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婆從竹馬開始

第 9 章 睡覺覺

第九章 睡覺覺

小孩子喝完奶容易犯困,60毫升的奶尚未見底,虞瀾便喝不下,小嘴巴嘬着奶嘴睡着了。

偶爾虞瀾活動身軀,牽扯到手臂,打過疫苗的地方隐隐作痛。

睡夢中的他小嘴一癟,又是一副委屈要哭的可憐樣。

“瀾瀾對痛覺比較敏感,一點兒痛都會讓他害怕。你還記得之前瀾瀾因為機器人哭吧?他一直很怕這些玩具。”虞悅嘗試坐在薄靜時身邊,“瀾瀾比較小的時候,喜歡抱着玩偶啃,有一次他拿着機器人啃,嘴巴磕到了,哭了很久。”

“從這時候開始,他特別害怕機器人一類的玩具,他以為這些玩具會帶來痛,他很怕痛。”虞悅說,“他很膽小,很容易被傷害,也很容易留下心理創傷。”

“但是瀾瀾不會說話,疼了只能哭,只有哭了才能讓我們知道他害怕,我們才知道該怎麽保護他。”虞悅看着薄靜時,意有所指,“靜時,你也是。”

“受了委屈要跟媽媽說,不要把委屈藏在心裏。”

休息室內靜谧無聲,虞悅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話,似乎并不能打動薄靜時。

他專注低頭注視虞瀾的睡顏,仿佛沒有任何事能夠令他分心。

薄凝心一副很頭疼的樣子,她向來不知道該怎麽和兒子交流。突然,虞悅說:“瀾瀾是熊貓血,你知道熊貓血嗎?這是一種很稀少的血型,如果受傷出血,情況會很糟糕。”

“你不會傷害弟弟的,對嗎?”

薄靜時擡起頭,眸光認真篤定:“我會保護他。”

虞悅微怔。

她說傷害,薄靜時卻回答保護。

接下來虞悅和薄凝心準備再去醫院一趟,這一次是她們去看心理醫生。

她将此事說得輕松随意,成年人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煩心事,看心理醫生并不是可恥丢人的事,而是維護心靈健康的工具。

在詢問薄靜時是否要順便一起時,他居然答應了!

只是薄靜時有一個條件,他要抱着虞瀾一起進去。

這不是劉醫生第一次見到薄靜時,卻是第一次真正“見到”薄靜時。

她無數次來到薄家,說盡好話拉近距離,經驗豐富的她将能用的辦法都用了,可這位小酷哥從未給過好臉色,始終不肯配合。

劉醫生溫柔道:“今天天氣真好,你覺得呢?說起來,我們也很久沒有見過了。”

薄靜時沒有理她,而是專注陪懷中的小嬰兒玩耍。

虞瀾坐在他的腿上,伸出小手嗚哇哇地哼唧,他偶爾“嗯”幾聲回答,然後捏捏虞瀾的小手,甚至還會主動低頭喊“寶寶”。

劉醫生驚訝極了。

她的專業性不用多說,薄靜時是她職業生涯中少有的硬茬,望着眼前兄弟倆溫馨一幕,她若有所思。

劉醫生改變策略:“這是你的弟弟嗎?好可愛,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可愛的小孩。”

一直對她愛答不理的小酷哥突然擡頭看了她一眼,随後繼續低頭,頗為認同地“嗯”了一聲。

那贊賞的目光,就仿佛在說……你還算有點眼光。

薄靜時在咨詢室裏待了有一段時間,等他出來時,抱在懷中的虞瀾已經睡着了。

随着開門關門的動靜,伏在肩頭的小寶寶困呼呼地揉了揉眼睛,換了個姿勢趴在肩頭,繼續熟睡。

薄凝心焦急地對劉醫生道:“怎麽樣?他說什麽了嗎?”

劉醫生有些無奈:“他确實變了很多,但僅僅針對他懷中的小寶寶。只有在我詢問有關小寶寶的問題時,他才會稍微搭理我,說幾個字。起初,我試圖從寶寶的方向入手,但沒過多久,寶寶睡着了,我還想說話,他給了我個不耐煩的表情,示意我閉嘴。”

“然後他在專心哄寶寶睡覺。”

薄凝心:“……”

“他抱寶寶時候袖子不小心往上捋,我看到他手臂上有疤痕,看起來有些時間了,是不小心弄到的嗎?”劉醫生頓了頓,“有幾個疤痕像被煙頭燙出來的。”

疤痕?薄凝心怔了片刻:“怪不得他從來都不肯穿短袖,前段時間天氣那麽熱,他都穿着高領毛衣。”

許多傭人體貼地送去短袖,并勸薄靜時換上短袖,薄靜時非但沒有領情,反而一意孤行,加深了她們對薄靜時的壞印象。

煙疤?

薄靜時來A市半年,薄家無人抽煙,結果顯而易見。這是在京州弄的。

光是手臂便有這些疤痕,那麽身上又有多少?

薄凝心簡直不敢想象。

“薄小少爺的智商遠遠高于正常人,表現孤僻,記憶力驚人,有明顯的語言障礙,很符合高功能孤獨症的症狀。”劉醫生道,“他不是不願意和別人交流,而是不知道怎麽與別人交流。歷史上有許多天才擁有孤獨症特征,在某些方面天賦過人,在其它方面卻發育遲緩。他們擁有自己的世界,不需要靠外界獲得認同,也許這就是他們表現冷漠的原因。”

“興趣與愛好很少,偏執于特定事物。您也可以理解為太過于專注一件事而無法分心。”劉醫生道,“現在,他應該就處于這個狀态。”

*

他們的晚餐在餐廳解決,在上菜期間,薄靜時主動跑去給虞瀾泡奶粉。

他的确很聰明,學習能力強上手快。

只泡過一次奶粉的他,動作已極其熟練。

薄靜時不滿足于讓虞瀾坐在兒童餐椅裏喝奶,一定要把虞瀾抱在腿上喂,邊喂邊捏捏虞瀾翹起來的小腳。

專注,認真,無法分心。

解決完晚餐回到家中,薄靜時沒有馬上回房間,而是搶了陳姨的活,檢查虞瀾的尿不濕。

在外頭這段時間,尿不濕已經差不多滿了。

薄靜時去廁所接了溫水,取來幾塊幹淨的小毛巾,很認真地幫虞瀾擦屁屁,旋即給虞瀾換上了新的尿不濕。

幹完活後的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臨走前,戀戀不舍地捏了捏虞瀾的小腳,像道別,轉身準備回房間。

“靜時——”薄凝心喊住了他。她道,“你……想回京州嗎?”

薄靜時驀地扭過頭。

這一天還是來了。

他早就知道他在A市待不了多久,他遲早會被送回京州,像踢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

看到兒子如此戒備、冷漠的表情,薄凝心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天生不擅長煽情的畫面,對薄靜時,她确實沒有特別多喜愛,但責任讓她無法放任薄靜時不管。

她嘆了口氣,蹲在薄靜時跟前,伸手摸摸他的頭,“不回去好不好?以後都在家裏住。和瀾瀾一起好好長大,快快樂樂的。媽媽确實不是很會帶小孩……但你可以試着相信一下我。雖然我沒有多好,但應該也沒那麽壞。”

“今晚要不要留下來陪瀾瀾睡覺?明天虞阿姨就要走了,正好讓瀾瀾熟悉一下跟你睡覺的感覺。”

“接下來你也可以天天陪瀾瀾睡覺。”

薄靜時眼中閃爍掙紮。

最終,還是沒能抵抗誘惑。

洗完澡後的虞瀾精力充沛,剛換好尿布,迫不及待在床上爬來爬去,動作靈活且快,笑聲漾滿整張臉龐。

等到玩累了,虞瀾便懶洋洋地靠在抱枕上,仿佛在海邊沙灘度假那般悠閑,白生生的小腳翹在半空,一蹬一蹬的。

薄凝心忍不住道:“真活潑,現在還蹬腳呢。”

“瀾瀾開心的時候就喜歡這樣,”虞悅捏了捏虞瀾的腳丫,虞瀾以為這是在跟他玩兒,蹬得更開心了,“這時候你們得小心點,他蹬腿的力氣可大了,之前我被他踹過,特別疼。”

小嬰兒看起來小,力氣卻很大。

薄靜時看着這張精致臉蛋,心想,如果是這麽可愛的小寶寶,被踹一腳又怎麽樣呢?

耳邊笑聲不絕,氣氛歡樂熱切。從前的薄家不是這樣的。

最起碼在薄靜時來的那一天開始,不是這樣。

薄家上下所有人都害怕怠慢薄靜時,知道薄靜時可能有精神上的問題,許多地方小心再小心。

很長一段時間,薄家死氣沉沉,甚至交流都用氣音,生怕吵着刺到他“敏感”的神經,再惹得他發瘋發狂。

虞瀾來的那一天,格外與衆不同。

那天的薄家歡聲笑語,嬰兒笑聲清脆響亮,天生治愈的聲音讓本該午睡的薄靜時遲遲無法入睡。

他望着天花板,聽了很久。

他将目光落在拉得嚴嚴實實的窗簾上。

卧室內燈光明亮,但薄靜時并不喜歡開窗,這當真是一件很矛盾的事。

他從前住的地方總是黑暗潮濕,曬不進光,空氣和他這個人一樣腐朽陰冷,現在環境變好,他應當開心才對。

可真當他打開窗簾,感受陽光的那一刻,又會感到刺目與深深的恐懼。

就像習慣黑暗,卻突然被手電筒照到然後四處逃竄的老鼠。

或許是隔音太差,又或許是花園內的小嬰兒笑得太開心、太歡樂。

薄靜時還是下了床,像做虧心事一樣拉開一小塊窗簾,偷窺別人的幸福生活。

小嬰兒處在鮮花錦簇中,沐浴着春風與陽光,日落餘晖下,眼眸仿佛盛着大海。

當薄靜時看到他的那一刻,無論哪裏皆是燦爛遍野。

……

原本薄凝心和虞悅準備讓虞瀾睡在拼接床內,主要是怕薄靜時壓着虞瀾。

但不知不覺,虞瀾已經黏糊糊地窩進薄靜時的懷中,而薄靜時也緊緊摟着他,另一只手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哄睡。

任誰看了都是兄弟情深的畫面,她們不忍破壞,就這樣吧。

薄靜時并不是一個戀家的人,因為他沒有家。提供住所的地方并不能稱之為家,親戚的雜貨間、地下室、閣樓都不是。

而現在他擁有了一種奇妙的歸屬感。

熱烘烘的小巧身軀被他摟在懷裏,那種滿足感當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抱着虞瀾的那一刻,仿佛擁有全世界。

薄靜時摟過虞瀾,讓虞瀾貼他更近。

小嬰兒怕熱,不滿地哼唧哼唧,最終還是認命地往他懷裏縮。

他安撫地摸着虞瀾的後背,把頭埋進虞瀾的頸間,吸虞瀾身上的奶粉香。

幹淨,純粹,溫暖。

偶爾,薄靜時會聽見傭人在房門口聊天,他一直以為虞瀾馬上會走,可虞瀾不僅不會走,他也能留下。

他們能在一起很長時間。

可能是今天太美好,薄靜時夢見許多從前的事。

薄靜時的父親從來不管他。

只有偶爾薄凝心要同他視頻時,父親才會一改臉色,給他換上好衣服遮擋身上可能有的傷口,并嚴厲地命令他,好好表現。

他的傷口來源很多,可能是父親請來的男家教用煙頭燙的,也可能是男保姆見不慣雇主的壞脾氣,拿他發洩。

之後薄凝心越來越忙,父親發現他起不到挽回妻子的作用。

薄靜時被丢在大院裏,父親給了筆錢,讓親戚們幫忙照顧。

知道他不受重視,親戚也格外怠慢,随意清出點灰塵滿地的雜貨間、潮濕的地下室、滿是蟲子的閣樓……“房間”很黑很黑,就算開燈也很暗,沒有窗戶,沒有溫度,只有在裏面四處橫行的老鼠與蟲子。

他很少會出房間,沒人喜歡他,沒人歡迎他。

他時常躺在冰冷黑暗的房間,就像躲在下水道裏的老鼠。

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分不清冷熱與四季,春夏秋冬對他來說并無差別。

但還是會有人特地來附近嘲諷他,挑釁他。

——他媽不要他了,他爹讓他自生自滅,還天天來蹭我家的飯!

——他之前住我家,我才不喜歡他呢。我和我爸媽說他偷我東西,我爸媽就不讓他住我家了。

——這天怎麽還沒來啊?我真不想看到他了。或者他媽什麽時候來把他接走?

——他媽早就不要他啦,跟他爸一樣。

——好可憐啊,沒人要、沒人喜歡的可憐蟲。

門開了,薄靜時面無表情地看着一群小朋友,随後對他們大打出手。

許多人認為小孩子天真單純,但其實這個年紀的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惡意也更純粹、不加掩飾,謊言更是張口就來,沒有同理心與愧疚感。

所有親戚都說管不了他這白眼狼了,家族中禮佛的奶奶看不下去,決定暫時收留他。

但薄靜時知道,他遲早還會被“趕走”。

薄靜時做了很多噩夢,渾身冰涼發抖,胸口仿若被巨石碾壓,喘不過氣。

他猛地睜開眼,大口大口呼吸,這才發現,懷中多了一個溫暖的小身體。

虞瀾迷迷糊糊地靠過來,鑽進薄靜時的懷抱,嗚嗚哼哼的,明明困得不行,還笨拙地伸出小手幫薄靜時擦眼淚。

之後又像小大人一樣拍拍薄靜時的胸脯,哇嗚哇嗚地叫,明明困得吐口水泡泡,明明還那麽小,就已經懂得安慰人了。

薄靜時愣神片刻,胸腔狠狠一震蕩,化開溫溫熱熱的暖流,充斥全身,幫他驅走所有負面情緒。

很多人說他是問題少年,他不反駁,他的确感知不到多少喜怒哀樂與情感。但這一刻,他才知道不是的。

原來人是有溫度的。

薄靜時輕輕握住虞瀾的手,将虞瀾緊緊摟在懷裏,無聲且小幅度地蹭蹭虞瀾的鼻尖。

虞瀾困得眼皮都在顫抖,努力睜大眼,迷糊糊地喊:“gege?”

然後扭扭屁股,黏糊糊鑽進薄靜時的懷裏。

……

第二天,虞悅将這件事告訴了薄凝心。

她睡眠質量差,覺淺,容易被小動靜驚醒。

給虞悅的時間并不多,她必須馬上投入工作上的事,和薄凝心再叮囑一番之後,她來到薄靜時面前。

“靜時,你是個好孩子,你也很聰明。不管你父親是什麽樣的人,但你母親和他不一樣,和他們都不一樣。她是個很好的人。”虞悅說,“我聽凝心說,你在冬天時出生,也是在冬天時來到A市。現在春天已經要過去了,但——”

“春天過去了,我們還能迎接下一個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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