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三秒的交握後, 喬懷照收回手，“錢行，下午無法出席簽約儀式, 見諒。”
行長笑意晏晏, “喬總這話說的。”
遠橋副總裁及時過來, 替喬懷照引見。
不多時，衆人入席。
毫無疑問, 喬懷照坐主位。左右分坐行長和總行公司部經理。之後的座次都是兩邊的人交叉, 不過無論怎麽個坐法，她坐末席是鐵板釘釘, 在場再小也是個主管級別的人物，除了她這個人事專員——也注定了最尴尬的是她。
但莊煙岚挺淡定，總歸不是她死皮賴臉地要坐在這, 行長都不覺得這個安排尴尬, 她幹脆就當這頓是公費吃喝，什麽菜在她跟前, 她吃什麽，努力減少存在感。
這裏夥食不錯, 菜色也新穎, 比如龍蝦，黎市其他酒店的龍蝦都愛做蒜蓉的，而這家是芝士焗龍蝦，還配了烤土豆，香氣撲鼻，她一個不愛吃龍蝦的人都吃得不亦樂乎, 加上這些總都是菜還沒吃幾樣就開始碰杯, 桌上的美食大多靠她消化。
不多時, 服務員上了一道涮牛肉。
服務員在點火的時候，莊煙岚已經盯着肥瘦相間的雪花牛肉發了饞。
她自然不會第一個動筷，只是那盤牛肉遛了兩圈，也沒見有人下鍋涮。她只好拿起公筷，夾了幾片雪花牛肉到鍋裏。
等牛肉變色的間隙，她利用配套的材料調了碗花椒醋，等牛肉變色，用漏勺舀了一片入碗。
一嘗，怎一個鮮嫩了得。
她擡起頭，見鍋子還在，而那些總喝得停不下來，便又拿漏勺舀了一片。
等她再擡頭，涮鍋已然不見。目光下意思追蹤，就見那鍋子停在了喬懷照面前。
她看過去的時候，那位正在舀牛肉。他今天是主，不像她那麽拘謹，一口氣舀起三片也不知道學食堂阿姨抖一抖，徑直送入碗中，而後慢條斯理地……也調了碗花椒醋？
許是察覺她的目光，那人擡眼掃來，莊煙岚趕緊移開目光，同時刻腹诽，吃慣了這種品級的雪花牛肉，難怪那天麻辣燙裏的要被他嫌棄。
之後，莊煙岚沒再碰那份雪花牛肉，統共那麽多，每人也就兩三片的量，公款吃喝，更得謹守餐桌規矩不是。
只是二十分鐘後，服務員突然又送上來一份雪花牛肉。
莊煙岚借着地理優勢，小聲問：“這道雪花牛肉是不是送錯了？我們這桌已經上過了。”
服務員搖搖頭，“是那位先生又點了一份。”
莊煙岚下意識順着服務員的手望去，這下，和喬懷照的目光撞了個正着。
對視兩秒，她淡定地收回視線。
大概，是牛肉合他胃口吧。她觀察過，那位通常只在上菜之初動動筷，別人要是往菜裏伸了筷，就是每道菜都用的公筷，他都不會再動一口。
挺難伺候。
吃到半程，在座的也熟得差不多了，一開始只勸酒，這會開始商業互吹了。
其中屬兩位大領導吹得最實誠：
“喬總，智能家居市場現在已經是千億市場，再依托AIoT的高速發展，過幾年那就是萬億級的市場了，我國起步晚一些，市場潛力巨大。現在別說傳統家電巨頭，搞互聯網的、搞通訊的誰都想分一分這塊蛋糕。據我所知，遠橋是業內最早提出全屋智能概念的企業之一，喬總年紀輕輕，目光放得可比我們都長遠。聽說，集團建築和酒店機器人的項目也都是喬總全權負責？這些可都是新興産業啊。”
喬懷照面色淡淡，“挂個名而已。”
“喬總謙虛，上回碰面，喬總談吐不俗，我可是受益匪淺。”
公司部經理接道：“從入職，我就開始關注地産這個行業，關注地産的，很難不注意到喬氏集團。這麽多年，喬董給産業鏈做加法的時候不多，除了拿地蓋房子，就是建連鎖和高端酒店。前些年，喬董進軍文化産業，業內都以為他是打算布局全産業鏈，之後又沒了下文。倒是這幾年，喬氏無論商業地産和住宅地産的産業鏈都清晰起來，前者，以酒店為核心，周圍配套大型購物中心和甲級寫字樓，各地都有了喬氏的商業綜合體；而住宅，動靜同樣不小，一舉收購兩大家居和家裝公司，遠橋能在幾年時間內，從傳統家居轉型為智能家居公司，我想，喬總功不可沒？”
“金總看得起我。”
公司部經理微笑，“錢行沒說錯，喬總果然謙虛。”
行長适時接：“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敬喬總一杯。敬這次，敬長久。”
在座的都舉起酒杯，包括莊煙岚。
她算是信了之前那位助理所說喬氏要有一場惡鬥的話，兩位領導話裏話外不就在試探喬懷照在喬氏的話語權。
而喬懷照的表現也和她想象的有出入，富二代大多不經誇，畢竟本事不大，能誇的有限，別人誇幾句自然想上天。可這位始終八風不動，口風更是一絲不漏。
想着，她不由趁抿酒的間隙掀起眼皮睇了那頭一眼。
卻見他也只是淺抿一口，眼睫微垂，視線射向的……是她這頭。
她心頭一驚，再度移開視線。
在座的都是人精，見這麽多人敬喬懷照，他卻只抿了一口，不能說不給面子，畢竟禮數已經周全，但總歸淡定了點，是以各懷心思。
莊煙岚是唯一一個喝完就吃的，她新涮了一片牛肉，正下咽，聽到行長說：“小莊，你一直坐那，也不來敬喬總一杯？聽喬總說，之前他上我們行辦業務，都是你給他辦的，喬總對你的表現可是贊不絕口。”
還是來了。
莊煙岚望了眼行長，後者臉上分明寫着“你不是說能喝一杯，那就喝這一杯”，那眼神，就差把她往喬懷照的腿上摁了。
她吸口氣，在合作方面前駁領導的面子？她還不至于這麽不知輕重。
今天喝的紅酒，她起身，拿起桌上的醒酒器。
三分之一杯為宜，她給自己斟了半杯，而後轉向喬懷照，“喬總，您年輕有為，風采出衆，令人心折，這杯，我敬您，祝遠橋家居在您的帶領下蒸蒸日上，也希望貴司和我行的合作長長久久。”
她利落地說完，之後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另一頭，喬懷照望着她，沉默片刻，也舉起酒杯，把杯中餘下的酒液飲盡。
行長笑一聲，“還是喬總憐香惜玉。”
莊煙岚可沒心思聽這個，她敬完喬懷照，便馬不停蹄地又給自己臻滿半杯，“本來呢，我是該一杯一杯地敬各位總的，但請原諒我不勝酒力，陳總、邵總、李總、何總、肖總，我敬各位，祝各位總事事順心，也祝雙方的合作順順利利。”
說着又是仰頭飲盡。
大家夥也沒想到，在場唯一的小姑娘會如此有魄力。被點名的五個總更是沒想到，一直埋頭吃喝的小姑娘不知什麽時候把他們記了個遍，而且排名是有先後的，按着座次，一絲不差。
五個總趕緊舉杯，并且都喝光了杯中酒。
不喝光不行啊，大boss可是喝個精光呢。
莊煙岚一連灌完兩杯酒，不多時，起身致歉，去上廁所。
宴會廳并沒有廁所，這層兩個廁所，她看了眼标識，去了更遠的那個。
她在廁所待了十分鐘，待到不能再待，這才出去。
不成想，還沒踏出幾步，旁邊設置的吸煙區傳來行長和行長助理的聲音：“行長，這個喬總的确捉摸不透，但您這麽捧着他，是不是過了啊？這是喬總，又不是喬董，也不知道他在喬董面前說不說得上話。”
“小王啊，你還是太年輕，看着吧，不出三年，喬氏絕對要變天。”
“這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那位喬董在業內是出了名的守成之主，你沒聽金總的話，但這幾年，喬氏各種大動作，我猜啊，都是這位喬總在幕後操作。這個年輕人，能力深不可測。可他不居功，不攬功，你覺得是要幹什麽？哼，分明是打埋伏呢！”
“那他是打誰的埋伏啊？”頓了頓，“行長，你說喬氏要變天，意思該不會是喬總是在打……喬……”
下一秒，傳來一聲輕咳，“你小子，也跟了我幾年了，嘴還是這麽不嚴實。飯可以亂吃，話也能亂說？”
助理“嘿嘿”一聲，“領導，來，我給您點煙，給您點煙。您可真是厲害，喬總藏得這麽好，您還能看出來啊。”
“你小子，馬屁都拍不到位！我怎麽就能看出來？那是因為，這位喬總要收網了。”
助理恍然大悟，“難怪，您剛才說不出三年，喬氏要變天。”
裏面沉寂片刻。
行長助理又問：“哎，行長，人資那姑娘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話落，行長突然哈哈笑，“說起這個，喬總那麽持重冷靜一人，你猜猜，一晚上往那邊瞟了多少眼？真是想藏都藏不住，活脫脫一毛頭小夥見到心上人，像是要把人給吃了才肯罷休。”
“您的意思，是喬總喜歡她，您才會帶她過來？那這姑娘剛才怎麽還那麽猛啊？”
行長冷哼一聲，“就這麽一會的功夫，合作方誰是誰，她已經門清，看來岑君沒說錯，這姑娘，确實聰明。但聰明有什麽用，這種場合竟然還素着一張臉，她既然聰明，就該知道我是特地帶她來見喬總，還在那擺清高呢。哼，我沒把她調業務部門，而是調到人資，就是讓她讨好喬總就行，喬總對她正熱乎，她現在兩腿一分，還不是什麽都來了。中國這種人情社會，看不起關系戶？真不知道說她天真還是愚蠢！在我們這行，再有能力，要是沒關系，這輩子能當上個小支行的行長，或者就跟她那個主管一樣，當個部門經理，頂天了。”
聽到這，莊煙岚終于聽不下去，閉眼長舒口氣，默默回包廂。
酒席散場已經八點半。
行長說是讓司機送她回家，莊煙岚婉拒，在手機上下單了快車，站在酒店門口等車過來。
冷不防一輛車駛來，停在她身邊，三秒後，後座車窗降下，露出喬懷照的臉。
兩人對視，還是喬懷照先開的口：“有人接？沒人的話，我送你。”
莊煙岚喝了酒，紅酒後勁大，腦子難免比往日要遲緩，聞言，她反應了片刻，輕笑着反問：“喬總以什麽身份送我？合作方的大老板？”
“上次你送慕笙，還沒謝你。”
“那次應該的，是學妹先請我吃了一頓大餐。”說着，她看到一輛大衆車駛近，沖喬懷照點了下頭，“喬總，我的車來了，先走了。”
喬懷照看着她上了前方那輛出租車，車子很快駛離，他閉了下眼，吩咐駕駛座：“跟上前面的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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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煙岚之前沒暈過車，也不知道是這位快車司機車技不行，還是紅酒的後勁太大，她坐在車上，一度欲嘔。
好在，酒店離她家也就二十分鐘的車程。
她下了車，緩過那股惡心的感覺，邁步往裏小區走。
已經九點，小區花園人影罕見，莊煙岚一路揉着額頭，冷不防前方一級臺階，她沒留神，眼看要栽跟頭，一只手猛地攥住她上臂，迫她立穩。
她笑着側過頭，正要感謝這位熱心市民，卻發現熱心市民不是別人，還是喬懷照。
作者有話說：
對手戲寫得不滿意，今天會多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