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
“還有40分鐘下課,大家抓緊時間做,題不多,都是上周講的基礎內容。”
化學老師說完後,就坐在講臺後面低着頭寫教案,江期發現他的腦門跟眼鏡一樣反光。
江期捏着筆,入眼的第一道題都是字兒,讓選擇正确答案。
A 達陽拌粉中的米粉主要成分是糖類。
BCD看不懂。
達陽拌粉,應該是本地特色,他果斷填了A。
往下的題像天書一樣,他随便蒙了幾個選擇,勉強套上幾個高一學的反應式,然後就開始發呆。
他瞅一眼餘安,他做得很認真,整間教室也只有唯二的體育生江期和連文樂閑得摳腳。
他瞄一眼老師,然後低下頭,偷偷拿出手機,翻到三班的群聊,找到餘安的頭像,發送一條好友驗證。
緊接着,他就聽到旁邊桌堂裏的一聲震動。他手一抖,差點把手機扔了。他記得好友驗證是沒有提示音的。
他立刻拿起筆,裝作寫卷子。
餘安聽到手機震動,本來沒當回事,沒想到手機又響了一聲,他放下筆打開微信。
沈遇聞:東西送宿舍了。
沈遇聞:魚兒,你宿舍太熱了,要不還是回家住吧!
餘安關掉對話框,意外地看到最下面通訊錄出現的紅色數字1,他點開是一條好友驗證,來自高三三班群聊的江期。
左側的江期窸窸窣窣,把手伸進了桌堂裏。
餘安點了通過,在他的名字下面設置了一個新的标簽:5.9
一分鐘後,他接到旁邊江期發來的第一條消息。
轉賬5.9,備注:牛奶。
餘安擡起頭,直直地看向江期,而他一直低頭等餘安的回信,并沒注意到此時他同桌的眼神。
一分鐘後,餘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退回了轉賬,回複:我只要現金。
江期看着屏幕上的這幾個字,既陌生又熟悉,排在一起他有點不認識了,這年頭誰還用現金啊?
他自我懷疑了一會兒,忽然靈光一閃,自我解釋了他的另一層意思,一定是他不想留下轉賬的證據。
餘安回複完後,就沒再搭理他,繼續專心做自己的卷子。
江期編輯了好幾句話,在對話框删删寫寫,最後只發了一句:知道了,這周末我去換零錢。先欠着,表情/微笑。
好不容易捱到交卷,直到第二節下課,他的手機沒再震動過。
江期收拾好書包,和連文樂去訓練,兩人走後,餘安起身去了趟廁所。
17:30分,最後一節課鈴響,餘安看到江期桌上疊的幾張卷子,把它們塞進了他的桌堂裏。
回到宿舍,他看到避光處的兩箱牛奶,他算了算一共48盒,共計:283.2元。
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然後開始寫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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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江期晨跑時,從便利店裏換了11.8元現金,一張10元紙幣,9枚硬幣,揣在兜裏叮當作響。
他刻意比平時提前了幾分鐘到教室,卻沒想到餘安比他還要早。他坐下後,習慣性地去摸桌堂裏的卷子,竟意外地摸到了一盒牛奶。
他清了清嗓子,從兜裏抓出一把現金,攤開給他看,“加上昨天的。”
餘安瞥了他一眼,從桌堂裏拿出一個玻璃罐子,紅蓋兒透明厚玻璃,上面還有雕花,應該是裝過糖的,被清理掉拿過來。
餘安淡淡道:“以後都放這裏。”
叮當一聲,罐子裏有了第一筆儲蓄。
自那天之後,兩人心照不宣,每天清晨一盒牛奶,玻璃罐每日增加5.9。
他倆都默契地沒有聲張,表面一切如常。
直到周五這天早上,便利店被榨幹了最後一枚硬幣,收銀臺小姑娘實在拿不出多餘的一毛硬幣,江期才意識到周末一定要去銀行換零錢。
率先發現不對勁的是鐘蘇。
這一天,他發現江期不再去5號窗口拿牛奶了,而是自己帶了一盒,這一盒和那天餘安給他的那種一模一樣。
他沒細想,按照這幾日的觀察,也壓根沒把他和餘安聯系在一起,只是好奇地問:“喝上瘾了?”
江期抿着吸管,聽到他的話後嗆了一口,心懷鬼胎地回道:“其實,我在北元時一直喝這個牌子。”
連文樂見狀湊了過來,又問:“網上買的?”要不是上次餘安拿出來,他都不知道還有這個牌子的牛奶。
江期支支吾吾地說:“嗯,買的。”他确實給了錢的,只不過是從餘安這個渠道買的。
鐘蘇沒再問,連文樂更沒當回事。牛奶的事就這麽糊弄過去了。
第二周訓練結束後,賀集這回感覺到江期的變化。
排球隊一直缺一個大主攻位,平時訓練時,賀集兼顧主攻位,哪裏需要哪裏搬,自從江期參加訓練後,他就從主攻位置退了下來。
網前三人是江期、賀集、連文樂。他們的身高也是在隊裏排前三,在網前給人的壓力不小。
蔣丘挺滿意的,特別是對江期,賀集能看出來。
但是這位新隊友緘默其口,專心致志地搞孤獨訓練。或者跟連文樂搞二人訓練,這在一個團體競技上,是一個致命錯誤。
他找過老蔣,後者也只一句話:他馬上就能适應了。
果不其然,第二周訓練時,江期就主動許多。
常規練習時,他竟找到了賀集。
江期就像是被誰打開了交流的大門,話比之前多了幾倍,也會說一些他之前的球隊,包括技巧上的交流。
賀集問連文樂,“江期開竅了?”
連文樂頗為認真地思考了幾分鐘,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可能是他換牛奶牌子了。
賀集:……
他從來不知道牛奶的作用這麽大,畢竟小學之後,他就不喝牛奶了。
為了突出他這個隊長的關鍵作用,他做了一個決定,在月考結束之後要組織一場排球隊迎新局。
他在老蔣魔鬼訓練群裏面@所有人。
賀集:@所有人,下周月考結束,咱們出去撮一頓吧!都想吃什麽?
他沒有點明是為了歡迎新隊員江期,但大家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
連文樂:雙手贊同,吃啥都行,只要不是食堂。
戎馳:随意
衆人附和,江期也跟着發了個贊同的表情,緊接着蔣丘的消息就飛了上來。
蔣魔頭:帶我麽?
賀集:不帶
連文樂:不帶
戎馳:不帶
江期:不帶
大家異口同聲,同仇敵忾。
收起手機,江期想起這周糟心事,連着幾天晨跑跑得稀碎,他翻了頁書,望着眼前暖黃的臺燈,撥通了袁秘書的電話。
對面很快接聽,聽起來好像在喝酒,聲音懶懶地,“江期啊,什麽事?”頓了頓,又道:“上次你說的那個牌子牛奶,我給忙忘了,這幾天買完給你寄過去。”
他知道每天一瓶牛奶是江期多年以來的習慣。
江期一怔,接着說:“暫時不用了。”頓了幾秒,他開口,“袁叔,能不能幫我問下一中的宿舍還有沒有位置?”
袁秘書哦了一聲,“我給你問問,但我聽說一中的宿舍房間一直挺緊張的,當時你剛轉過去的時候我問了一嘴,沒事,等我消息。”
江期“嗯”了一聲,然後挂斷了電話。
下周四開始月考,一共考兩天,他看着眼前打開的書,一時間煩躁異常。
考前一天,彭岑宣布考完試的安排,然後又說:“這三周呢!就當作假期補課了,考完試休息一周,緊接着就要正式開學了,我希望你們可以重視起來,高考前,我們一共會有8次月考,包括兩次全市聯考,一次全省統考,大家好好複習。”
她指着教室後面的高考倒計時,只剩下模糊的300天,“大家加油吧!”
考試這兩天,江期原以為他和餘安不會再見,畢竟他們一個在第一考場,一個在第十二考場,中間隔着千山萬山。
然而牛奶卻沒斷過,這讓江期很意外。
早上九點考試,江期睡了個小懶覺,袁秘書前晚告訴他宿舍安排好了,考完試就可以搬進去,到時候班主任會來找他。
八點四十,他打着哈欠朝十二班走去,還好就在一樓。遠遠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抱着保溫杯,背着書包倚在檐下的石柱邊,不知站了多久。
他打哈欠的嘴沒合上,那人竟是餘安。
見到他來了也沒動,但是眼皮掀了掀,給了他一個眼神。
江期立刻會意,小跑過去,兩人站在石柱另一邊,這感覺,讓江期覺得他倆好像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交易,刺激。
江期說:“我以為今天考試,你就不賣了。”這話說得好像是情/色交易。
餘安給了他牛奶,把書包鏈打開,玻璃罐子被他收進書包裏,靜靜等着它今天的5.9。
嘩啦一聲,江期投了一把硬幣,其實他沒數,早上走之前他盯着自己桌上換好的零錢猶豫了挺長時間,但最後還是帶了一部分。
他記得那天去銀行兌換時,還引來櫃員的詢問,“你要換一千塊的現金?做什麽用?”
江期撒了個謊,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做生意找零錢。”于是,他得到了一袋子鋼镚兒。
“你等了多久?”江期看向餘安,他正在拉書包的拉鏈,背上去後,看了他一眼,“半小時。”
他習慣早到,但沒想到江期來得這麽晚。
他看了看時間,再拖下去以他走路的速度就趕不上了。
江期也注意到他的動作,連忙說:“你趕緊上去吧!明天早上我去找你。”
餘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