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周窈亂七八糟做了好多夢,先是夢見她背着吉他拉着羅曉天火急火燎往演出場地趕,鐘靖和關嘉城一個接一個奪命連環call催說要遲到了,她急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邁進場地大門了……
馬上又切到下一個畫面。
昏暗的練習室裏,關嘉城一把搶過貝斯摔在地上對着鐘靖破口大罵,手弦斷了耷拉在地上。
周窈跑過去勸架結果兩個人吵的激烈,怎麽也聽不見她說話。
她都急得快要哭出來了,下一秒又一轉居然是樂隊馬上要上場演出,周窈拿着話筒往臺上走,眼淚怎麽也憋不回去,臺下觀衆熱情的無以複加,仰着頭一聲接一聲喊“衰敗玫瑰”,她想唱歌眼淚卻一直掉,哽咽到怎麽也開不了口。
鐘靖關嘉城羅曉天都冷漠的站在原地、沒一個人幫她,周窈慌亂間擡頭,猛地就看見站在人群中間的程野,最簡單的白衣黑褲,卻出挑的紮眼。
他豎了個中指邪魅狂娟的一笑,沖她開口:“真慫啊周窈,歌都不敢唱,我養的狗沒事兒還嚎兩嗓子呢。”
……!
周窈猛地睜眼,被光線刺地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會兒太陽沒落山,屋子裏亮堂堂的,光線在地板上折射出一圈淺淡的橙黃影子。
房間裏很安靜,只有舊電風扇轉動時不太靈活的嗡嗡聲。
她怎麽夢見了程野……
周窈坐在被窩裏扶額。
夢見就算了,
這人居然還在夢裏把她唱歌跟狗嚎比?
啧,
也太沒品了。
這一晚上夢境裏時空穿梭的周窈心情十分複雜,索性妝也懶得化了,塗了個口紅就直接出了門。
裴朗見周窈進酒吧時吓了一跳,他趕緊招招手把人叫過來,擔心道:“姐,你是不是昨晚通宵了?”
周窈疑惑:“沒有啊,睡挺早的還。”
程野走那會兒都還沒十一點呢吧……
“可是你也太憔悴了,黑眼圈重的燈光這麽暗我都能看得出來。”裴朗洗完酒杯、又開口,“要不你在吧臺再睡兒。還早呢、今天也沒什麽人,等會兒到點了我叫你。”
周窈在吧臺上懶散坐下,手撐着半邊腦袋:“算了,現在也睡不着。”
大概是因為她皮膚白的原因,稍微有點兒黑眼圈就特別明顯,所以以往周窈出門都上底妝,就是為了氣色能稍微好點兒,可今天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死活提不起勁兒來。
要不是得上班,她都不想來酒吧直接在家繼續睡了,渾身骨頭軟似的,莫名其妙就是想癱着。
周窈這麽放空了會兒,想到什麽、眼神突然聚焦起來:“裴小朗。”
“嗯?”
“上次我讓你幫我要個微信你要到了嗎?”
裴朗一怔,随即反應過來:“還沒有,我……這幾天給忙忘了。”
周窈聞言擺擺手,懶懶打了個哈欠:“那算了,以後我自己要。”
裴朗沒敢說實話,其實是他好幾次都沒能和那人說上話,每次還沒來得及上前程野就有事走開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點想多了,裴朗隐隐感覺程野似乎不是很喜歡自己。
這麽想着,他又開口道:“對了姐,下周就是你生日了。”
“嗯。”周窈沒太放在心上、淡道,“每年不都是那麽過嗎,今年咱們也老樣子就行。”
裴朗垂眸,輕聲開口:“我的意思是、我們不是要吃火鍋嗎,你要不問問程野哥他……”
嘶——
對啊。
周窈眼睛一亮,眸子裏像點了燈火:“我現在就去問問程野。”
剛準備站起來,像是又反應過來什麽,問了裴朗一句:“他今天又沒來上班?”
……
來時經過門口好像也沒看見程野。
裴朗在旁見周窈這一連串動作,見她眼底不複先前黯淡,剎那間清亮起來,片刻後垂眸,睫毛順勢向下落。
他點點頭,輕聲道:“嗯。”
周窈聞言蹙眉:“啧。”
程野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上班态度居然沒被開?
她舔了舔後牙槽、眯起眼,
看來陳經理那事兒媽這次該不會是真.墜入情網了吧……
周窈暗暗咬牙切齒:“程野你還真是——”
沾花惹草男女通吃!
“阿嚏——”
喧鬧的包間裏被簇擁坐在正中央的男人突然打了個噴嚏,很輕一聲,倒是沒影響一群人燈紅酒綠的氛圍。
程野起身,緊挨着他的霍七少随着這個動作也跟着微微仰頭,稍有疑惑。
兩家公司剛剛準備建立合作,霍七少又是第一次一個人挑大梁接手公司業務,自然不敢怠慢這位大陸運營線第一負責人,這次美名其曰過來玩兩天,其實就是親自考察衡量後續合作價值。
且不說在香港影響力如何,江氏這幾年在內陸生意做得如日中天,海外發展又勢如破竹,歐美市場前途一片光明。
這樣一塊香饽饽,哪家不想争取合作互利共贏?
見霍七神色,程野淡道:“太悶了,我出去透透氣。”
他前腳剛離開,後腳包間裏幾個公子哥就面面相觑起來。
“霍七,他這是……”
“我們這群人都來作陪飲酒了江總還有哪裏不滿意的?”
“我看估計是今晚這場子不合他意咯。”
“你懂個屁啊,也不看看這裏是什麽地方、哪個男人不愛?”
霍七少亦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只好拉過這趟和程野一起過來的齊之淮、低聲開口:“齊少,今晚江總看起來興致不高啊,他是不是不适應這種場合?”
他們只在之前合作商談的時候見過一次,窗明幾淨的會議室裏,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當時程野坐在談判桌對面,神情冷淡。話不多、只在談到關鍵時恰到好處的開口,沒有明面上的刁難,漂亮話裏全都是苛刻的條件、利潤絕對不讓半分,簡簡單單就壓得霍七喘不過氣來。
他剛剛還特地觀察了程野好幾眼,在club這種地方也沒見他把西裝扣子解開一個,看起來嚴謹板正得很,實在不像一點不像花天酒地之徒。
霍七垂頭喪氣,懊惱自己酒桌上的這招用錯了人。
齊之淮接過旁邊小明星遞過來的酒,攬住她盈盈一握的腰,喝了一口之後方才慢悠悠轉回來。
意味不明盯着旁邊的人,霍七被他看了個莫名其妙、下意識皺眉。
齊之淮這才嗤笑一聲,桃花眼眼尾上挑:“不适應?”
他好像聽了什麽天大的笑話:“他野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所中學偷偷談戀愛被老師訓呢,傻仔?”
齊之淮移開視線,不以為意地拍了拍霍七的肩:“放心咯,還能因為一場酒局黃了你們談了大半年的合作?”
況且真要說不适應、這次沒來的,
段家那位才是當仁不讓、真正的世家貴公子。
程野這樣野慣了的,即使這麽多年被江家那群人壓着不得不收斂,早幾年身上的那股你死我活的狠勁兒,也得跟他一輩子。
程野從外邊兒往回走,快要到包間時腳步一頓、視線被吸引住——
頭卡那一撥人在人頭湧動的舞池裏尤其顯眼,幾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小男生懶懶坐在卡座上,手臂環着巧笑倩兮的女孩。
讓程野覺得有意思的,是卡座中間那個男生。
暧昧混亂的光線襯得皮膚冷白,懷裏的女孩蹭着他黑色破洞短袖上的項鏈,他似乎笑的很開心,湊近旁邊的哥們耳邊說了句什麽,幾個人飛快吹了幾聲口哨。
只見那個男生拿起桌上的酒杯,懷裏的女孩貼着他嬌俏笑了一下,下一秒,他只輕輕動了動手腕,金色的液體就順着女孩的衣領淌了下去。
有人開始起哄,他倒是神色自若,站起身來拿過價值不菲的玻璃酒瓶、繼而微微弓腰——
女孩這會兒似乎有些害怕、躲了一下,他幹脆一只手按住她肩膀,
繼而酒瓶裏的酒悉數淋在她頭上,斷斷續續的水滴順着脖頸往下淌,幾個年輕人笑作一團。
始作俑者倒斂了笑聲,懶懶散散窩回卡座,歪着頭靠在另外一個男生身側、掩映在昏暗燈光和湧動人潮下,再看不清神色。
程野眯起眼,突覺這人有些眼熟。
“又是這些敗家學生。”耳邊突然響起一句不太标準的普通話,侍應生打開包間門後卻遲遲不見主角,霍七不放心,幹脆出來看看情況。
他瞥了眼卡座、又看向程野解釋道:“那小子在中環這一帶都玩出名了,快一個月、每天晚上待到通宵,一場起碼六十萬港幣。”
“我讓人查過。”霍七撓撓腦袋、皺眉,“居然沒查到是哪一家的人,只知道他的航班從英國回來,估計是個剛回國的留學生。”
“不過,聽他口音不像是香港本地人……反倒像是內地那邊的口音。”
聽他說完,程野收回視線,戲谑開口:“沒想到鼎鼎大名家裏全是珍稀藏品的霍七也有說別人敗家的一天。”
他轉身往回走:“明天拍賣會是要把看中的拍品拱手讓人?”
“可以啊!”霍七聞言笑眯眯附和、兩步跟了上去,“比起江氏和霍氏的交情,區區一個拍品又算得了什麽。”
“明天江總要是看中什麽盡管講、我霍七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