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8
江期說到做到，自那晚之後，沈遇斯就再沒見過他。
他像是随便走了個過場似的，在沈遇斯面前刷一點存在感，然後自顧自地消失。
一星期後的某個周五，沈遇斯接到一個電話。
對方二話不說，上來就叫哥哥，聽得他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下意識想挂斷電話，卻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哪位？”
“我是裏裏。”清亮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這次沈遇斯感覺她的聲音很熟悉。
沈遇斯思考了一分鐘，終于認出她來，是宋傾裏，江期的妹妹。
小女生也不拐彎抹角，學他哥打直球，上來就問：“哥哥，明天能不能來參加我的家長會？”
沈遇斯有一瞬間的怔愣，實在想不通，宋傾裏這麽說的目的，他跟她無親無故，也做不成家長。
他躊躇半晌，問她，“你哥呢？”
“他回北元，到現在還沒回來。”
“就沒別人了？”他怎麽也排不上她的家長，硬扯關系有些牽強。
“沒有。”宋傾裏很堅定地回答：“我媽媽在國外，我爸爸很忙。”越說聲音越弱，最後沉默了。
沈遇斯多少知道她的情況，驀地想起秦玉姣的境遇，最後還是答應了她的請求。
周六一早，他在校門口看見宋傾裏，嘴邊沾着玉米粒，見到他打了招呼，然後繼續啃她的玉米，說是早飯。
沈遇斯說：“你就吃這個？”
“嗯，減肥。”宋傾裏脫口而出。
沈遇斯愣了一下，現在的小姑娘這麽早就注意保持身材了嗎？
宋傾裏的大白牙啃得很快，把光禿禿的棒子老遠扔到垃圾桶，然後笑眯眯地說：“哥哥，走吧！”
剛進教學樓，沈遇斯就覺得今天穿得有些年輕了。
像宋傾裏這個年紀的家長，基本都在四十多歲，沈遇斯在一衆阿姨叔叔之間看着着實有些不搭，甚至都沒把他當家長看。
二班的班長非常熱情，一聽說是宋傾裏的家長，熱乎勁兒就上來了，小男生那點讨好的心思收不住，邊給他登記邊打量他，順便還表達了自己對宋傾裏的崇拜之情。
小姑娘在年級中不止學習好，長得更是漂亮，什麽崇拜之情都是狗屁，沈遇斯第一次覺得花朵還得保護起來，沒來由地升起一股保護欲。
他在靠窗第三排坐下，不經意瞄了一眼書桌，裏面藏了不少書信，他再熟悉不過了，秦玉姣上學那會買的情書信封就是這種，花花綠綠，非常紮眼。
他沒興趣，把信往裏面塞了塞。
過了一會兒，一位卷發阿姨停在桌邊，看了看黑板上貼着的座位圖，然後問他，“你是宋傾裏的家長嗎？”
對于新稱呼，沈遇斯還有些不習慣，愣了幾秒才點頭，“是。”
卷發阿姨笑得燦爛，“那就對了！”說着坐在外桌，轉過頭跟他聊天，“我兒子叫葉楚。”她把捏在手裏的成績條遞給他看，“這次考得挺好，說多虧了宋傾裏的幫助，诶，你看着挺年輕的，是她的什麽人？”
“哥哥。”沈遇斯瞥了一眼，宋傾裏年級十七，她同桌年級第六，這麽看誰幫誰可說不準。
卷發阿姨看他不是很愛說話的樣子，也不再繼續攀關系，四下轉頭找同齡人去了。
沈遇斯樂得清靜，第一次給人當家長，他還沒進入狀态，需要适應。
九點半，家長會正式開始。
沈遇斯轉過頭，看見夾着文件袋的趙鴻濤踏進教室門，不由一愣。
過了這麽多年，趙鴻濤不僅不見老，相反還年輕了不少。
沈遇斯拄着下巴看前面，跟趙鴻濤的視線對個正着。
他微微眯起雙眼，似是不敢相信，等打量夠了，确定真的是他，眼中頓時露出驚喜之色，給了個眼神，然後清了清嗓子，“好，咱們就開始吧！”
家長會其實還挺折磨人的，臺上是趙鴻濤為學生們暢想的未來，旁邊是卷發阿姨恍然大悟，認同的聲音，只有沈遇斯不知想着什麽，默默發呆。
最後一項內容是評比優秀學生，宋傾裏得了個優秀班幹部的獎狀，卷發阿姨興致勃勃地替沈遇斯領了回來，他低頭一瞧，上面的名頭是衛生委員。
“我就說嘛，小姑娘肯定愛幹淨。”卷發阿姨實在找不到詞兒誇了，硬是生搬硬套。
家長會結束，沈遇斯等趙鴻濤身邊的家長散了，才上去打招呼。
趙鴻濤笑着拍拍他的肩，“也不知道來看看我！”
說到這，沈遇斯确實慚愧，明明每個月都會來一中幾次，但卻一次都沒去看他，甚至校園裏都碰不到一次。
沈遇斯不好意思地笑笑，趙鴻濤想起他的座位，頓時疑惑地問道：“你跟江期關系還挺好，他妹妹的家長會你來開？”
“江期出差了。”沈遇斯解釋。
趙鴻濤一臉了然地看着他，然後自然地跟他讨論起宋傾裏的學習情況，“這孩子偏科有點嚴重，別看年級名次靠前，但理科的科目都差一點，馬上分科了，你跟江期商量商量，看看選文選理。”
他這一番話聽得沈遇斯有些不對勁，什麽叫跟江期商量，他只負責傳達，孩子該咋辦跟他有什麽關系？
不過，好人做到底，沈遇斯應下之外，還是說了些請多照顧照顧之類的話。
分別前，趙鴻濤忽然對他說：“見到你我倒想起來了，你什麽時候再來一趟，送兩張紅底的照片來。”
沈遇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要照片幹什麽？”
“優秀校友展示啊？就你那欄連個照片都沒有，本來我是有的，在哪張申請表上來着，可不知道哪個臭小子把照片撕走了，我連個底本都沒有！”
他話說完，只見沈遇斯愣在原地，片刻後才回過神，微笑道：“好的。”
出了教學樓，他拐到校園展示牆，明明每次都路過，都沒覺得不對勁，這會兒仔細地看，他的名字上面果然是空的。
他當時沒在意，現在想起來，宋傾裏說的優秀校友看到的照片，其實是騙人的。
出了學校，他在對面的冷飲店找到了宋傾裏，這裏聚了一幫學生，都是今天來幫忙布置教室的。
他剛進門，所有人都聞聲擡頭看過來，宋傾裏被圍在中間，顯然人緣很好，這點倒是挺像他哥的。
“哥哥，這邊。”宋傾裏甜甜地叫了一聲，大家頓時起哄。
“哇，你哥哥好帥啊！”
“裏裏，你幾個哥哥啊？上次那個是，這個也是？”
“我怎麽好像見過他，是不是經常來我們學校？”
看他們讨論得正起勁，沈遇斯沒走上前，把宋傾裏喚了過來，沉聲問她，“午飯怎麽解決？”
他停了停，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哥什麽時候回來？”
宋傾裏說：“被我爹扣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脫身，哥哥要請我吃飯嗎？”
事實上，他剛剛接到楊黎打來的電話，有件緊急的事情需要回俱樂部處理，但他又不好這麽放宋傾裏不管，于是道：“那你跟我去俱樂部，有食堂。”
宋傾裏頓時眉開眼笑，下一秒就揮手跟同學拜拜，拉着沈遇斯就走。
一路上，宋傾裏一直在擺弄手機，沈遇斯本想問她照片的事，但始終沒問出口。
到了俱樂部時，宋傾裏興奮地不得了，她來達陽将近一年多，每次都只逛商場，這地方她想都不敢想。
她狠狠地吸了口氣，感受清新的氣息。
Own俱樂部的員工一星期見到沈總帶了兩位陌生人來，不免覺得稀奇。
大家看着他把人安排到食堂，又留下了通行證，頓覺這妹子也不簡單。
宋傾裏長得漂亮，人也機靈，在外人面前就是标準的乖乖女，自然惹得一衆姐姐的喜歡，她剛坐好，就有熱心的姐姐圍了過來。
“妹妹，不建議我們坐這吧？”
宋傾裏如沐春風地一笑，“坐吧！姐姐。”
你瞧瞧，這嘴真甜。
大家一番交流下來，得知她是江總的妹妹，恍然大悟，沈總這是帶家屬來上班了。
宋傾裏非常有禮貌，也不會多說其他不着邊際的話，這方面她很注意分寸，知道不能給江期添麻煩。
但是俱樂部的姐姐們想的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上次是江總，這次是江總的妹妹，這是赤裸裸地在宣告家屬地位。
一群人磕cp上了頭，現在已經完全把謝教練三振出局了。
吃完飯，宋傾裏去找沈遇斯，見他還在處理文件，并沒有打擾他，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等沈遇斯發送完最後的确認郵件，擡眼看過去，她已經睡着了。
他讓楊黎送條毯子來。然後依舊坐在椅子上，斟酌半天，決定給江期發送一條信息。
兩人的聊天框還停留在一星期前的實時位置消息，他驀地想起那晚，手摸了摸唇。雖然啤酒的味道難以忍受，但他還是很留戀那個吻。
想着想着，他就覺得臉熱了。
他瞥一眼那邊熟睡的宋傾裏，開始打字。
沈遇斯：趙老師說你妹妹偏科嚴重，下學期分科，他應該是建議她學文。
沈遇斯：她在我這裏，晚上我送他回去。
屏幕上方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他等了一會兒，結果等來了五個字：知道了，謝謝。
幹巴巴地文字，他竟看出來江期的一絲冷漠。
沈遇斯第一次感覺到胸口堵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