療養院
二樓禁閉的房門打開,樓宴之和姜明一前一後從裏面走出來。
樓宴之看起來神色無恙,倒是姜明面帶愁容地問。
“你确定不帶顧南筝去?”
樓宴之:“為什麽要帶她過去?”
“你們兩家不是近期準備聯姻?”
“不是。”
“啊,那我聽說……”
樓宴之站在二樓的古法雕花欄杆旁,眸光淡淡地望向樓下。
“我爸死了這麽多年,樓家能用來拿捏我的東西很有限。”
姜明:“可你明天就要去見姑姑了,你準備一個人去嗎?顧南筝在圈內風評挺好的,你真不準備試試?”
“顧南筝是你師妹?會治病?這麽積極地為她好票,也沒問人家願不願意。”
姜明:“……”
剛剛覺得樓宴之情緒低落絕對是他的錯覺。
果然無差別毒舌才是樓宴之的常态。
不過姜明想了想,如果樓宴之非要帶一個姑娘過去,确實也不一定是顧南筝,就算是随便帶過去一個姑娘,樓宴之的姑姑也未必認識。
畢竟他姑姑的病情已經開始惡化了。
而且想到最近聽到的傳聞。
姜明逮到了樓宴之本人,忍不住八卦了兩句。
姜明:“我聽說你和你養的那姑娘玩真的了?你和顧家的事不成,你家老爺子不從中間攪合?”
樓宴之一記冷眼掃了過來,眸光中透露着危險的神色:“你聽誰說的?”
姜明摸了摸鼻子,他們家這兩代人一大半都是做醫生的,雖然不太摻和各家的事,但難免總是出入各家,消息來源也就廣泛了些,什麽都知道一點。
“也不是聽誰說的,圈子裏現在都這麽傳,你做那些事一件也不避人,上次大動幹戈地在防護林裏找人,後來又把吳海雄的侄子綁了……”
“還是說,你是故意的?真來真的?”
樓宴之沒說話,視線又重新放回到梁殊的身上。
但這在姜明的眼中就是默認了。
姜明聽說那姑娘現在是個名氣不小的明星,他一直沒機會見過。
其實他還挺好奇能讓樓宴之看上的姑娘是什麽樣的。
姜明:“有機會給我也見見。”
樓宴之卻突然笑了,回頭看他:“連顧南筝來了你都知道,不知道今天她也在?”
“啊?哪裏?樓下嗎?”姜明這回兒也朝樓下看了,只是樓下人多,他沒戴眼鏡,找了半天也沒看出哪個像。
問樓宴之,樓宴之卻什麽都不說。
眼見着樓宴之一步一步下樓,姜明心想,既然人都來了,他總能見到。
這麽想着,他匆匆回房間戴了副眼鏡,目光鎖定在樓宴之身上,看他準備去哪兒。
他倒是想看看這個梁殊到底是何方神聖。
樓宴之走下來的時候梁殊正調試麥克風準備唱歌,韓煙給她點了一首柔情似水的民謠。
梁殊最近在劇組一直在單曲循環聽這首歌,某天看臺詞本的時候無意間當着韓煙的面唱了出來。
她覺得自己唱的很好聽,一直對讓她唱歌這事念念不忘。
今天一有機會,就趕緊給她點上了。
梁殊拿起話筒,慢慢地聽這首歌的前奏,她确實很喜歡這首歌,唱歌的時候甚至沒看屏幕上的歌詞就精确地踩在了調子上。
梁殊唱歌沒什麽技巧,一半靠記憶,另一半靠感情。
但勝在她音準比較好,聲音也足夠空靈,連中間間奏哼着的曲調都悠悠婉轉,好似鹿鳴。
辨識度高,很有特點。
連隔壁牌桌上看熱鬧的人都圍過來聽了一會兒。
梁殊從進演藝圈開始,海遙就只是把她當一個小演員培養,從來沒想着讓她往音樂的方向發展,連樓宴之都是第一次聽她這麽正式地拿着麥克風唱歌。
樓宴之打量着梁殊,突然覺得只讓梁殊局限在演戲裏還是太局限了。
樂思瀾大膽的雜志拍攝風格她能拿得住,唱歌的音色特別。
長得又足夠出衆。
梁殊天生就比較适合吃演藝圈這碗飯。
這民謠的曲調确實不錯,就是歌詞太拗口了,還夾雜着許多當地的俗話。
梁殊幾乎是全神貫注地唱完了一整首歌。
等一首歌唱完,她才發現樓宴之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這別墅并不是單獨間隔出來的唱歌房和棋牌室。
一樓的格局甚至是從頭貫穿到尾,只簡單地擺着幾個玉石屏風做隔斷。
他們幾個人關了頭頂正上方的燈,随意把落地窗的簾子合上就開始唱歌。
屏風另一面還吵嚷地在打牌,四處燈火通明。
樓宴之站在光亮和陰影交彙的地方,這樣逆着光,梁殊看不清樓宴之的神情。
梁殊也不知道樓宴之站在自己身後多久了。
她坐在沙發邊角的位置,起身讓了個位置給他。
韓煙在一旁起哄鼓掌,還想點下一首,梁殊卻示意她自己先不唱了。
她問樓宴之:“事情談好了?要現在回去嗎?”
“想回去嗎?還是玩到天亮,然後陪我去個地方?”
梁殊疑惑地問:“去哪兒?”
樓宴之沒回答,只說:“去了就知道了。”
梁殊其實也沒什麽心思玩,那個小綠毛其實說得沒錯,如果不是為了等樓宴之,她甚至拿了東西就走了,都不會在這裏多留。
雖然她準備和樓宴之一起回去,但畢竟她是和韓煙一起出來的。
梁殊偏過頭問韓煙:“我和樓宴之準備先走,你和我們一起走嗎?”
“怎麽這麽着急,真的不準備再唱一首了嗎?”
韓煙語氣聽起來超級遺憾,顯然是沒聽夠梁殊唱歌。
梁殊:“不來了。”
韓煙除了遺憾不能讓梁殊再唱一首外,果斷朝着她擺了擺手:“你和你家樓老板回去吧,不用管我,我困了随便在樓上找個房間補一覺就行。”
梁殊準備跟樓宴之回去,兩個人走到門口的時候卻被攔了。
男人是從樓上匆匆下來的,雖然喊人喊得急,但梁殊看過去就發現男人帶着金絲框眼鏡,長相儀表堂堂。
“宴之,還有文件沒給你,你上來拿一下?”
樓宴之有些不耐煩地看着姜明。
偏偏姜明演得好。
梁殊也察覺到了樓宴之的猶豫,以為是有什麽不方便自己聽得。
梁殊:“我去下洗手間。”
梁殊半個小時來過一次了,今天沒化妝也不需要補妝,掐算着時間,站在洗手臺前發呆。
想着再等五分鐘就出去。
要是樓宴之還沒出來就回車上等她。
還沒等她出去,隔壁的洗手間就傳來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說話的是兩個男人,梁殊只聽了一耳朵就把聲音和聲音主人的臉對上了。
是跟在李萊邊上的兩個殺馬特,一個人手臂上紋了一條龍,和其他人格格不入。
這洗手間隔音一般,她想着既然有人來了,她就先出去。
卻聽見這兩個人正在肆無忌憚地議論她。
“樓宴之怎麽找了個女明星,雖然那女的看着就挺好睡的。”
“喜歡這種身段好的呗,啧啧啧,你有沒有仔細看那小腰,還有那胸,要不是樓宴之的女人,真想搞來嘗嘗味道。”
“等着吧,他們那種有錢人怎麽會讓戲子進門,沒準哪天被玩厭了,咱們哥倆就有機會了。”
梁殊:“……”
她其實是不想惹事的,尤其在這種不熟悉的地方。
但她實在聽這幾句猥瑣的話聽得有些生理不适。
她在洗手間裏打量了一圈,最後抄起了水臺上的煙灰缸,估計了一下自己萬一打不過這兩個人,喊兩句外面也聽見了。
然後頭也不回地進了隔壁的男洗手間……
梁殊坐上了樓宴之的車。
她折騰了一天也累了,手機丢在一邊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從車子駛離別墅區開始,她手機就不停有人發消息。
後座的光一會兒暗着一會兒又滅下。
連司機都忍不住朝着後視鏡往後看了一眼。
樓宴之在韓煙又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接起了那通電話。
韓煙沒想到會是樓宴之接的,見電話通了就嘟嘟嘟地說了一堆。
“哎呀寶貝你也太厲害了,那兩個人的頭直接被你砸出了兩個大包,剛剛樓老板在的時候他們都沒敢訴苦,等你們走了才和李狗告狀;結果你猜怎麽着,當時阿樂也在那,說他們嘴賤說想睡你,把人直接趕出去了;我真是要笑死了!你這武力值可以啊!下回有這事記得叫上姐姐。”
“哎……你怎麽都不說話?你幹嘛呢?”
“我是樓宴之。”
對面:“……”
對面:“啊,樓哥啊,那什麽,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你和梁殊慢慢聊……”
梁殊睡得沉,等她迷迷糊糊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被抱回到鼓樓的床上。
梁殊聲音有些低啞:“我們幾點出門?去見誰啊?”
樓宴之拉出床頭的枕頭墊在梁殊的頭下:“去了你就知道了,再睡會吧,時間到了我叫你。”
梁殊腦海中的弦松松垮垮的,但在手臂擦過樓宴之外套的時候又清醒了些。
她想說點什麽。
但是卧室的床頭只開着一盞暖黃色的燈,白色陶瓷的玩偶擺件遮住了一部分的光線,圓圓的兔耳朵被打在牆上,将兩個人的身影都籠罩在下面。
很溫馨的氛圍。
她突然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那我再眯會。”
梁殊閉眼,樓宴之卻沒離開,只是安靜地坐在卧室的沙發上。
梁殊雖然看不見,但她能察覺到有一道灼熱的視線是落在她身上的。
她故作不知,裝睡裝得久了,也就這麽昏昏沉沉又睡了過去。
樓宴之叫醒她的時候外面的天剛蒙蒙亮。
他只說帶她去見人,卻一直沒說到底帶她去見誰,她覺得這麽早總不會是去什麽重要的場合,随便套了件連衣裙。
等樓宴之把車停在北城郊區一個環境幽秘的療養院。
梁殊才慢慢隐約猜到了一些。
梁殊:“是來見你家裏的長輩嗎?”
“我姑姑。”
梁殊腳步突然頓在了原地:“怎麽突然想帶我見你姑姑?我就這樣什麽都不帶是不是不太好?要不我還是別去了吧,我就在車裏等你。”
梁殊的臉上明顯有些緊張。
樓宴之倒是很少見梁殊這樣子,打趣道:“梁殊你還會緊張嗎?”
“不是緊張。”梁殊垂在腰間的手不自覺地捏了捏裙擺。
“那是什麽?”
梁殊莫名想起昨晚自己聽到的那句‘他們那種有錢人怎麽會讓戲子進門’,
臉上堆着笑,分不清只是調侃還是別的什麽:“你家裏人應該不同意吧,不然也不會讓你去聯姻。”
樓宴之想拉梁殊手的動作停了一下,但最後還是自然地把她拉到身邊。
“你還會擔心這個?”
“那是我該考慮的,該處理的我都會處理好,你可以放心。”
梁殊第一次聽到樓宴之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她實在放不下這個心。
尤其是現在。
她幾乎每往前走一步都在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梁殊人都已經走到門口了,卻還是有想跑的念頭:“那個,我還是走……”
但這話只說了一半。
梁殊只見門口走出了一個穿着花裙子的美婦人,淩晨六點,臉上已經畫上了精致的妝容。
看到樓宴之後,笑着走過來,然後親昵地拉起了她的手。
“宴之,怎麽才帶你媳婦來見我,姑姑已經等你們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