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
時梨像是被燙到一樣, 放開她,後退好幾步,一直到碰上書桌才停下來。
皮膚接觸過的地方像是燒起來,尤其是額頭的位置, 分明剛才接觸時他的溫度是溫涼的, 并不高, 卻……
打住,打住, 不能再想下去。
靳遇白偏過了頭, 視線看向窗外, 眉頭緊皺,腦子裏高速運轉亂成一團。
有那麽一刻, 他像是清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是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頻率。
時梨道完歉就抿着唇不說話了,她捂着心髒的位置, 跳的像是要發病一樣。
她努力調整着早已經亂掉的呼吸。
正眼不敢去看人, 只敢用餘光偷偷瞄他一眼。
才看見他從剛才一直保持着剛才的動作,她以為是自己冒犯他讓他很生氣,卻看到本來純白如玉的耳朵紅的滴血。
好厲害,竟然能這麽紅。
時梨有瞬間的走神。
直到外面客廳時母在喊,“梨梨,靳先生,出來吃水果了。”
“好的, 馬上就來。”時梨如釋重負。
靳遇白幹咳一聲,想出去, 走了一步又折返回來,将手裏的相冊遞給了她,整個過程, 都沒正面看時梨一眼。
她也好不到哪裏去,低頭接過來,忙不疊的放回了遠處。
然後慢吞吞的在他後面出去。
“奇怪,是房間裏暖氣溫度太高了嗎,怎麽臉這麽紅?”時母伸手貼了貼她額頭,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發燒。
還好,額頭不燙,也沒發燒。
吃過水果,沒坐一會兒,靳遇白就要回去了。
時母時父跟人道別,又提醒時梨,“梨梨,送送靳先生。”
“不用了,外面冷。”靳遇白先拒絕了。
時梨也點頭,“怪冷的,那我就不送了,靳先生再見。”
時母笑了,“就門口能待多久,去吧。”
“好吧。”
時梨只好妥協,換上鞋跟靳遇白前後腳出去。
兩個人剛走,門輕合上,時父跟時母就互相對視一眼笑了,彼此這麽多年夫妻了,怎麽會沒有點默契。
“我挺喜歡這個孩子的,看着挺傲氣的,但性格一點也不傲,待人接物都很有禮貌。”時母先開口。
“還會下棋,還下得很不錯。”這是一個重點,時父補充。
“年紀也比我們梨梨大,會照顧人。”
“就是看起來條件不會比我們差,我們看上了人家,人家不一定能看上我們。”
時母笑着搖頭,“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願意去別人家裏吃飯的,一點都不自在,我做的又不是什麽五星級飯店水平,不至于能真把人請過來。”
“要真沒點意思,他怎麽會來?”
時梨送人一直到車邊。
這過程兩個人誰都沒說話。
她一直低着頭,看着停車位置磚縫下生長着綠草,都到了冬天還存活着,真頑強啊。
“行了,回去吧。”靳遇白已經打開了車門。
時梨點點頭。
但人也沒直接走,而是等着他上車開車。
靳遇白也發現了,他停了動作看過去,她依然将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就那麽看着脆生生的看着他。
像是林中偶遇小鹿,那樣無辜又澄澈的眼睛。
怎麽有人能這麽幹淨。
“你過來。”靳遇白突然開口。
時梨眼睛睜了睜,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
靳遇白:“不是你還能有誰?”
她慢吞吞的走過去,還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一雙眼睛裏全是警惕跟戒備,像是他能做點什麽動作,就能直接把她給吓跑。
“以後別叫靳先生了。”
時梨一時沒反應過來,他讓自己過來點,就是為了說這件事,那剛才距離也不遠,怎麽不能說?
“那叫什麽?”
“你怎麽叫關盛的?”
“關大哥。”時梨老實回答。
靳遇白沒說話,只是從喉嚨裏嗯哼一聲,意思很明顯。
“靳……大哥?”別扭的像是剛學會說話一樣,時梨不舒服到了極點。
“嗯。”
靳遇白扯了下唇,唇角小幅度揚起。
不行。
她做不到。
時梨為難道:“還不如讓我跟着關大哥叫小白呢。”
這本來也只是随口一句,但叫出來聲後,比較靳大哥順口多了。
“不行。”
靳遇白想也沒想直接否定了。
時梨本來還不确定要不要這麽叫,但他反應這麽大,她突然就不想改了,眼裏閃過片刻的狡黠,明知故問:“為什麽呀,小白挺好聽的。”
“我比你年長。”
“那叫小白剛好顯年輕呢。”
“不需要。”
“小白?”時梨反叛的多叫了兩句,看到靳遇白的反應後有種惡作劇成功的快樂,叫着叫着還真的順口了。
靳遇白閉眼,吸了口氣,“算了,随你。”
“再見。”
時梨輕松了許多,擡起手揮了揮,直到車開走時,才往家的方向回。
她走了沒多久,沈東升才從另一輛車後走出來,看了眼車離開的方向,又看了眼時梨。
如果他記得沒錯的話,剛才從時梨家裏出來的人是靳遇白。
有意思。
沈東升促狹的笑了兩聲。
時梨可以啊,看着一聲不吭的老實的不行,沒幾天就勾搭上了新的人,還不是其他人,是他們總公司的老板。
說不定早在他們在一起時就勾搭上了,不然怎麽那麽堅定的要跟自己分手?
沈東升去見靳遇白,是思考三天的結果。
他從畢業後就一直在新宇的分公司,又沒個背景沒個人脈的,想要往上爬都得靠日子熬下去,也許運氣好,四五年後能做個底層管理,這輩子上限也就在這裏了。
但他又怎麽會甘心。
但如果能見靳遇白一面,将時梨的事情跟他攤開講就不一樣了,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唯一的機會。
沈東升在休息室等了一上午,才如願見到靳遇白。
助理帶着他進了辦公室。
沈東升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帶着讨好的笑,大踏步的朝着靳遇白走過去,伸出手,“靳總你好,我是分公司時海的員工,我叫沈東升,您可能沒印象了,我在餐廳跟醫院都見過您。”
靳遇白一貫冷着臉,連看人的目光都沒什麽溫度,就那麽看着他,問:“所以?”
沈東升的手僵在空中,他尴尬的曲了曲手指,收回來。
“是這樣,我也是最近發現了一件很巧的事情,因為知道點東西,不忍心靳總蒙在鼓裏,特意來告訴您。”
靳遇白依舊保持着剛才的動作。
“您現在談的女朋友,時梨,她剛好是我的前女友。”沈東升堆出笑,“按理說分手後她跟誰在一起都跟我沒關系,但我看是您,實在是良心過不去。”
“我跟時梨不是什麽自由戀愛,說起來笑話,我家裏條件不好,我們家還是他們家資助的學生,大學時我去他們家感謝,他父母看中了我。”
“我當時還覺得喜從天降,這麽好的姑娘,真願意給我這種窮小子做女朋友?但很快我就發現,原來是她有病,三天一小病七天一大病,找我給她做男朋友,就是找一個男保姆。”
“這我也認了,誰讓我們自身條件不好呢,所以我們談了三年,我就跟個老媽子一樣在她身邊伺候,就一次沒伺候好,就讓我滾蛋了。”
“靳總你說說,這是找男朋友的态度嗎?三年啊,養只狗都能有感情,何況是人。”
“……”
整個過程,靳遇白都沒說話。
他只是伸手将領帶扯了扯,外套早已經脫下來,挂在了衣帽架上。
靳遇白起身,不緊不慢的解開了袖口,卷起來,露出一小截骨節分明的手腕。
沈東升看着他,一臉真誠道:“我知道您肯定是被他們騙了,就這麽個藥罐子一樣的身體的女人誰會娶回家,那不是遭罪……”
話音還沒說完,靳遇白擡手的動作極快,一拳直接落在了他的臉上。
因為沖擊力道太大,沈東升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被打的騙過頭,踉跄的退了幾步。
“靳總,靳總您這是幹什麽?”
沈東升整個人都是懵的,擡起手,防備性的護在身前。
“還有什麽要說的嗎?”靳遇白問。
沈東升臉上還火辣辣鑽心的疼,哪裏還敢繼續說,一個勁兒搖頭,“不敢了,我什麽都不說了。”
“那就挨打吧。”
靳遇白說到做到,接下來就沒說過一句話,拳拳到肉,倒也注意着分寸,不至于往死裏打。
沈東升就是個花架子,左躲右躲躲不開,被打的只剩下求饒聲。
這邊聲音太大,助理在門外聽到動靜,慌張進來一看,看到的就是單面方挨打的場面。
靳遇白到這時候才收手。
他扭動了下手腕,扯過紙巾擦拭着手,像是碰到了什麽垃圾。
沈東升被打的縮在了牆角,一時半會起不來,臉上還帶着血,指着靳遇白,“我……我一定要告你打人。”
“你等着,現在報警。”
“……”
沈東升沒機會報警,助理過去處理了。
當晚,警察沒來,靳老爺子的人過來了,讓靳遇白去一趟醫院。
這裏發生什麽,全都一個字不落的傳到了那邊的耳朵裏。
靳遇白直接過去了。
老爺子是醫院裏的常客,惜命,幹脆就常住在醫院裏了,一直是關盛二十四小時待機照顧着。
靳遇白過去時,老爺子在跟關盛喝茶。
關盛油嘴滑舌逗的老爺子笑了好幾聲,但看見了他,臉上的笑意就收起來,變成了他最常見的神情,對他一直以來的不滿意。
可怎麽辦呢,老爺子兒子比孫子更不争氣,最後不得不将位置交給尚還年輕的孫子。
“爺爺。”
靳遇白先出聲。
老爺子把臉一橫,從喉嚨裏應了一聲。
關盛也識趣的起身,“我該去查房了,老爺子您有什麽事再叫我。”
“好,麻煩你了。”老爺子對外人一向和善。
門一關,只剩下了爺孫兩人,剛才的那點和善就蕩然無存了。
“為了女人打的架?”老爺子眼睛毒辣,看着他。
靳遇白不置可否。
“出息了,我以前覺得你跟你那廢物爹不像,現在看來這一點你倒是都學到了,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
“我不管那個女人是誰,我不同意,你不用想了。”
靳遇白對上他的目光,“這是我的事,不用您操心。”
“笑話,你以為是出生什麽家庭,随随便便找個女人結婚就行了,你放眼圈子裏看,幾個娶了別的女人?”
“至于為什麽你也不是小孩了,該怎麽做,怎麽做才是正确的也不用我再教你了。”
“趕緊給我斷了!”
老爺子下了死命令,是真生氣了。
靳遇白忽地笑了,兩個人始終隔着距離,他垂着眼,眼睑上都是淡淡的陰翳。
“本來沒開始。”
他掀唇,“您這一說倒是提醒我。”
老爺子橫眉豎眼,“提醒什麽?”
“提醒我該給您找一個孫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