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2
江期走到排球館門口時,正巧看到了蔣丘要等的人。
那人站在門外,三七側分碎發,珍珠色POLO衫,滿印logo的深藍短褲,一雙白球鞋,在臺階下躊躇。手裏捏着煙,還剩半截。
幾秒鐘後,只見他深深地吸了口香煙,吐了個煙圈,踩滅了星火,之後一腳踏上臺階。
不期然對上江期探過來的眼神,四目相對,那人微微有些吃驚,眼神轉瞬就冷了,上下打量了江期一番,然後森森問道:“蔣教練在裏面麽?”
江期點頭,“在裏面1號場。”
“嗯,謝謝。”說話親疏有禮,說着抄着兜走了。
擦肩而過時,他的側臉讓江期感覺有些熟悉,但又說不出來。
等腳步聲漸漸小了,他回頭看了那人一眼,确定自己之前沒有見過他。
出了排球館,他打開手機,問餘安:在哪裏?
然而不等餘安回複,他就耐心告罄,直接發送了個位置共享。
下一秒,巧克力狗狗的頭像就出現在眼前,江期看了看兩人的距離,幾步遠的地方。
自打用了這項功能,江期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幹巴巴的文字真不如這個好用。
這幾天,他都跟餘安商量好了,晚上一起去外面吃飯,然後再回寝室寫作業。
白天他在訓練,餘安就窩在寝室。他不知道餘安一天都在幹嘛,但總能安排得很滿,而且餘安只有在吃飯的時候才出門。
看着屏幕上的地圖,等他順利找到餘安時,發現他坐在排球館的長椅上發呆。
從這裏能望見排球館的大門,只要江期仔細看看,就能發現他,不過江期卻沒有這個耐性。
“吃什麽?”江期開門見山。
他今天訓練強度高一些,早早就餓了。
“随意。”餘安低聲回答。
這幾天兩人幾乎把學校周圍的店都吃了一遍,早點攤子,晚上小吃街,但口味都大同小異。
他和餘安吃飯一直是AA制,所以盡量選擇物美價廉的地方。他活到這麽大,因為排球的原因,幾乎一直在保持自律,飯菜幾乎都是輕油輕口,偶爾享受一頓,放飛自我,也得在第二天迅速調整,然而這幾天卻時時在打破他的習慣。
一旦接觸到大量的碳水,光靠自制力是不可能的。
江期連跑了幾天晨跑,加長了時間,還琢磨着等正式開學了就加一項晚間機械訓練。
他想不到若是餘安這麽孱弱的健康狀态也跟着吃綠葉子,會不會有一天暈倒在寝室。
不知怎的,江期忽然想到之前化學卷子上的那道選擇題,便問道:“你吃過達陽拌粉麽?”
“拌粉?”餘安一怔,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有的,春羅書房旁邊有一家還不錯。”
他看了眼江期,“想試試?”
江期應了一聲,當即表示同意。
拌粉是達陽本地特色,米粉有韌性,紅綠辣椒混入,無論酸甜麻辣還是醬香都可以。
餘安吃過幾次,重口味的絕佳選擇。
六點依舊留有絲絲暮光,兩人伴着向春羅書房走去,江期望着餘晖映出的倒影,他放慢步速,餘安走路的姿勢與旁人無異。
他不禁想起那夜背着餘安回寝室的時候,耳邊又酥麻起來。
那晚夜色重重,江期看不清楚春羅書房的外貌,畢竟隔着一條街,這會兒倒是看了全,書房門臉不大,但綠意盎然的,門前放了一個躺椅,上面還趴着一只橘貓,懶洋洋地瞅了他倆一眼,然後喵的一聲竄進書房裏。
書房旁邊就是拌粉店,名字特別普通大衆:一中拌粉。
針對的人群還挺明确。
餘安解釋道:“開了好多年了。”随着一中的校園一道,翻修又擴建,變成了二層小樓,生意一直不錯。
此時樓下坐得滿滿當當。
大門開着,塑料門簾挂在上面,能瞧見裏面烏泱泱的一片。
大多數是小青年,還有一些下班的社畜們擠在前臺,争先恐後地點單,生怕晚一點就輪不到自己。
江期又看向餘安,這麽多人怕擠到他的腿,而且看樣子要等位,時間拉得長,他怕餘安吃不消。
不料餘安指着樓上,“我去上面占個座位。”
江期點點頭,“嗯。”
說話間,身後忽地傳來轟的一聲,江期轉頭看去,一輛黑色大G嗡得停在空地上。
擋風玻璃透着一人的面孔,江期眨了眨眼,只見駕駛位上走下來一個人,他定睛一看,頓時驚訝地瞪大了雙眼,看那長身玉立叼煙的人,忍不住喊道:“教練!”
餘安渾身一震,也回過頭去,待看到車旁一左一右站着的兩人,登時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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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碗拌粉,三碗冰綠豆,一個肉餅瓦罐湯。多少錢?”蔣丘熟練點單,付完錢拿着號牌三兩步跨到了樓上。
這會兒大多數人都擠在一樓,二樓的冷氣不足,江期把溫度調低了許多,然後坐在了餘安旁邊。
沈遇聞欲言又止,嘗試着阻止江期的行為,但被餘安白了一眼。
蔣丘失笑看着眼前,然後坐在江期對面,旁邊是沈遇聞。
四人桌,四個男人擠得真充實。
江期算是跟沈遇聞打了個照面,但僅如此而已。
這裏蔣丘誰都認識,介紹就由他來,還挺正式,“球隊隊員江期,這我朋友沈遇聞,你們叫聞哥就行了。”輪到餘安時,他沒吱聲,江期自然的接上,“蔣教練,我們球隊教練。餘安,這我同桌,年級學霸!”
說實在的,他在提學霸的時候其實多少有些顯擺的成分。
這些日子,總覺得跟着學霸坐一起好像身價都提高了不少。
江期打過招呼,就聽見餘安在旁老實地跟着一起,“教練好,聞哥好。”
沈遇聞差點沒憋住,咬着吸管生怕噴出可樂來。
易拉罐的氣泡咕嚕咕嚕攪和平靜,都得跟着忍着。
沈遇聞裝模作樣嗯了一聲,十分鐘前,他還跟親弟弟談了天,順便提出要搞走江期的想法,這會兒又遇上,既欣喜又嫉妒。
畢竟餘安剛才明确拒絕了跟他共用晚餐的想法,美其名曰要回去學習。
誰知轉眼就和這小子出來吃飯。
餘安暗自瞥了他一眼,他們兩個不去吃牛排,幹嘛非要在這吃?
蔣丘趕緊推鍋,“阿聞說好久沒吃這家拌粉了,就想着來懷舊沒想到遇到你們兩個。”
江期完全沒注意到餘安和沈遇聞之間的眼神交流,腦海裏都是剛才見到沈遇聞的情景,正在這時,樓下老板娘的大嗓門喊了過來:“69號,取餐!”
五分鐘後,蔣丘把東西端上來,其他三人面前擺了一份拌粉,一碗冰綠豆,只有沈遇聞面前是一碗瓦罐湯。
江期看到滿眼的紅色,頓時胃口大開,一筷子下去吸溜了一大口,麻辣充斥口腔,味道着實不錯。
餘安撅了一筷頭,就聽見對面的沈遇聞開口,“魚兒….”話音未落,頓時覺察出不對勁來,尾音兒愣是拐了個彎,稱呼個全,“餘兒安同學,是吧?”
餘安眼皮一掀,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沈遇聞咽了咽口水,“要醋麽?”
“嗯。”餘安接過來,而後道:“謝謝。”
沈遇聞差點閃了舌頭。
蔣丘看着直笑,沈遇聞這個痞子似的人,在弟弟面前就是個奴隸。
他寵溺地看着沈遇聞在那擠眉弄眼,不知不覺自己眼裏揉了暖陽,江期一擡眼就看到了。
只這一眼,蔣丘就收了回來,在外面還得克制一些。
江期一怔,他們之間應該不止朋友這麽簡單,在瞧不出來就是傻子了。這會兒辣味反勁兒,舌頭上辣得痛,他一口悶掉了面前冰綠豆,緩了緩。
他吃了半碗時,餘安還有三分之二,但看起來像是吃飽了。
蔣丘今天運動量不大,不過他的胃口一直不錯,作為前運動員他吃得也快,吃完之後,就盯着沈遇聞碗裏的粉,他知道他肯定飽了,就是沒法把剩下的東西脫手出去。
沈遇聞攪和了一會兒,弄得拌粉看起來沒食欲了,才放下筷子。
緊接着,餘安也撂下筷子,不經意間看到沈遇聞胸前沾的油點子,有點嫌棄。
江期面前的碗光溜溜的,就剩了點辣椒,而他自己剩這些确實有些浪費,還不等他開口,江期搶先一步問道:“你不吃了?”
餘安點了點頭,又聽他說:“浪費太多了。”
對面兩人特別是沈遇聞好像也被打了臉,陰着臉看江期,這人說話可真不讨喜。
“我這邊沒動,你夠吃嗎?”說着,餘安把碗推過去,“別浪費了。”
江期二話沒說,把他碗裏的拌粉倒進自己碗裏,嘟囔着“行。”
蔣丘一怔,目光看向沈遇聞,只見他好像較了勁兒似的,直接跟他換了空碗,“吃光它。”
蔣丘一笑,跟着撿剩兒。
沈遇聞望着斜對面江期狼吞虎咽地吃拌粉,簡直難以置信。
他做夢也想不到,北元江氏集團的長孫,在達陽市撿人家的飯缽子。
更何況還是他弟的飯缽子,真是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