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青染執掌大總管之位後,倒也沒做什麽大的舉動,阿複掌管的一衆屬下,原本即只聽命于阿複,三十餘人,各個皆負神通,有的是博古通今的智囊,有的是武藝卓越的一流高手,有的是情報刺探佼佼者,均是阿複集歷年之功培植起來的一批得力屬下,如今阿複一招失勢,本想着趁機為難蘇青染,誰想蘇青染這小段時間以來竟是以不動應萬變,但劃歸到蘇青染下的教內事務卻也神不知鬼不覺地一一進行着,并沒有任何動亂糊塗的時候,一條條計劃一條條部署不但挑不出錯甚至絕妙無雙,比之阿複不遑多讓。
更有甚者,偶有那不怕死的跟蘇青染作對的,面對這儒雅書生一般且毫無一身功力的大總管,這幾人竟每每從大總管處出來後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不說,還各個受了莫大驚吓似的噤若寒蟬,直吶吶大總管不是好惹的。餘下那些人倒不得不打疊起精神來應付這剛上任的新官,不說內裏忠心,至少這表面上的一一事務,不得不仔細着。
這一日,蘇青染帶着阿蘿來到一座藏書閣前,但見書閣前守着四個教衆,一臉武氣,不好惹。
蘇青染從容走近,正欲拾級而上,其中一人一身黑衣肅穆,雖見蘇青染衣着不凡,但仍手執佩劍攔住了蘇青染和阿蘿的去路,“此乃青懸宮藏書重地,除了宮主和大總管誰也不得入擅入。”
蘇青染也不惱,反而誇贊,“你嚴守教規,恪盡職守,倒是不錯。”
說罷,袖裏翻出那塊玉牌,亮給衆人,“此前蒙宮主器重,封在下蘇青染為新任青懸宮大總管。”
那教衆表情一滞,并不是沒有聽說大總管易主,只是眼前的這人,雖錦衣玉帶,端的不凡,可腳步遲重,竟是一副毫無功力弱不禁風之輩,何時堂堂青懸宮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總管可以由這樣的人擔任?再者,此人一副溫潤書生模樣,與本教實在是格格不入。
當下兀自猶疑,“大總管見諒,此前此閣一直是宮主和阿複大總管出入之所,恕屬下不敢擅從……”
蘇青染神色一冷,怒從中來,一腳踹向那人腿窩子,那人不敢反抗,一下便被蘇青染毫無內力卻用盡全力的一腳踢倒在地,蘇青染雙目怒視,語氣淩冽,“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座如今是大總管,根據教規我自有權入得藏書閣,你若是再敢阻攔,一條小命丢了容易,邢察堂七十二道刑罰看你如何度過,給我滾開。”
那人吓得不輕,其餘三人見狀,紛紛下跪,直呼,“屬下失職,恭請大總管入內。”
蘇青染目不斜視,領着阿蘿入內。
蘇青染見到滿室的武學典籍,一向從容淡泊的面容也不由得側目,兩層閣樓,滿滿皆是江湖中人人稱道的各派武學,青蓮劍譜、七傷拳譜、五殃針經、降龍十八掌、唐門暗器天魔雨……甚至雪劍山莊的飛花柳葉劍術譜也在其內,更有無數內功心法、邪派功夫典籍數不盡數,整個江湖中,恐怕也就少林武當之類屹立江湖百年的大門派的武學典籍不在其內外,而針對這些無法收錄武學典籍的若幹門派之武功,青懸宮也一一詳細記錄了上述門派武力的應對研習典籍。
蘇青染又來到閣樓二樓,這一層沒有置于外的武學典籍,牆壁上卻分布密密麻麻的格子,每一格玄鐵打造,配着千年玄鐵鎖,想來沒有鑰匙是絕對打不開的,蘇青染心想,這必定是青懸宮本教武功秘籍,又不免譏道,邪魔歪道的武功,不練也罷,竟還如此鄭重地鎖在其中。
阿蘿心中不解,納悶道,“阿青,我們來這裏作甚?”
“不急,等下你便知曉了。”
不一會兒,又返回到一樓,蘇青染那起那本雪劍山莊的《飛花柳葉劍術譜》沉思片刻,神情仿若惆悵,又好似帶着濃郁的回憶往思,指腹摩挲片刻,又放了回去,捏起旁邊一冊雪劍山莊的內功心法《凝心訣》,又從另一層書架上取了本金陵卓家的《銀蛇軟鞭要法》,收入袖中,便帶着阿蘿兀自離去。
待回到居室,蘇青染喚來阿蘿,鄭重道,“阿蘿,還記得我說讓你幫助我的事情嗎?”
阿蘿不假思索地直點頭。
“如今我雖然名義上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總管,可是一身軀體卻早已不是江湖人,連一把再普通的劍提起來都費力。”
說着拿出那兩本從藏書閣裏取出的武學典籍,說道,“天下武學如浩海煙雨,取之不竭也學之不盡,我便拿了這兩冊,一冊是《凝心訣》,一冊是《銀蛇軟鞭要法》,內功心法和外在招數相得益彰,自身武學修為必可達到一定高度,從今開始,阿蘿便潛心學武吧。”
阿蘿聽得又是好奇又是緊張,“阿青,可是我并沒有任何根基。”
蘇青染溫柔地揉揉阿蘿額前碎發,“無妨,我會在旁指導你的。不過練武極苦,阿蘿怕嗎?”
阿蘿頭搖得像撥浪鼓,“阿蘿不怕吃苦,從此阿蘿願當阿青手裏的劍,為你出力護你周全,阿蘿都聽阿青的。”
阿蘿難得地鼓起勇氣直直望入蘇青染那一雙如珠如玉的眼,溫潤謙謙,如朗月星空入懷,無端便讓人沉醉不得自拔。
這幾日,南燼卻來的少了,恐怕是自己新掌了大總管,教內教衆總少不了一些安撫工作,倒也虧了南燼,這錯綜複雜寒人股肱的事情還得宮主出馬。
南燼來的少了,正合了蘇青染的心意,這幾日蘇青染過的頗閑适,一面捧着藥經研習醫學,一面又指導着阿蘿習武。
這一日,蘇青染正斜卧在短榻上淺寐,聽到動靜便睜開眼來,進來的是南燼,今日的南燼一如既然的一身冷冽,不過蘇青染卻敏感地捕捉到這人今天心情不好。
蘇青染自從接了大總管的位置後,表面上總是十分積極地幫南燼分憂,當下便問道,“宮主在煩惱什麽?”
南燼一愣,他倒是有點驚訝蘇青染能發現他如此隐秘的心情,不過既然這人問了,南燼便也如實告知,原來一直以來每年朝青懸宮上貢的安南國王室裏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安南國的國王患了一種詭谲的病症,看似不影響生命甚至不影響日常處理政務,但是安南國內部各派繼承人黨羽之間的戰鬥已開展,大王子一向自負且野心勃勃,青懸宮有意無意地向其示好過多回此人也不予多熱烈的回應,二王子表面溫潤,但行事乖張狠辣,雖一直與青懸宮保持着較為親密的關系,但實則并不好控制,三王子年紀尚小目前還不足為慮,他的母妃卻是個沒有謀略但卻極其受寵的婦道人家。這下一任的繼承人真不好站隊。
蘇青染聽罷,直接問道,“宮主想讓誰當下一任國主?”
“自然是三王子,心性未成,還可教化掌控。”
“那為何不用風影堂的殺手暗殺?”這不是青懸宮慣用的手段嗎?魔教不用殺手用什麽?
南燼卻搖搖頭,不知為何解釋道,“我不想用暗殺術,且暗殺王室中人,輕易無法得手,天潢貴胄往往守衛森嚴,往往需殺盡無數人,才能殺到想殺的人,殺戮太過。”
蘇青染笑了,笑的前翻後仰,實在忍不住毒舌譏諷了,“堂堂魔教教主跟我說殺戮太過?宮主,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腦袋不舒服,我給您把把脈?”
南燼眸色暗了暗,一絲尴尬混着莫名的羞赧含糊其中,緊抿着薄唇,不言其他,只固執問道,“除了暗殺還有什麽其他方法?”
蘇青染看他是認真的,也收起心态,又出一計,用藥物控制國王的心智,問出屬意的繼承人,若不是青懸宮想要的那位,便再用藥物控制其寫下青懸宮想要的繼承人诏書。三王子勢弱,屆時青懸宮派出一批精良于暗處維持安南國治安,想來青懸宮背後助力一把三王子的能力還是有的吧,日後三王子繼承王位,恐怕除了好控制之外更會感念青懸宮的一臂之力吧。
南燼聽罷,覺得此計可行,但是關鍵在于如何有這種短期控制人心智,把人變成傀儡一樣的藥物?
蘇青染下意識地回答,“這找鄧姑姑要不就行了?”
南燼好笑,“你還真當鄧姑姑是神人了?醫術再高明也有無法做到的事情,若是這等藥物輕易能制出,豈不人人自危?再說,鄧姑姑一向懸壺濟世,讓她研制害人之藥,她未必肯輕松答應。”
蘇青染露出迷茫的神色,“難道青懸宮裏從來沒有□□?”
南燼搖搖頭,“也不是,需要的時候,鄧姑姑還是會根據指示制藥的。”
蘇青染看了眼一旁的醫書,略頓了頓,“宮主若放心我,便讓我來試試制藥吧,如無意外,五日左右我應當能制出。”
南燼沒有答複,也不管蘇青染的些微抗拒,固執地牽過他的手,放在掌心摩挲,“阿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你當什麽勞什子大總管,也不想你制什麽□□,你明白嗎?”
蘇青染沒有抽回手,臉卻扭向別處,不予理會。
三日後,蘇青染塞給南燼一個小瓶,瓶子裏躺着三粒丸藥,該藥名為“腐心丸”,藥分陰陽兩面,陰半面呈褐色,陽半面呈赤色,服用時一剖為二,讓國王服下赤色部分,讓引導之人服下褐色部分,整粒藥效持續月餘,若是想控制時間,給被控制者服下的越少中毒時間也越短,藥丸可以口服下,可以碾碎了混在膳食中,可以稀釋在湯羹中,甚至可以跟其他藥物一起服用,不會彼此幹擾毀了藥性或者産生其他藥性。随青懸宮的細作們安排。中毒表面症狀只是普通的神思倦怠,思緒弱化,當引導之人靠近刻意引導時,中毒者的思維如傀儡随引導者而動而行。
南燼詫異不已也心驚不已,當下便抓着蘇青染的手問道,“這藥如此厲害,豈不是下藥之人可随心所欲控制天下人?”
蘇青染淺淺一笑,“宮主打的好算盤,可惜我能力有限,制出的這枚□□,唯對毫無武學根基的人才有用,只要對方但凡有丁點內力,這藥便會被那人體內的真氣稀釋瓦解。”
南燼聽罷,倒隐隐放下心來,掩去眼裏若幹情緒流轉,一只手直撫上蘇青染帶着些微青色的眼下,蘇青染堪堪忍住沒有放肆地打掉他的手,只聽南燼幽幽地責備道,“不過是幾枚藥丸,你何苦沒日沒夜地……”。
蘇青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