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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遲景午休本來打算出去,朋友又發來消息約他去喝酒了。他看了一眼時懷,想等時懷睡了再走,結果時懷一直在寫作業,好像沒想過要睡覺。
他皺了皺眉,敲敲時懷的桌子。
“睡覺了。”
時懷扭頭看着他,搖頭說自己午休不睡覺。他略有些強硬地重複了一遍:“睡覺了。”
時懷就又縮成一團,腦袋垂着,不看他,手緊緊抓着書,他伸手去抽,時懷的手還抓得更用力了,但時懷根本敵不過他的力氣,他微微捏住書脊往外一抽,不僅書被抽走了,時懷整個人也往他那邊傾了傾。
“睡覺。”
虞遲景伸手搭在時懷身後的椅背上,把時懷再次圈住。時懷擡眼看他,眼底又是紅的,伸手用力摳自己的手腕。
“我不想睡。”
虞遲景注意到他的動作,扣住他手腕,往自己這邊扯。
“你在幹嘛?”
時懷撇開臉不看他,他意識到自己又做錯了,只能湊過去軟聲問:“為什麽不睡?”
時懷不說話,手卻抖起來。虞遲景突然就猜到了,又問:“是他們在你睡覺的時候做過什麽嗎?”
時懷還是不說話,他揉着時懷的手腕,叫時懷的名字。時懷的手指慢慢蜷成一團。
“在我睡覺的時候,他們會突然把我椅子抽走,或者……”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有些艱難。
“……或者桌子。”
手腕上的手掌一下更用力地扣緊。
虞遲景忽然發現自己的體內存在很多暴虐因子,就像他之前想殺了虞衷帶回來的那些女人,而現在,他想殺了每一個對時懷造成過傷害的人。
而這些人裏也可能包括他自己。
時懷回頭看他,小聲問:“可以不睡嗎?”
他收回渾身的戾氣,想了一下,說:“睡吧,我坐在你旁邊,你把手放在我手上,這樣可以嗎?”
時懷眨了眨眼。
虞遲景重複:“這樣好嗎?”
時懷終于點頭:“好。”
他說完就乖乖地趴下去,把腦袋枕在左手手臂上,眼睛盯着虞遲景,右手怯怯地往虞遲景那邊探,虞遲景突然笑了。他很少笑,這次是真的笑了。
原來會有人這麽可愛。
他伸出手去,搭在時懷手邊,看着時懷的手慢慢覆上自己的手背,小小一團,他說睡吧,時懷就乖乖閉上眼。
時懷睡得很沒安全感,有時會突然就抖一下。
虞遲景看着兩人交疊的手,心思亂了亂,突然翻過手,像塗藥那會一樣,掌心托着時懷的手,然後五指微微張開,時懷的手指就溜進他指縫,他再握緊。
十指相扣。
時懷也莫名安穩下來。
他就這樣,卑劣地在汲取一些他想要的東西。
——
虞遲景慢慢發現,這場傷害持續得太久,時懷身上的傷口既多又深,要一個個的找,一個個的治療。
而治療的結果,是好是壞,竟然是未知的。
時懷是破碎的。
就像現在,虞遲景說:“為什麽不喝水,你已經快一天沒有喝過水了。”
時懷習慣用沉默來回答他,他也只能沉默着拿過時懷的水杯,水杯裏是有水的,他擰開蓋子,遞給時懷。
時懷顫抖的頻率很熟悉,害怕地往後縮,很厭惡那個水杯似的。
“很髒,很髒,我不要喝,我不要。我不要……很髒……”
時懷不斷重複着,虞遲景的眉頭皺得很深,他看了一眼水杯,裏面什麽也沒有,只有幹淨的水。但他擰上了蓋子,伸手拿過了自己的水杯,擰開蓋子說:“我的是幹淨的,你看。”
他将杯口對着時懷,讓時懷看了一眼,然後仰頭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才遞給時懷。
他哄着:“你看,我喝了,沒事的。你相信我,是幹淨的,什麽也沒有,你也喝一點好不好?”
在這種情況下,他沒心思再去想什麽要保持距離的話,他只想讓時懷喝點水。
時懷噙着眼淚看着他。
他又喝了一點。
“你看,我喝了,那你也喝,可以嗎,好嗎?”
虞遲景總要問兩遍,可以嗎,好嗎。
時懷慢慢接過水杯,雙手捧着喝了一點點,虞遲景湊了過去,伸手扶着杯底,不讓他放下來。
“再喝一點好不好?”
時懷就再喝一點。
最後時懷被哄着把半杯水都喝完了,虞遲景才放下手,拿過杯子,又把時懷的杯子收到自己桌子裏去,然後問:“以後我們一起喝一杯水,我喝一點你喝一點,好嗎?”
時懷用手背蹭着嘴巴上的水,怯聲應着:“好。”
他放下手,被虞遲景拉住手腕扯過去,用紙巾擦淨手背上的水漬。
虞遲景垂着頭,細碎的劉海遮擋住額頭,視線往下,眼皮斂着,只能看見長長的睫毛,虞遲景的五官很立體,像雕塑,用刀刻的那種,太鋒利。
時懷看了幾眼就收回視線,手指卻忍不住屈了起來。
虞遲景好像在笑,用食指挑開他緊扣的指節,然後松開他的手,看着他不好意思地收回去。
時懷的指尖在發燙。
——
虞遲景和時懷一起回的宿舍,路上囑咐着要時懷洗漱好後來401找自己,塗藥。
時懷看起來又想拒絕,眨了眨眼又答應了。
虞遲景看着他回了宿舍,才打開門也進了宿舍。
虞遲景是中途轉過來的,所以這個宿舍并不是同班同學組合的那種,其他三個舍友都是複讀生,都比他大個一兩歲,心智比較成熟,人也不錯,很随和。
許宏是老二,比較安靜,人很溫柔,每天都捧着本書在看。陳振韬老三,陶遠老四,話都很多,每天講個不停,喜歡貧嘴,對他還一口一個虞哥,虞老大。
沒錯,在這個屬他年紀最小的宿舍裏,他是老大。
理由當然是他名聲在外。
虞遲景在宿舍不怎麽說話,其實他在哪都不怎麽說話,對誰都不怎麽說話,現在不過是有個時懷做了例外罷了。
他進了宿舍就聽見一句“呦,虞老大回來啦”,然後是兩個人叽裏呱啦地對着他一通講。
學校裏的人果然是天生八卦,虞遲景又本來就算的上是學校的大紅人,這才一天的時間,他和時懷在一起的謠言就已經傳遍全校了。
他倒是希望。
随之而來的當然是對時懷的惡意诋毀,說時懷天生賤貨,最會勾引人。
虞遲景有些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壓抑着心中想要殺人的想法。
“啧,這個點,還有人敲門,讓我看看是不是我們嫂子來了。”
陶遠說着,興奮地跑過去打開門,然後肉眼可見地愣了一下,半天後才幹笑了兩聲,說:“哈哈,說到就到啊嫂子。”
他又回頭,看着虞遲景,一字一頓的。
“我去,虞哥,嫂子這也太他媽漂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