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
心中想着今後給姬婵的課業安排，宋珺瑜不知不覺中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宋珺瑜就敲響了姬婵的房門。
姬婵比她醒來得更早，甚至已經整整齊齊疊好了被子，穿上了宋珺瑜買好的衣裳。
宋珺瑜不由得贊嘆起自己的眼光：小姑娘原本就生得特別好看，穿上新買的衣裳就宛若畫中的人物，漂亮得幾近耀眼。
“小婵，你好漂亮啊！”
宋珺瑜毫不吝惜地對着姬婵誇贊出聲。
觑見一大早宋珺瑜直勾勾望過來的眼眸，姬婵原本有些局促，聽着宋珺瑜的話微微瞪大了眼，不明白宋珺瑜為什麽突然開始甜言蜜語，本能地想要回避，往前走了幾步，身後的宋珺瑜卻仍在繼續誇贊出聲——
“好看的人甚至連後腦勺都生得與衆不同！”
“小婵，你的頭發發質怎麽這般柔順……”
宋珺瑜看着前方姬婵變紅的耳根，知道這孩子應當是害羞了，卻并沒有停下來，仍然不停說着誇獎姬婵的話：她得用直白的語言來表達對姬婵的喜愛，打消姬婵等會可能會有的失落，畢竟她了解萬青長老，等會萬青長老說出的話可能沒那麽好聽。
果然如宋珺瑜預料的那般，當領着姬婵去啓蒙堂尋萬長老時，萬青長老的反應十分激烈，她當着姬婵的面，将寫了姬婵命牌的玉牌連同宋珺瑜的禮物一起丢出了房門，指着宋珺瑜的鼻子怒斥出聲：“少掌門，我們尊稱你一聲少掌門，你就真以為這清平門任你掌控了？”
“你當我們是人間的镖局武館嗎？人家镖局武館收徒都要看個天賦，你倒好，連不能修煉靈力的孩子都想收入門內，你怎麽不幹脆将門派開到人間去算了……”
……
萬青長老是個豐滿型的潑辣大美人，平日裏風情萬種，一生氣的時候，一張嘴卻宛若最鋒利的刀子，直往人心底的柔軟處戳。
宋珺瑜先是看了姬婵一眼，看到姬婵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并沒有哭泣，心中暗松了一口氣，正打算和萬長老繼續說道說道，暴脾氣的萬長老已經‘砰’的一聲甩上了大門。
門甩起的灰塵落了滿身，宋珺瑜摸了摸鼻子，看着緊閉的大門，知道萬長老一時半會不會開門了，微嘆了口氣，轉身拉着姬婵的手往回走。
“小婵，你別怕！”
見到姬婵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宋珺瑜拍了拍姬婵的手，小聲安慰道：“她不給你過明路也沒關系，你先跟着我開始學，我就帶你去藏書閣給你挑幾本能用的入門書——”
“萬長老脾氣一向如此，一旦發起火來連我爹她都會罵。她對凡人出身的修真者有偏見。”
“不過你放心，萬長老現在只是不了解你，咳咳，正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你我每天堅持，萬長老她肯定會被你我的誠意打動的……”
萬長老性子極為頑固，宋珺瑜也不知道她最終會不會被打動，但為了舒緩氣氛，宋珺瑜仍是努力使語氣顯得松快。
姬婵忍不住就擡頭看了宋珺瑜一眼——
其實萬長老的反應在她意料之中，那才是仙門遇到無竅之軀該有的反應，反而是宋珺瑜，仙門這批人最好顏面，她堂堂少掌門被萬長老拂了面子，為什麽看起來一點也不失落？是城府太深，還是有別的隐情……
想到這裏，姬婵不由得一愣：如若她是姬婵的話，先前應當跟仙門沒有接觸過，她為什麽會本能地認為仙門的人好顏面？
……
姬婵微微皺眉，還沒來得及細思，一旁卻是忽然塞過來一塊糕點遞到到了她唇邊，打斷了她的思緒。
姬婵仰頭，對上宋珺瑜的笑靥，默了一瞬，斂眸咬住了糕點。
這糕點，味道有些過分甜膩了……
姬婵一口承受不住那種甜度，只能小口小口地咬。
“這是乾華樓的桂花糕，可好吃啦！”
宋珺瑜又塞了幾塊糕點到姬婵手中，看到姬婵垂頭認真地吃糕點，心中總算是松了口氣——
剛剛姬婵垂着頭默不做聲的樣子看起來委屈極了，她真的好怕姬婵直接哭起來！
幸好，小孩子都愛吃甜，姬婵被桂花糕吸引了注意力……
宋珺瑜有些得意，沒想到自己居然有哄小孩的天賦，這麽多年來，身邊還是頭一次有人願意接她分享的零食，心中對姬婵又湧現了幾分親近。
“別吃這麽快，小心噎着，”大抵是覺得味道很好，姬婵吃得很快，宋珺瑜看了忍不住出聲提醒：”你要喜歡吃的話，我乾坤袋裏還有很多，吃完了再來問我要。”
暗自決定以後買雙份的糕點分享給姬婵，宋珺瑜也拿起一塊桂花糕啃了起來，感慨道：“我就知道你喜歡吃糕點。”
宋珺瑜心有戚戚：“辟谷丹雖然抵餓，但是味道不好，你肯定也和我一樣吃不慣，這裏有幾種口味，你愛吃哪種就告訴我，我下次再給你買……”
姬婵啃到最後實在受不了這種一口一口的甜膩感覺，索性一口塞進了口中，好不容易塞完桂花糕，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卻沒想到宋珺瑜會這麽開口……
她愣了一瞬，有那麽一剎那，心中湧起陌生的暴戾，她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真的很想将手中剩下的糕點都丢出去，然而看了眼吃着糕點、快樂得眼睛都眯起來的宋珺瑜，想起她昨晚定下的，要在宋珺瑜面前蟄伏起來，讨宋珺瑜歡心的計劃……
姬婵深吸了一口氣，垂下頭，慢吞吞啃着剩下幾個糕點，既不能讓宋珺瑜感覺到她厭倦這些糕點，又不能吃太快，讓宋珺瑜再往她手中塞糕點。
她也沒想到，她預料之中宋珺瑜可能會有的刁難、厭棄都并沒有出現，入門後面臨的第一個難關居然是啃糕點！
姬婵控制着進度，落在宋珺瑜身後幾步，在進入藏書閣之前，恰好啃完了糕點，總算是松了口氣。
看着宋珺瑜進入藏書閣的背影，姬婵站定到了門邊。
她聽宋珺瑜說過，這藏書閣是從很久之前傳下來的，想來門派有不少秘籍都在此間，她這種還沒入門的弟子，應當是不方便進去的。
門在她面前關上，片刻後‘吱呀’一聲重新在她面前打開，她對上了宋珺瑜驚異的眼。
“你怎麽不進來？”
宋珺瑜微微皺眉，将她拉入藏書閣，順道着湊近，仔細擦掉了姬婵臉上殘存的糕點屑。
這是姬婵頭一次離人這麽近，女人這張可惡的、總是帶着讓人讨厭笑容的臉頰近在咫尺，姬婵微微攥緊手心，腦海裏忽然間就一片空白，恍惚間連動彈都不敢。
“小婵，你這段時日先看這幾本書。”
宋珺瑜并沒有注意到姬婵的僵硬，她擦完糕點屑之後就牽起姬婵的手往裏走，挑了幾本書遞到姬婵面前，又引着她看身後的一排排書籍：“這排書是劍術入門書籍，那一排是醫術，那一排是符術……”
“這段時間，你跟我先學基本的劍術，然後挑想看的書看，有什麽問題你都可以問我。”
說着宋珺瑜又塞給了姬婵一塊玉牌：“這是藏書閣的門令，有了門令，你想什麽時候看書都可以。”
……
這麽随意就将藏書閣的門令給出來嗎？
姬婵又怔了一瞬，越接觸下來，越覺得宋珺瑜的舉止讓人難以琢磨，心緒紛亂地收好令牌之後，卻見宋珺瑜眸色複雜地望着角落某處的一排書籍，模樣看起來有些古怪。
“小婵，你還小，這排書你目前不能看。”
宋珺瑜的視線變得有些游移，幹咳了一聲，迅速掏出一支筆在空中描摹了幾下，沒多久，那排書就消失在了原地。
和宋珺瑜接觸了這麽久，姬婵還是頭一次看到宋珺瑜臉上露出這種類似不自在的表情。
所以，那排書應該才是清平門的核心秘籍吧？
姬婵垂下了眼眸，先前宋珺瑜種種不設防的姿态讓她感覺心中空落落的，一直落不到實處，如今察覺到宋珺瑜對她仍然有所提防，她一直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是安寧了一些。
她目前的見識和修為應當也夠不上那些高深的秘籍，就暫且先學會其餘的，日後找着了機會再去看那架子上的冊子。
心中下定決心，她沉默地跟在宋珺瑜身後，到了窗邊一個靠牆的位置。
宋珺瑜熟練地躺在了一張躺椅上，拿着書本看了起來。
姬婵的視線忍不住又落在了宋珺瑜身上：宋珺瑜躺着的姿态十分憊懶，懶懶散散的模樣看起來似乎連骨頭也沒有，一點兒也不像一個正經仙門的掌門，甚至還開口招呼着姬婵也躺在她旁邊。
姬婵搖了搖頭：離宋珺瑜近了，指不定又會被喂着吃什麽亂七八糟的零嘴，她才不要湊過去。
姬婵自己坐在書案前看起了書。
這些是關于修真界常識介紹的書籍，姬婵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某些段落的時候，腦海裏會自動浮現相應的事物，仿若曾經見到過這樣東西……
然而一旦深想，腦子裏就會傳來一陣劇痛，好像有什麽蘊藏着可怕力量的東西硬生生封印了她的記憶。
自己究竟是什麽來歷？
姬婵腦海疼得厲害，胸口血氣翻湧，忍不住皺起了眉，又怕宋珺瑜看出，強行收斂氣息，過了好一會才佯作無異地朝着宋珺瑜那邊看了一眼。
——宋珺瑜那邊毫無動靜：她将書冊遮在臉上擋住窗子透進來的日光，竟是打起了盹！
姬婵松了口氣，看着宋珺瑜的視線褪去了平日裏的閃躲，頭一次仔細地打量着宋珺瑜——
這女人老是喜歡誇贊旁人，其實她自己本身便生得很好看。不笑的時候氣質高華挺能唬人，笑起來的時候卻仿若明珠曜曜，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只是怎麽看，宋珺瑜都不像是一個可以當師父的人……
聯想起宋珺瑜這一天的做派，姬婵的心中忍不住便生出了一些憤憤：
她有些懷疑宋珺瑜是覺得她好玩才将她收為了弟子。
她就沒見過這麽沒正行的師父！
清平門已經這麽蕭條，宋珺瑜再這般憊怠下去，指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徹底敗落……
心中湧起了強烈的危機感，想着要在宋珺瑜将清平門敗光之前學到自保的本事，姬婵又一次垂頭看起了書。
大概是真的被沒正行的師父氣到了，看了眼宋珺瑜之後，竟是連那如烈焰灼燒的頭疼都得到了緩解，不再同酷刑那般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