微微熏染上了她的雙頰,在頭低埋到雙臂的時候,唇線卻是微微抿起的。
有些微澀,有些微羞。
溫蔓輕聲,是低若耳語的聲音,“是嗎……”
蒲冬一雙手反撐在身後,望着夜空中遼闊的星辰說,“期末之後就是高三了,不過一個星期就是期末了,時間過得很快的。”
溫蔓點點頭,像是想起了什麽笑着說,“周一還有語文小測試呢。”
蒲冬問,“明天你會來自習室吧?”
溫蔓點頭,“會。”
蒲冬問,“你一個人?”
溫蔓想了想說,“應該是室友的姐妹們一起,快考試了,大家都會努力。”
蒲冬又問,“周六周日都是嗎?”
溫蔓想了想,點頭說,“之前都是這樣的,考試周我們寝室的姐妹都是一起。”
蒲冬沒有在問下去,溫蔓以為他是想要和自己一起自習,心裏也有一些糾結,想到了上次兩個寝室的人一起去自習室,感覺其實也不錯的樣子。
正準備開口說些什麽,卻看着蒲冬将一個盒子放在了自己的旁邊。
那盒子沒有任何花裏胡哨的包裝紙,看着很是質樸。
但它到底是個盒子。
怎麽看都像是一個禮物。
溫蔓有些疑惑,“這個是……?”
蒲冬側頭望着她說,“我看過花名冊,周日是你的生日,正好特等獎有一筆獎金,我就給你買了一個禮物送給你,這個東西我原先也很想要的,看中了很久。”
盒子裏是一支很漂亮的鋼筆。
那個顏色很溫潤。
溫潤的就像天空中的一抹明月一般,低調而又娴雅。
溫蔓有些驚訝的擡頭。
蒲冬說,“我想如果我當天出現在你的身邊和你的朋友一起給你慶祝會有些突兀,也會給你造成一定的困擾,所以就想提前跟你說一句,”
“生日快樂,溫蔓。”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元旦快樂呀~~
新的一年祝大家平安喜樂萬事順利~
這幾天跨年所以沒有準時更新,明天的更新能照舊早上9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