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州,北冀軍營。
讓士兵恐懼的夜晚來臨。
一開始所有人都醒着,幾個外向點的士兵在講着家鄉的風俗人文。
後來夜越來越深,士兵控制不住白日裏殺妖帶來的困意,一個接着一個倒下去。
呼嚕聲在營帳裏經久不息。
這讓被蘇岐派來的周闕在緊張之餘只能使勁憋住笑意。
這位滿懷熱枕武狀元在被秦晔調來北冀軍營的第一百次任務,就是躲在士兵的營帳裏觀察除妖師桦川是怎麽應對夜襲的。
他來北冀軍營已經有三年,而且他的父親與北冀軍營的将領蘇岐是世代交好的老朋友,才會在夜襲讓他做這種任務。
蘇岐向來喜歡磨練部下,更何況是周闕這個貨真價實的武狀元。
而周闕的任務也不僅僅是觀察那麽簡單,他還要防止那除妖師是個無用之人,對付不了夜襲,到時候他就通知蘇岐事先準備好的人馬,然後他來救人。
說來說去還是蘇岐不信任除妖師。
那桦川白日裏他也見過,那一副比小倌裏的頭牌還漂亮的皮囊能有什麽用,別等一下看到夜襲的妖物就吓得屁滾尿流。
身為實打實的武狀元,周闕與他的頂頭上司蘇岐一樣,看不起除妖師。
伴随着周闕的這種想法,夜襲開始了。
一開始的時候,周闕沒有發現夜襲。
後來,第一只妖物出現了。
它從一個士兵的被子裏爬了出來。
在它爬出來後,被子落在簡易的床上,那個睡在這裏的士兵,就這樣消失了。
然後,妖物像瘋了一樣地不斷出現,士兵們也不斷消失。
出現一只妖物,便少一個士兵。
而那個從京城來的除妖師桦川,一直都沒有出現。
憤怒的周闕在打了信號後,就拿起大刀沖了出來不斷地砍殺妖物。
除妖師皆貪生怕死,貪慕權勢之輩。
這是許多同僚對興起的除妖師嗤之以鼻的評價。
但是,在他砍了一陣子後,所有的妖物都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怎麽回事?
周闕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很快他被人帶到了旁邊的營帳。
在那裏,他看到了桦川。
同時,他看到了那些本來消失的士兵都好端端地出現在那裏。
周闕不是傻子,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剛才的全部是幻象,但是,夜襲是真的。
也就是說,夜襲的妖物全部進了幻象。
當然,一同被騙進幻象的還有他這個以貌取人的武狀元。
習日白晝,蘇川的邊境之地。
範圍大的驚人的陣法被掌控在溫昭手中。
而此刻他卻百無聊賴地坐在陣法邊上,用右手拖住越發沉重的腦袋,長發有一下沒一下地搭在手背上,煙紫色的眸子也止不住倦意迷離了起來。
莫非真的是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
一只四千年的和田玉靈,竟然對陣法的破解不明于此。
實在是不忍直視啊。
強大的碧色靈力親昵地圍在瑾韻身旁,它同它的主人一道無計可施地看着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陣眼。
溫昭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笑了起來。
四千年的修為到底強大,即使是以一竅不通的姿态也可以無視石煞陣其強大的防禦力和吸收力。
但是面對那奇妙的陣眼,貌似強大的修為就沒有什麽用了。
所以就造成了瑾韻與那陣眼大眼瞪小眼的尴尬處境。
高傲的陣法天才溫昭從來沒有這麽有耐心地教導過他人。
而且還是一個直接靠修為打到陣眼的人。
以前這樣的人一定會被他嘲笑死的。
但是面對瑾韻,他總會在瀕臨崩潰的時候被一些東西勸住。
不得不說,除了在陣法上瑾韻的表現都差強人意,但是在其他方面,連他都找不出什麽明顯的問題。
實力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讓溫昭困擾的是,一般一千年以上的大妖都會劃地稱王,而瑾韻明明有四千年的修為,卻一只形單影只,莫說稱王,連個手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在性格上,瑾韻是典型的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性子,在溫昭每次作死地招惹瑾韻時,她的攻擊更像個警告,也沒用實質性地傷過溫昭一分一毫。
再加上瑾韻可是難得的千年和田玉,這讓把“此生唯陣法與美玉不可辜負”奉為妖生座右銘的溫昭對瑾韻的歡喜更上一層樓。
而且他想切磋陣法的那個人瑾韻是認識的。
集合種種因數,溫昭對瑾韻都發不了大脾氣。
現在如此,将來亦如此。
“不過嘛,這兩天瑾韻也不能說在原地踏步走啊,”溫昭那煙紫色的眸子回複了一點清明,自言自語道,“再怎麽說,她也算是知道對付陣眼有時需智取而不是蠻攻了啊。”
頗有小徒弟初長成的成就感的溫昭還沒獨自品嘗這小小的喜悅,就開始因為一個闖入者頭痛起來。
在外面布下的連環陣,已被人破壞了兩處。
來者不善。
而石煞陣中的瑾韻,正屏息閉神,石煞陣的陣眼吐吶着絲絲紫光,以繞圈的方式凝集為實體。
而那實體邊上,有一個小點在不斷游走。
呵,終于露出廬山真面目了啊。
碧色的靈力化為匕首,在瑾韻的操控下刺入了那實體,快速潛行着,逼進那個小點。
那個小點似乎極具靈性,在匕首快要刺到它時,那個小點猛地跳了出來,在空中華麗麗地轉了一圈後,又化出了實體。
如果那個小點能再有靈性一些,就一定會開口嘲笑瑾韻。
如果它能再有靈性一些,它就會發現瑾韻帶着勝負已定的笑意在看着它。
在它剛剛化出的實體中,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刺穿了它。
石煞陣已破,但是瑾韻卻一點也不高興。
因為剛才那個小點遇到的匕首,在陣眼的周圍都存在着。
因為瑾韻不知道小點第二次化實體會在什麽地方,所以她只好用最愚蠢的思維,把周圍的空間都布下靈力。
而剛才她能破陣成功,全靠的是運氣使然,如果那小點恰好從她布下的所有靈力中越過了呢?
那麽,破陣會更加困難。
瑾韻苦笑,這就是為什麽桦玺能夠把自己用陣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困住的原因啊!
在瑾韻破了石煞陣的同時,溫昭布下的連環陣全部被破。
闖入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這裏過來。
瑾韻皺眉,立刻就用靈力把手無寸鐵的溫昭拉了過來,護在身後。
所以,在緋色笙看到瑾韻的同時,他也看到了這樣的一幕。
“啧。”緋色笙停住了腳步,如同巨蟒獵食般的眼神越過瑾韻,盤旋在溫昭的頭頂。
溫昭突然覺得頭上隐約盤踞着一條個體不小的蛇,它吐着蛇信子,粗糙的鱗片與他的頭皮緊密相貼,那碩大的腦袋會順着路一直垂到他眼前來。
聰明如溫昭,他很快就發現了造成他如此不适的罪魁禍首。
那闖入者身着月白色祥雲袍,豐朗神俊,像那月光下的一杯花酒,清冽甘甜。
可是這花酒卻和杯弓蛇影的典故一般讓人揣揣不安。
不同的是,真正的杯弓蛇影只不過是自相驚擾的誤會罷了。
而這杯花酒裏的蛇能夠帶來的危險,是真實的。
溫昭不住地打着顫兒,本能驅使他向瑾韻更進一步地靠去。
緋色笙見狀,本就不善的心情變得更加可怕。
他或許應該一開始就先把小玉靈找出來的。
否則也沒用必要在那些虛有其表的連環陣上浪費時間。
也沒有必要看到連環陣的主人,一個只會躲在女人背後的懦夫。
溫昭感到頭頂上的那條蛇好像已經有了實體,正在他的頭上爬行。
就在溫昭馬上要被緋色笙逼瘋時,瑾韻努力地避開緋色笙殺人的目光,道:“你來了。”
“我們約定好的,以後在一起前行,畢竟,我還要向你借東西呢。”
好在,緋色笙沒有像瑾韻害怕的那樣根本不聽她說話,就直接大開殺戒。
剛才讓溫昭毛骨悚然的感覺她也有,他是動了殺意的。
她其實在這個時候是可以趁機把事情挑明的。
沒有一只妖怪會喜歡自己的本體被別人随意取送的。
況且緋色笙很有可能是桦玺的同伴。
畢竟,在遇到時街時的氣定神閑,在她被綁架時的不見蹤影,而現在又突然來找自己,這些都很可疑。
但是……
瑾韻在思考着下一句該說什麽的時候,被她護在身後的溫昭已經飛了出去,然後以頭着地,昏死過去。
接着,緋色笙把頭低下,薄唇在她耳側輕啓:“我知道你要去找那個人,我也要去找那個人。在十年內,那個人身上會發生很有趣的事情,而且,很可能與你有關。”
說完這番話,緋色笙便把頭轉向了瑾韻的正面,纖長濃密的睫毛微微下垂,掩住了眸子中的勝券在握。
他現在沒有辦法找到桦玺,但他沒有猜錯的話,桦玺最後一定會讓瑾韻找到他的,然後,那樣東西也該去拿回來了。
瑾韻仿佛看到了面前的這個亡靈滿身黑氣,臉上卻帶着不斷誘惑的笑容。
純淨的黑色。
瑾韻在想到此處是猛地一驚,再細細看向緋色笙時,那亡靈和平常沒有什麽差別。
是她看錯了嗎?
她不知道。
緋色笙很有耐性地等待她的回答。
緋色笙是危險的,因為她看不透他。
桦玺也是危險的,因為即使一直身處桦玺的計劃中她也看不透桦玺的真實想法。
她必須得找到桦玺,如果她不想被對方
玩得團團轉的話。
但她一人是不夠的,即使有溫昭可以破了桦玺的陣法,但是桦玺禦服的妖怪大多數是千年大妖。
她打不過這麽多的。
所以,要找到桦玺,然後知道真相,她需要緋色笙的實力。
但是緋色笙身上的疑點未免……
……
在慎重考慮之後,她說:“即刻上路吧,緋色笙。”
要找到桦玺的願望壓過了她對緋色笙的懷疑。
一個是直面已知的危險,一個是與不知是敵是友的存在合作。
瑾韻選擇了後者。
而可憐的溫昭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被瑾韻用靈力拖着,一同前往蘇川打探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三人行,必有一夫一妻
作者在這裏保證每日一更,或者兩更,甚至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