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鐘蘇的話音剛落,江期已經跑出了後門。數學楊老師在講臺上侃侃而談,和鐘蘇一起,親眼見證江期翹了她的課。
彭岑早上沒有課,坐在辦公室沒動,她其實在想餘安的事情要怎麽處理。
她的內心是不相信餘安會做出這種事的。她拿出餘安分班後填寫的家庭資料,父母一欄是空着的,其他監護人只填了哥哥兩個字,電話打過去時,卻是蔣丘接的。
那天,她着實愣了好一會兒,直到對方那頭傳來哨響,她想起來今天排球館好像有比賽,蔣丘應該在場上執教,語氣裏帶着幾分不耐煩。
彭岑清了清嗓子,“你好,我是餘安的班主任彭岑。”
餘安在辦公室外站着,對于蔣丘的出現沒感到一絲意外,反而抱歉地笑笑,“給你添麻煩了。”
蔣丘揉了一把他毛茸茸的腦袋,“說什麽呢!我是你嫂子。”
這一句話,讓餘安徹底消除了不安。
彭岑在裏面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從門口處望去,蔣丘柔和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
她還是不能把他倆聯系在一起,平時看不出什麽貓膩的師生,怎麽這會兒就成了監護人的關系?
蔣丘搬了把椅子給他,“站久了對腿不好。”看來這樣的事他經常做,慶幸的是辦公室只有彭岑一名老師,其他人無法看到蔣丘少有的寵溺模樣。
她現在是真信了,蔣丘是餘安的哥哥。
表哥?同父異母?同母異父?各種猜測在彭岑的心底冒開了花,好像又搞不清楚狀況了。
蔣丘把門帶上,坐在彭岑對面,開門見山,“彭老師,你說餘安偷錢?”
彭岑猶豫了半晌,微微點了點頭,“是有人私下跟我說的。”
餘安的聯系方式一直是他的手機號,恰好今天沈遇聞出差,要是把他叫來,非得炸了學校不可,估計還會動了推平排球館的心思。
他的弟弟就是底線,誰也碰不得。
“有人?”蔣丘也不想跟她繞圈子,面色也不似方才那般和煦,嘴角下壓,多了些壓迫感,“有人說,你就信?有證據麽?”
彭岑見狀,立刻回道:“有的。”說着,拿出了一個玻璃罐子,裏面有很多零碎的鈔票,蓋滿瓶底的硬幣,還有五張百元大鈔。
“這就是所謂的贓物?”蔣丘冷笑一聲,“教室丢了錢,其他人就沒有嫌疑?有人偷偷找你,你就定罪了?開什麽玩笑。”
彭岑被他怼得啞口無言,她也知道這樣做不對,但餘安也解釋不了為什麽會多了五百塊,他說他只知道其他零錢的來源,其他的一概不知。
嘴硬的很。
“即便他是教職工的孩子,我也得問清楚。”
“呵。”蔣丘冷哼一聲,他猜餘安肯定沒給她看自己的微信錢包,那裏常年躺着五萬塊備用金,只要缺錢了,沈遇聞會立刻轉給他,還會在乎這五百?
餘安這孩子很有自己的主意,能自己解決的事情從來不會麻煩沈遇聞,之前是,現在也是。
沈遇聞為此常常感到頭疼,很多次和他抱怨,說自己的弟弟長大了,再也不是小時候每天纏着他的奶娃娃了。
那件事發生之後,餘安有很長一段時間陷在自己的情緒裏,不同外界交流。
那段時間,沈遇聞自己都快成神經病了,後來促使他改變想法的就是利落地讓餘安回到達陽,改了名字,幹幹淨淨地重新生活。
餘安的名字是他自己改的,餘是他們母親的姓,安是為了那個人留的。
他原來的名字叫沈遇斯。沈遇聞不止一次吐槽,要不是這破名,遇死遇死,餘安也不會差點回不來了。
“那你什麽意思?”蔣丘看着彭岑的神情,從前的好印象消失殆盡,這班主任也不行。
他有點理解沈遇聞了,從前他溺愛餘安,自己總覺得過頭了,今兒這麽一看,弟弟受欺負了,果然會令自己火大。
“先領回家吧!我得想想。”班裏肯定傳開了,餘安待下去也得難受,回家冷靜幾天。
畢竟影響不好,涉及品行問題。她暫時不想把事情鬧大,捅到主任那裏去,以後保送之類的肯定有影響。
“我要知道是誰私下裏找的你,名字報給我。”蔣丘冷冷地看着她。
彭岑立刻拒絕,“我已經答應那位同學,不會說出去的,你不如勸勸餘安,讓他說說錢怎麽來的。”頓了一下,然後又說:“這時候再說是家長給的,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在回怼這方面,蔣丘不如沈遇聞眼尖嘴利,他還沒跟餘安溝通,剛才應該先問一下的。
他倏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彭岑,“那不如我勸勸你們,好好把偷風報信那個人盤問盤問,說不定錢就是那個人偷的,惡人先告狀,這事兒不是沒有可能。”
末了,他警告道:“彭老師,你真該洗洗眼。”
咚咚咚。
敲門聲打斷了彭岑的思緒,她擡眼看向門口,竟然是江期。
“你不是上課呢麽?有急事?”彭岑問道。
江期雙手拄着膝蓋,彎腰喘着粗氣,跑得太急了,差點岔氣兒。
“彭…彭老師,那個罐子。”
江期說得斷斷續續,但彭岑聽明白了,他說的是餘安的罐子。
“怎麽了?進來說。”
語文組還有個李老師,看了江期一眼,然後繼續寫自己的教案,耳朵卻支起來,等着吃瓜。
餘安這事兒多少她也知道點,辦公室哪有什麽不透風的牆,傳來傳去大家都感到惋惜,但誰都沒捅到主任那去,不過他們都不知道蔣丘是監護人的事兒。
江期在彭岑面前站得筆直,一眼瞧見她桌上熟悉的玻璃罐子,指着說道:“那裏的五百元,是我放的。而且,罐子裏的所有錢都是我的。”
彭岑聽後一怔,疑惑地看向他,“你哪來這麽多錢?給他幹什麽?”
江期費解地看着眼前的彭老師,覺得她這話有點問題,他有多少錢,用她管嗎?
事有緩急,他決定先解釋五百元。
事實上,他和餘安鬧別扭的第二天,餘安就恢複了送奶服務。一連幾天之後,江期都忘了付錢,餘安也不說。
後來,江期猛然意識到了自己吃白食的行為,索性一口氣投了五百元。他懶得去換零錢,也沒有空。
給不給錢,全靠江期的自覺,餘安是不會去查罐子裏有多少錢的。
自然不會看到五百元大鈔。
江期偷偷放進去,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卻成了餘安被冤枉的證據。
這是什麽操蛋的巧合。
跑來的一路上,江期真想給自己抽個大嘴巴子。
“你是說,餘安把牛奶賣給你?”
“對,那個牌子的牛奶我買不到。正好他有渠道,就這樣幫我帶了,我給他錢。”
“你倆可真有意思,餘安跟我說不知道這錢哪來的,你怎麽解釋?”
“我偷摸放進去的,你看他平時過得挺節儉的,不願意麻煩別人,我要是當面放,他肯定不願意。”
“老師,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找我第一次買牛奶的日期,算算一共多少錢,再看看罐子裏的零錢不就能對上了麽?”
彭岑瞥了他一眼,“多錢一盒啊?”
“五塊九。”江期脫口而出。
“有錢燒的啊?”彭岑忍不住吐槽,這真不是變相敲詐嗎?
兩人好像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李老師收回耳朵,敲着鍵盤,打了一句:确實是有錢燒的。
事情不知道最後怎麽解決的,反正這一周餘安沒有來。
周三時,蔣丘才回來帶着他們訓練。大家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消失兩天,也不敢問。
江期晚間取消了加練,跟着一起上了幾天的晚自習,他才知道每天晚自習裏,有那麽多卷子要做。
周五晚上,翟睿致發卷子時,少了一張,江期提醒,“班長,這兒少一張。”
翟睿智站在講臺上,看了眼餘安的空座,“你拿他的不就得了。”
江期一怔,轉而問道:“為什麽?”
翟睿致沒想到他會這麽問,揚了揚下巴,“他還能回來?”
話落,就連鐘蘇都擡頭看向前面。班長很少有這樣的舉動,但他一直對餘安保持微微的妒意。
或許好學生的丁點錯誤都會被無限放大,翟睿致自認為在局中,看得明白清楚,更以為事情就此塵埃落定。
江期的臉色已然冷了下來,他動也沒動,視線一直盯着前方,最終定格在翟睿致那一臉無所謂的神色上,沉聲道:“翟睿致,這裏少一張卷子。”
“少印了一張,多餘沒有了。”翟睿致多少有點不信邪,順便加了點火候。
偏巧,門口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在江期站起來的同時,沖了進來,秦玉姣一把将手裏的課本扔了過去,砰地砸中了翟睿致的腦門,他的那副銀邊眼鏡頓時落在地上,被秦玉姣踩個粉碎。
“廢物,就會在這上面耍心眼是吧?”
整個三班頃刻間沸騰起來。
維護班長的,謾罵秦玉姣的,還有起哄的。融在夜色的高三樓瞬間有團火,從三班開始蔓延。
江期有一瞬的怔愣,他想不到秦玉姣竟能做到如此。
再回過神時,鐘蘇已經拉着秦玉姣出去了,江期悠悠地走上前,看到翟睿致氣得渾身直哆嗦,邊指着門外邊喊:“秦玉姣,我要告訴老師!”
這招,江期小學時候就不用了。但是秦玉姣卻令他刮目相看,不得不承認,這一刻,江期渾身舒爽。
一周以來壓抑地郁悶轉瞬消散。
他拾起翟睿致碎在地上的眼鏡殘骸,遞到這位班長面前,目光森森地盯着他,有種詭異的恐怖,“我不介意再踩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