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桃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進了府,姑娘剛進了洞房,便有麽麽前廳伺候賓客的人手不夠,要奴婢去幫忙。奴婢自己是姑娘的人,只聽姑娘的,誰知那麽麽竟,什麽姑娘的人,姑娘進了這府裏,也是府裏的人,都要聽夫人的,如今前廳人手不夠,一個丫頭都使喚不得麽?奴婢心想姑娘初來乍到,不能給姑娘惹事,所以跟着去了。”
雖然她的輕描淡寫,真實的情況或許比這要複雜許多,眼見铎月娘面有不悅的微眯起了眼,急忙補充道:“後來,二郎見到奴婢,奴婢是姑娘的陪嫁,自然是要跟在姑娘身邊伺候的,如何能去前廳伺候那些臭男人,莫非府裏這麽幾個人手都沒有嗎,把管家臭罵了一頓,管家才趕緊讓奴婢過來伺候。”
铎月娘冷哼一聲,“他們還真夠本事,這下馬威一出接一出,的确威武。”事到如今,已是無法改變,铎月娘好後悔,當初就該心狠一些,不該帶了這丫頭來。即便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自己一個人跳了便跳了,何必再搭上這丫頭。
綠桃有些緊張,“姑娘,奴婢以後該怎麽辦。”她想起自己剛剛苦苦哀求半天卻沒人理她時的絕望。
铎月娘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道:“這樣的結果我在出嫁前已經預料到了,現在還不算太壞,無妨。以後再有人胡亂指派你做什麽,你只,要先回了我便是。”
綠桃點頭,“奴婢跟了姑娘十年了,要讓奴婢離開姑娘,還不如給奴婢一刀來的痛快些。奴婢這輩死活便跟姑娘一起了,只聽姑娘一個人的話。”
“桃,”铎月娘嘆息一聲,“你的忠心我知道,可我現在除了忍,什麽都不能做,以後可能會更苦,你怕嗎?”
綠桃堅定的搖頭道:“奴婢不怕,只要能和姑娘在一起,刀山火海,姑娘敢去,奴婢也定然敢去。”
“好!”铎月娘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以忍為主,凡事都讓着那邊,沒事盡量別和她們碰頭,省得麻煩找上我們。”
綠桃不解的看着铎月娘,還是點了點頭。她的記憶裏,铎月娘一直都是個瑕疵必報的主,她的字典裏幾時有過‘忍’字。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铎月娘也收斂了鋒芒,她只想平靜度日,靜待那一天的到來。
铎月娘看着她端進來的茶壺,問道:“二郎讓你送來的。”
綠桃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袖裏掏出了一個紙包,遞到铎月娘面前:“還有這個。”
打開紙包,卻是一包點心,是用面粉做的一些奇巧的糕點。铎月娘也摸出了袖裏的紙包,是二郎摔倒的時候,趁亂塞她袖裏的,她打開來,裏邊也是一包點心。铎月娘心裏疑惑怎麽送了自己一份,還讓綠桃帶一份過來。心思一轉,明了了過來,笑道:“二郎有心了,看來我們主仆今天是不用挨餓過夜了。”
綠桃笑道:“他竟然有這麽靈巧的心思,連我們沒飯吃都想到了。奴婢覺得這蒙舍府就他一個人活得真實,別的人都不實在,”綠桃了比劃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詞,“奴婢覺得他們都不是他們。”
“帶了面具是吧?”铎月娘笑了,“都是些狐貍,只怕我們以後話做事都要心了,省得那天不注意着了他們的道。”
綠桃點頭應下,狐疑的問了一句,“姑娘,面具是什麽東西?”
铎月娘愣了愣,胡亂的應付了一句,“改天做個給你玩兒。”
着話,她們倆就着茶水,吃着點心,又吃了些,果。倒也吃了個七八分飽。铎月娘不雅的伸了個懶腰,對綠桃道,“時辰差不多了,我們早點睡吧,女人可不能熬夜,會老的快。這幾天一直在趕路,就沒睡個安穩覺,可累死我了。”
綠桃猶豫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姑娘不等姑爺了麽?”
“等他?”铎月娘挑眉想了想道:“他今晚回不來的,我們先睡。”一路的舟車勞頓,到了蒙舍城又是亂七八糟的一天,铎月娘原本以為自己會失眠,不想頭沾了枕頭就睡着了,且一夜無眠真正的養了精氣神。
其實她心裏此時到是對彩凰有了一絲感激,只盼着她天天把皮邏閣拉走了才好,铎月娘實在沒有嫁人的心裏準備,理解不了先婚後愛的感覺,能拖便先拖着吧。
铎月娘是被第一聲鳥啼吵醒,她翻個身,想再睡會,然而感覺不對。她閉着眼睛,想着是哪裏不對。驀地才反應過來,她已經嫁人了,就在昨天。而她今天要早起去給父母長輩磕頭,送上自己親手縫制的鞋,俗稱拜鞋。
這一驚,睡意全無。睜開眼,只見滿室的黑暗,昨晚的紅燭早已燃盡,只留了一絲燭火的清香未曾散盡。看來她醒的不算晚,見天剛蒙蒙亮,不由放下心來。她剛直起身,就傳來一聲衣帛撕裂的聲音。轉過頭一看,只見床榻上多了一個模糊的身影。許是剛才動靜太大,驚擾了他。他睜開了幽深的雙眸,迷蒙的看着铎月娘。剛才的聲音就是他壓住了铎月娘的衣服,铎月娘起身就把衣服撕了。然後她們都清醒了過來。
铎月娘緊張的指着他,嘴巴張張合合,卻是一個字都不出來。
皮邏閣好笑的看着铎月娘,然後輕聲問道:“不是讓你等我麽,怎麽把門鎖了,害我叫了半天的門。”
铎月娘不禁微紅了臉,讪讪的笑道:“我睡覺有鎖門的習慣,”她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三郎何時回來的?”電視劇裏不是被叫走了一般都回不來嗎,皮邏閣怎麽可以不按常理出牌,彩凰怎麽那麽沒本事把他放回來了,讓她沒一點心理準備。
皮邏閣又是輕輕一笑,嗓音帶了初醒的黯啞,“我答應了你,要回來的,自然一定回來。彩凰就那樣,愛使些性,你讓着她些。”
對于他這番話铎月娘不置可否,她原本就和那個女人不對付,如今更是不願意去招惹她。只輕聲問道:“三郎回來怎麽不喚醒我?”
皮邏閣略帶笑意的看着铎月娘,戲谑的道:“還喚我三郎麽,應該喚我夫君吧。”
铎月娘嘴角抽了一下,道:“三郎還差我這一聲夫君嗎,我向來不喜與別人争東西,我便喚你一聲三郎可好?”
皮邏閣沉默了一下道:“這樣也好,”想了想繼續道:“原以為你會等我,不想回來的時候你已睡熟了,許是一路舟車勞頓,月娘辛苦了。”
铎月娘臉更紅了,低聲道:“下次等你。”氣氛一時便暧昧起來。铎月娘知道剛醒來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心裏有了些許的感動,也不過就是一些而已。
皮邏閣擡手,輕撫她的臉頰,铎月娘有些不自然的避讓。他嘆息一聲,“昨天走的急,酒都沒喝,原想着回來補上,見你睡的沉,也不忍心喊醒你,到底還差了一步。”
铎月娘透過朦胧的帳簾,看着外屋桌上兩杯清冷的酒,不由覺得那酒也有着孤單的味道。她垂下眼簾,輕聲了一句,“人們都夫妻同心,其利斷金,你我二人只要能同心,又何必為這些繁文缛節所擾,你誠心待我,我自然全心全意回報,哪裏是兩杯酒就能左右的。”
皮邏閣輕輕一笑,“還是你通透,也是我一時愚鈍了,竟在意這些世俗的禮節,按理我昨天晚上是不該過去的,到底是我先對你不住。”
铎月娘見他主動道歉,想着自己原本也是沒做好準備,只得低聲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過去看看也是應當。”
皮邏閣不經有了幾分動容,“得妻如此,夫複何求,月娘!”似有千言萬語哽在了喉間,讓他不出來,只得動情的一把抱住了她。
門外的丫頭聽到了屋裏的動靜,在外面聲的問道:“主可是醒了?”
铎月娘急忙掙開他的擁抱,輕咳一聲道:“進來吧。”馬上就有幾個丫頭端了水進來給她們梳洗,铎月娘新換了一身衣服,一樣的正紅色,代表着铎月娘平妻的位份。綠桃細細的幫她上了淡妝,又仔細的幫她描眉。铎月娘想着自己新嫁,看着鏡裏略顯蒼白的臉色,又暈開一些胭脂拍在了兩頰。滿室裏只有她和綠桃梳妝的聲音,一時有些靜溢。
皮邏閣輕嘆一聲,“原來看月娘梳妝竟是如此賞心悅目之事。”完走過來翻弄着铎月娘的發飾。
铎月娘橫了他一眼,也不搭理他,自顧的打整着。綠桃幫她把頭發挽了起來,盤在了腦後。拿着各式珠花發簪在她頭上一通比劃。總覺得件件都是好的,不知道簪那個才好,铎月娘笑笑,徑自挑了一只白玉的梅花發簪,綴着米粒大的紅寶石。樣式簡單,更不如當年砸的那支貴重,卻也是精工雕刻而成,然後又選了些珠別在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