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劇

第 40 章 白簌月

白簌月

梁殊由着樓宴之的姑姑拉着自己往裏走。

她長這麽大倒也見過不少家長,但見男朋友家長的經歷還是開天辟地頭一遭。

梁殊此刻能做的就是始終保持着微笑,順便抽空打量着眼前的這位美婦人。

樓宴之的姑姑長得和他一點都不像。

如果細論起來,樓家的兩個兄弟都是比較張揚的長相,精致如畫的眉眼,流暢的面部輪廓,淡色薄唇看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但只要适度地勾起一定弧線,周圍人的目光就很難不落到他們身上。

樓宴之的姑姑卻恰恰相反,她雖然看着也很美,放在人群中卻不足夠出衆,身上穿着昂貴料子做成的藏青色綢面旗袍,穿着高跟鞋,氣質卻是內斂的。

“到了,我們進來吧。”

樓藍拉着梁殊的手走在前面,樓宴之始終落後兩個人幾步走在後面。

樓藍讓梁殊坐下後,還特意走去門口又迎了迎樓宴之。

他們姑侄的關系看着還不錯,除了樓宴之姑姑的年紀比梁殊想象中的要年輕很多。

她甚至看着比老徐還要小上不少,怎麽看也不像是需要住在療養院的年紀。

但這只是梁殊一閃而過的念頭,她沒多想,或者說是沒來得及多想。

樓藍把樓宴之按在梁殊身邊的位置,和普通家裏的長輩一樣,一直忙着給兩個人拿水果吃,拿出來的水果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十幾樣,應季的不應季的,甚至還有兩樣是梁殊見都沒見過的品種。

樓藍看着似乎心情很好,對樓宴之的這個‘侄媳婦’也很滿意,細細地打聽了梁殊的家裏後,聽見她是孤兒也不嫌棄,還直接從手腕上褪下來一個镯子。

“囡囡你別嫌棄,姑姑沒孩子,就樓宴之和樓醒兩個外甥,樓醒那臭小子這麽大年紀了也不找女朋友,還是我們宴之懂事,他從小就很懂事,這镯子是我特意為他媳婦準備了,只可惜我住的遠,一直沒見到你們,也沒能來得及參加你們的婚禮。”

梁殊和樓宴之目前只停留在戀愛關系,婚禮什麽的都是沒邊的事呢。

她雖然還挺開心被樓宴之的親人認可的。

但這手镯看着太貴重了。

樓宴之以前天天把她當搖錢樹壓榨她,他的禮物她收了就收了,哪天不高興分手了直接打包砸他臉上還能出出氣。

可樓宴之姑姑的禮物……

她默默看向身旁的樓宴之,眼中寫着求助。

樓宴之卻像是看不懂她這麽明晃晃的暗示:“既然姑姑是給你準備的,你就收下吧。”

梁殊再想拒絕的時候,手镯已經被樓藍不由分說地套在她的手腕上了。

翠綠透光的翡翠和她原本手上的銀手鏈撞得叮當響,聲音很是清脆 ,屋子裏上了陽光,在一簇金色的光芒中閃閃的,看起來格外的好看。

見梁殊收了自己的禮物。

樓藍心情又好了不少,拉着梁殊從她今天裙子的顏色聊到最近的天氣,在知道梁殊是演員的時候,直接打開屋子裏的電視,讓梁殊找給她看。

等看到電視裏的梁殊時,樓藍還會笑眯眯地誇她好看。

樓宴之偶爾會在一旁插上兩句,但大多數時間都靜默地坐在一旁聽着。

梁殊一時聊得有些忘我,見樓宴之的姑姑又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在兩個人聊到這處療養院環境很好的時候,她順口問了句:“姑姑你是哪裏不舒服嗎?跑這麽遠來休養。”

樓藍突然沉默了,而一旁的樓宴之也明顯抿緊了唇,不發一言。

梁殊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問錯話了,剛想道歉,就聽見樓藍并沒有生氣她問這個問題。

也沒難過。

只是笑了笑說道。

“就是些小毛病,應該很快就不用住在這裏了,都是他們小題大做,我身體挺好的。”

也恰巧這會兒碰見醫生查房,呼啦啦一群人走進來,陣仗很大,但只問了昨天的飲食和睡眠。

梁殊想着那應該不是什麽大毛病。

她才舒了一口氣。

醫生問過就出去了,樓宴之起身跟着醫生一道過去,說是要出去抽根煙,臨出門之前卻突然有些突兀地叮囑了她一句。

“不要亂走,在這裏等我回來,有事給我打電話。”

樓藍看着樓宴之的背影,笑着搖頭:“他一直都是這麽細心的人,不像他弟弟,争強好勝,但卻很粗心。”

說的是樓醒嗎?

梁殊和樓醒認識的時間也不短了,還真沒看出樓醒有‘争強好勝’的一面。

但她總沒有姑姑了解自己的侄子,所以只是點了點頭。

樓藍一顆一顆地剝松子,卻也不吃,只是把剝好的松子放在另一個托盤裏,推到梁殊面前。

“你也沒看出來吧?他們兄弟倆都很會藏自己的情緒,不對。”樓藍突然擡頭,一本正經地說:“其實我們樓家的男人都這樣,我父親也是這種人,差點連我都騙過去了……”

樓藍低音說話時聲音沉沉的,很有感染力。

講起故事娓娓道來。

梁殊此時就像是一個忠實的聽衆。

尤其是講到自己身世的時候。

樓藍不再看她,她就像是突然被拉回自己的小世界裏,自顧自地說着。

“囡囡,其實我也是樓家抱養的女兒,我第一次來樓家見到我父親的時候,以為他是很慈愛的那種父親,他對我很好,他說我長得很像我母親,溫婉賢淑,我沒見過我母親,後面有一次我偷偷進父親的書房玩,看見了他牆上的油畫,惟妙惟肖的母親。”

“但母親和我長得一點都不一樣。”

“她很像二哥,聽說母親和二哥長得很像,大哥更像父親,唯一遺傳母親的應該就是花粉過敏。”

“小時候和大哥二哥一起住在老宅的那幾年,老宅裏從來都沒種過花,直到大嫂進門,大嫂是父親千挑萬選給大哥選得妻子。”

“選得很好,但我不喜歡。”

“不過她生了兩個很優秀的兒子,宴之很好,阿醒也很好,大家都很好。”

說到最後的時候,梁殊覺得樓藍的眼睛中寫滿了哀傷。

梁殊很想安慰她,但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們聊了很久,門外的小護士站在門前等了很久。

見兩個人終于不再說話了,捧着手上的百合走了進來。

百合用一束奶白色的蕾絲綢緞包着,滿滿的一大捧,花瓣和裝點的葉子上挂着水珠,花蕊中沁着香氣混雜着泥土的芬芳。

看着不像是從外面的花店買回來的,倒像是新鮮采摘包裹好的。

小護士:“藍姐,這是花房今早新采來的,花房的師傅問您明天還要百合嗎?”

樓藍似乎很喜歡那花,接過花後也不說話,就低着頭把臉埋在那裏。

梁殊以為沒得到答案的小護士會繼續等着。

但她好像也只是随便問了一句,樓藍沒回答,她也就出去了,臨走前還有些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梁殊總覺得好像哪裏有些奇怪,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她卻怎麽也想不明白。

就在梁殊想着樓宴之走了也有一會兒了。

想打電話問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一擡頭,她就看到站在門外的樓宴之。

病房的門是白色的木板門,門關着,上面嵌着一塊小小的透明玻璃。

樓宴之朝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出去。

梁殊回過頭想和樓宴之的姑姑說一聲,但她從剛剛小護士送進來手捧花開始,她就沒再擡過頭。

就好像整個房間除了她自己,就只剩下那捧花一樣。

梁殊拎着包走到了門口,臨出去前,有些不放心地回頭看了一眼。

梁殊:“姑姑有些傷心。”

樓宴之:“沒事,我們走吧,今天要回劇組嗎?還是回鼓樓,我開車送你過去。”

梁殊:“這麽急?不用和姑姑說一聲嗎?”

樓宴之:“不用。”

梁殊:“你今天還有別的事要忙嗎?”

樓宴之:“嗯。”

梁殊抿了抿唇:“你剛剛幹什麽去了?去了這麽久?”

她總覺得樓宴之最近神神秘秘的,今天尤其是這樣。

樓宴之沉默了片刻後,帶梁殊走到了二樓的樓梯口。

“姑姑的病惡化了,我去樓上了解近期的情況。”

“姑姑看着狀态挺好的,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梁殊明顯看見樓宴之的眼神黯淡了很多,這在樓宴之身上是還少能看到的情緒。

樓宴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視線錯過梁殊,看向了她身後。

梁殊也順着樓宴之的視線看過去。

就見樓宴之的姑姑不知道什麽時候跟過來了,她手上還捧着花,正在開心地朝着他們招手,喊得确實一個陌生的名字。

“簌月,你怎麽這麽急着走?你最喜歡的百合花還沒帶走。”

樓藍顧不上自己還踩着優雅的高跟鞋,大步跑了過來,然後把那捧百合給了梁殊。

梁殊直接懵了。

簌月是誰?

樓藍卻像是看不到她眼中的錯愕:“我知道你喜歡花,但大哥對花過敏,只有百合好些,下次你一個人來,我帶你去我的花房,花房裏種了很多你喜歡的品種,下次一定記得來啊。”

樓藍伸手想抱一抱樓宴之,但最後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裏看了看他,縮回手快步回了病房。

梁殊抱着那束百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終于擡眼打量起了這處偏僻的療養院,在掃到牆邊堆放着的宣傳手冊後,瞳孔控制不住的收縮。

“這裏不是療養院?是……”是精神病院?

樓宴之:“嗯,白簌月是我母親的名字,我姑姑把我們當成了我父母了。”

“可是之前都是好好的。”

“不對。”

梁殊很快就否定了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剛剛發生的一切快速地在自己腦海中閃回,越想越心驚,最後目光直接定格在了樓宴之的臉上。

只見樓宴之朝她點了點頭:“你想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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