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飯,付晨山直接開車帶何喻回了家。
現在整個崇豐市,不要說二環路,就是三、四環路以內,都是寸土寸金。付晨山買的房子地段那麽好,價格肯定也是不菲的。
雖然知道付晨山現在混得很不錯,可是何喻心裏還是覺得被哽了一下。即使他不坐牢,給他三年時間他也混不成付晨山這個樣子,但只要一想到付晨山的今天是以他的自由為代價換來的,何喻就覺得胸口有些發悶,透不過氣來。
汽車一直開進地下停車場,然後坐電梯上樓。
公寓是一梯兩戶,總層高只有七層,算是小洋房了。頂樓還有屋頂花園,不過以付晨山目前的經濟實力,還負擔不起。
付晨山的家在五樓。
何喻跟在他身後進屋,見到屋子的裝修典雅別致,顯然是請了專門的設計師來設計的。
雖然只是兩室一廳,但是房子面積并不算小,而且客廳外面有個大陽臺,放了兩把躺椅和一個小圓桌,還栽了不少花草。
客廳收拾得很幹淨,也很簡潔,沒有什麽多餘的東西,的确像是一個單身男人的家。
付晨山帶何喻去了客房,“你住這間房間吧,我叫清潔的阿姨幫我換了新床單。”說完,又打開櫃子,“睡衣也買了兩套新的,都是照着你的尺寸買的。”
其實不只是睡衣,還有兩盒新的內褲,收在櫃子的抽屜裏。
幾乎能準備好的生活用品,付晨山都幫何喻準備了。而穿在外面的衣服和褲子,付晨山打算明天帶何喻去買幾套,讓他自己試了再買。
“先去洗個澡吧。”
何喻點頭,他确實該好好洗個澡了。從各種意義上說,他都顯得不那麽幹淨,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身上還帶着監獄裏那種黴臭的氣味。
付晨山去幫他放水,要他好好在浴缸裏泡一下。
何喻不怎麽習慣泡澡,他更寧願站在淋浴下面,讓熱水将自己沖洗幹淨。
可是付晨山的熱情他不怎麽忍心拒絕。
當付晨山從浴室出去的時候,對他說:“有什麽事喊我一聲。”
“好,”何喻等着他離開,關上了浴室房門。
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脫下來,何喻精瘦結實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他的後腰有一處傷口,那是一次監室裏打群架,被不小心誤傷的。當時傷得很深,結果留了一條長傷疤。
何喻邁進浴缸裏,緩緩将自己浸入熱水之中,那種柔軟舒服的感覺慢慢彌漫上來,覆蓋了全身,讓他忍不住輕輕嘆息了一聲。
到底有多久沒能這麽悠閑而輕松地洗一次澡了?
何喻将頭往後靠,舒服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澡洗了很久,付晨山并沒有來催促他。
一直到何喻覺得自己從內到外都被幹淨的熱水浸了一遍,才從浴缸裏跨出來,拿起付晨山為他準備的浴巾,将自己身上的水珠全部擦去。
何喻把浴缸裏的水放掉,然後拿了旁邊櫃子上的新內褲穿上,浴室裏仍是水霧彌漫,熱氣蒸騰,所以他穿了睡褲之後,并沒有把上衣也穿上,而是裸着上身就走了出來。
付晨山坐在客廳裏,看到何喻這麽出來愣了一下,随即說道:“衣服穿上,當心着涼。”
“等會兒,”何喻說,他覺得身上仍是泛着濕氣,不知道是水是汗。
何喻回房間,從脫下來的上衣口袋裏掏出下午買的煙和打火機,走到客廳的時候,忽然想起來,問付晨山道:“抽根煙,不介意吧?”
付晨山站了起來,雙手插在褲兜裏,默默看着他。
何喻避開付晨山的目光,拿着煙朝陽臺走去。他靠在陽臺上,點燃了煙緩緩吸了一口,從這裏看向遠處的高樓大廈。
過了一會兒,付晨山走過來,将睡衣披在何喻背上。
何喻回過頭來。
付晨山說:“晚上天涼,把衣服穿上吧。”
何喻伸手把袖子套進去,說道:“謝謝。”
這天晚上,何喻睡得并不安穩。
付晨山家的客房床很軟,周圍也很安靜,遮光窗簾放下來更是一片漆黑。本來應該睡得很好才是,何喻反而翻來覆去有些睡不着。
腦海裏充斥了很多事情,即使知道不管怎麽去想都沒有用,可還是忍不住要去想。
何喻翻個身,伸手摸到了放在床頭的煙,猶豫了一下又縮回手來。他将被子裹緊,把自己完全包圍起來,安靜閉上眼睛。
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後就一直做夢,夢裏面始終是在監獄裏的事情,堅硬的木板床,幾乎沒有味道的煮白菜;忽然一轉,又到了操場上,幾個人在打球,有個高大的背影靠近他的身後,摸他的屁股,灼熱的氣息吐在他的臉上。
何喻猛然驚醒,發現自己一頭都是汗。他将被子掀開一些,覺得屋子裏的黑暗有些太壓抑,又起身去将窗簾拉開一些。
路燈的黃色光芒霎時灑入房間內,何喻坐在窗臺上,看向外面發怔。
一直到天慢慢亮起,何喻開門出來,見到付晨山已經起來了。
付晨山見到他,露出慣常的溫和笑容,問道:“睡得好不好?”
何喻答道:“挺好的,你這裏環境很不錯。”
付晨山挺高興的,讓他去刷牙洗臉,“等會兒收拾好了我們先去吃早飯,然後開車出去轉轉,買兩套衣服。”
何喻沒有拒絕,他現在确實需要兩套新衣服換換。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能回到自己家裏,換上以前自己的衣服。可是房子都沒了,他并不樂觀地以為姐姐會把他的東西給他留着。
吃早飯的地點就在裏付晨山住處不遠一家港式茶餐廳,相比起奶茶菠蘿包,何喻其實更想要吃點稀飯饅頭。不過付晨山把自己的生活過得很精致,何喻現在靠他養着,并不願意打破他的習慣。
吃完飯,付晨山開車在市區裏先轉了一圈。
早高峰時有些堵,不過兩個人不趕時間,所以還算悠閑。
付晨山開車去了何喻以前的家。他和母親以及姐姐在那個六十平米的老居民小區套房裏住了二十多年,後來姐姐結婚,就剩下他和母親兩個人。
本來那時候母親常說,這套房子留着給何喻娶老婆的,可是現在已經被推成了平地。外面用磚牆圍了起來,上面塗畫着新的房地産項目,大概是要修建大型的商住小區。
付晨山沒有停車,而是緩緩開過,然後又去了以前的中學。
這一趟喚起了何喻很多回憶,那些回憶大多都是美好的。可是回憶越美好,越是顯得現在的生活不堪,何喻不好拒絕付晨山的好意,只能默默垂下眼簾,任眼前風景一晃而過。
付晨山見時間差不多了,開車帶何喻去買衣服。
服裝店是他常去的那家,何喻從外面看店面裝修,就知道價格肯定不便宜。
付晨山興致頗好,在衣架前面緩緩走過,一件件翻看。
售貨小姐很是熱情,跟在付晨山後面一個勁兒給他推薦。
付晨山笑着回身指指何喻,“給他選,多選幾套。”
連忙有個年輕的售貨員靠了過來,問何喻:“先生喜歡什麽款式的衣服呢?”
何喻擡頭,目光在店裏掃過,“休閑的吧。”
他現在不需要坐辦公室,選衣服還是想要選些舒服的。
年輕姑娘連着給他拿了好幾套衣服,說:“先生都試試吧,這些都挺适合你的。”
付晨山走過來,也對何喻說:“去試試吧。”
何喻點頭,随手抓了一套朝試衣間走去。
衣服款式休閑得體,料子也柔軟舒服,對得起昂貴的價格,哪怕配上何喻剃得能見到頭皮的板寸,也不顯得突兀。
售貨員說道:“這套衣服很顯年輕,先生穿起來像個學生似的。”
鏡子裏的何喻的确是有些像個學生,看起來健康而有活力,比起當年那個蒼白瘦弱的樣子,更好看一些。
付晨山站在他身後,看着鏡子裏的何喻也很滿意,他換了一套衣服遞給他,“去試試這個。”
一連試了五、六套衣服。
不得不說這裏的售貨小姐都很有經驗,選的幾套衣服穿在何喻身上,效果都很不錯。
何喻最後看了看,想從裏面選兩套出來,結果付晨山說:“都包起來吧,全部要了。”
何喻擡頭看他,見到付晨山滿面笑意,“身上這件把商标剪了,穿着吧。”
售貨小姐連忙殷勤地應了。
何喻沒有拒絕,對付晨山說道:“謝謝。”
大概付晨山現在能補償他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買完衣服,從商店出來,付晨山對他說:“我陪你去找婷姐。”
何喻沒來得及拒絕,付晨山的手機響了起來,“稍等,”他說。
似乎是個工作電話。
何喻聽到付晨山對那邊說:“我今天休假。”
那邊可能是有急事,不依不饒還在繼續。
磨了許久,付晨山沒辦法妥協了,“好好好,我馬上回來。”
何喻站在他身邊,等他挂了電話,說道:“你去忙吧,我自己可以去。”
付晨山似乎有些不放心,“不然你等我一下,我這邊忙完了就陪你過去。”
何喻搖搖頭,“不必了,我又不是找不到路,你忘了我在這個城市長大的啊。”
付晨山的手機這時候又響了起來,電話那邊的人再一次催促他。
他不得不說好,然後從口袋裏取出一把鑰匙加上公寓的門卡,交給何喻道:“你等會兒自己打車回去,我不知道還得忙多久。”
“好,”何喻接了過來。
付晨山又問:“要不你開我的車過去?”
何喻笑着搖頭,“不用了,我都多久沒摸車了,不敢開。你走吧,我自己會打車的。”
付晨山于是只得答應了,走了兩步又回頭來,從身上掏了一千塊錢現金交給何喻,“記得吃飯。”
何喻接下來,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