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是大唐人,一直使用的是漢語,如今在西南夷呆了十數年,又在浪穹呆了幾年,白語卻是能聽懂的,雖然铎玉娘的回答用的是白語,但是他也聽懂了個大概,心裏明白铎玉娘的回答是沒有錯的。當下心裏更是疑惑,為何自己苦口婆心,盡心盡力一遍又一遍的講解,他們都沒記住,而铎月娘只用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卻都明了了,莫非真是自己的教學方法有問題。
想到這裏,夫不由問了出來,“娃,為何老夫怎麽講他們都不理解,而你才用了一會的功夫他們就能出所以然來?”
夫發問,铎月娘本想搖頭不知道,但是考慮到不能以後每次都這樣,雖然剛才夫他會請辭,可父親一定不會答應。為了長遠的将來,還是開了好一些,便開口道:“學生可以問夫幾個問題嗎?”
夫看着她,點頭示意她們都坐下,然後才了句,“你。”
“請問夫是漢人還是白人?”铎月娘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老夫是漢人,從大唐來的。”對于她的問題夫雖然疑惑,但還是給出了答案,而且的很清楚。
“學生再請問夫以前教的學生是否也是剛啓蒙便投在夫門下?”铎月娘又問了一句。
夫想了想,答道:“你們幾個算是啓蒙就在我門下的,別人都是啓蒙以後才由老夫授業的。”
“學生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夫剛到浪穹時可會聽白語?”铎月娘問出了最要緊的一個問題。這幾個問題看似都與她們的學習沒有關系,可試想一下,二十一世紀的她們,的都是普通話,突然來個英語老師全程英文授課,不帶一個漢字,能聽懂的絕對都是天才中的天才。那時她們沒有語言環境,好歹還有個中英文對照,再不濟還有點讀機、複讀機、學習機什麽的。然而,白族的語言卻是連文字都沒有的。她們都是白語的,根本就沒有漢語的語言環境,而夫的授課全程都是漢語,他們自然就是在聽天書了,難怪铎月娘一他們三人就懂了,夫辛苦講了半天他們卻是聽了沒懂也記不住,這不就是聽天書嘛。哎!铎月娘忍不住暗嘆一聲。
夫明顯的是聽懂了铎月娘的意思,沉默了很久,最後拱手作揖,對着铎月娘深深行了一禮,吓得铎月娘急忙跳了開去,夫卻是不依,執着的道:“娃不用謙虛,果真是老夫錯了,今日你的一席話讓我茅塞頓開,受教了。”他看了看铎羅望和皮羅邆,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疲憊,“今天就學到這裏。你們回去吧!”着擺了擺手徑自離去了,背影在那一瞬間滄桑了不少,只留下他們四人面面相觑。
“哥哥,我是不是闖禍了?第一次見夫這樣。”玉娘忐忑的問了句,剛才哥哥他們都是的漢語,就她別不過來只能用白語回答了問題,肯定是她的回答讓夫不滿意了吧。哎!她怎麽就這麽笨呢。
“我覺得應該是我闖禍了。”铎月娘郁悶的了句,心裏也是不出的忐忑。其實這也不能怪她,夫教學的方法不對,她不過是提點了出來而已。看到夫落寞的背影,仔細想想夫也可憐,不教書他就沒飯吃了。自己斷了人家的飯碗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不怕,有哥哥在,要打先打我。”铎羅望還是一副大不了豁出去的模樣。他是大哥,有事他頂着,保護妹妹是他的責任。
“到時候在吧,也許不會太糟糕。而且我看夫的模樣,應該是想明白了什麽,應該與我們無關。”皮羅邆難得的開口安慰道。他們四人裏,只有皮羅邆最是沉穩睿智,他的話還是有幾分信服力的。
铎羅望伸手揉了揉铎月娘的頭發,含着淺笑道:“別多想了,今天多虧有你,不然我們又要挨打了。走吧!下午還有事呢。”
話雖如此,可四個人心裏還是有些忐忑不安。铎月娘回院不久,時羅铎便帶着一臉的怒意大步走了進來。張秀急忙迎了上去,他沉着臉,問道:“月娘在哪裏,讓她來見我。”
張秀看到時羅铎臉色不對,只好打發了禾香去請铎月娘。铎月娘來到堂屋的時候,就是時羅铎陰沉着一張臉,張秀心的陪在一邊。一時也不敢話,只低低的喊了一聲,“阿爹”然後乖乖的站在一邊。
時羅铎擡起頭,目光久久的凝視着她,良久才道:“你自己,今天闖什麽禍了?”時羅铎很震驚,他費盡心機請來的大儒,有學問的夫就這麽被氣走了,今天趙夫來請辭,他就知道肯定又是孩偷懶不好學,令他沒想到的是,此次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铎月娘。她第一次偷偷跑去書房就氣得夫罷課一天,今天第一天正式上學,就氣得夫來請辭,他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铎月娘想了想,心裏揣測着夫在時羅铎面前的詞,當下也不推脫,直接道:“我惹夫不痛快了。”
時羅铎聽到铎月娘的回答不怒反笑,只是笑聲有些滲人,“你也知道惹夫不痛快了,那你可知道夫已經來向我請辭了?”
铎月娘在課堂上本來就有氣,那個夫的學問在這片土地上,可以是頂尖的,可惜只知道用大唐的那一套來教學,不知變通。他們在他的手裏也不過是多挨幾次打而已。一時又覺得這夫太氣,不就是指出他教學裏的不足嗎。至于把狀告到父親那裏,頓時血氣湧上頭,道:“是夫氣,大哥和五哥他們讀書很努力的,學不好不是他們的錯,是夫沒教好,夫也不檢查自己,成天哥哥們偷懶,昨天打的手還沒消腫,今天又要挨打,實在不應該。”她卻是忘記了在課堂與夫打賭時,夫的賭注是,如果他輸了會自動請辭的事了。
時羅铎這次是真的笑了,“你這孩,我一句,你到是了許多句,這些年來,你的大祖父,祖父,包括你的伯父們還我有,那個讀書不挨打,怎麽到你這就全部都是大道理了。”
铎月娘也不敢犟嘴,話開了,氣也消了一半,便放軟了語氣低聲道:“大哥豁達寬厚,五哥睿智仁善,阿姐雍容大度,品德都是頂好的,讀書習字也不過是為了以後分開了書信往來方便些,處理公文也不需要多少文采。我們又不需要考科舉,中狀元,請學問好的大儒也沒錯,可哥哥們也不需要學習大唐士的十年寒窗。天天挨打,孩兒看了心疼!”
時羅铎靜靜的看着铎月娘倔強的臉,心不由軟了幾分,沉聲道:“你的也有道理,可是這不是你可以脫罪的理由,錯了還是要罰。”
铎月娘挺直了的身板,目光灼灼的注視着時羅铎,嘴微撇,有一絲委屈,“我不怕被罰,我只求父親重新請個夫,至少要先教會我們白語和漢語互通,然後才學論語,哥哥們真的很努力了。”
時羅铎臉色緩和了許多,站起身來,摸了摸铎月娘的柔軟的頭發,嘆息了一聲,“你這丫頭,哪裏來的倔脾氣。好吧,讓我仔細想想,你先去祠堂裏跪着吧,明天在出來。尊敬師長,你沒有做到,這責罰不能免。”
铎月娘使勁點頭,聲音清脆,“月娘願領責罰!”頓了一下,她聲道:“父親罰了月娘,便饒了哥哥姐姐吧,他們的手心還是腫的。”
時羅铎點了下頭,“好吧,我不罰他們了。”臉色更是柔和了幾分,微含了淺笑,伸出手揉亂了铎月娘一頭柔軟的發,“丫頭,還是喊我阿爹,不要喊父親。”
铎月娘擡起頭,盈滿淚水的眼裏都是星星的看着時羅铎,随即笑彎了眼,用力的點頭,“嗯,阿爹真好,我先去祠堂了。”完,擡腳登登登的跑了出去,眼眶裏有什麽東西濕濕熱熱的。
張秀看着铎月娘歡快的跑遠,輕輕的嘆息一聲,“少主可有什麽打算?”張秀的心,卻透露出別樣的含義。
時羅铎看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挺直了身,一股威嚴自他身上無形的散發出來,“争天下是男人的事,白了也是大人的事,與一個丫頭何幹,她喊我阿爹,我既應下了,她就是我時羅铎的女兒,保護她就是我的責任。”
張秀心裏一時五味雜陳,猶豫着道:“可是她……”
“沒有可是,她叫铎月娘,是我時羅铎的女兒,做了我的女兒,就是我的珍寶,任何人包括我都不能觊觎。”完時羅铎看了張秀一眼,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