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是哪個班的小子沒穿校服，”謝青玉背着手，眼睛地毯式搜索。
宋衍生靠在牆角，大氣不敢出，白色的T恤已經悶出汗了，
發尾上滴着汗，滴在了額角，
他的呼吸很急促，張着嘴哈氣，
沈顏抱着書，她剛從辦公室裏出來，拐角處剛好碰見，他噓聲，她故意放慢腳步走，眼睛低垂，用眼角的餘光輕輕地撇，是小心翼翼，不敢坦露的窺探。
他笑得肆意陽光，“哪個班的小子不穿校服。”
謝清玉的腳步更近了，沈顏把書包拿下，拉開拉鏈，“不嫌棄的話，給你穿吧。”
男生目光一頓，“啊，”
“我說，你要是不嫌棄，這個校服給你穿吧，髒了，打算回家洗的。”沈顏解釋得很清楚。
校服白色的空白處有黑色的墨跡染過，他接過，笑的說了聲“謝謝啊。”
“不客氣。”她的語氣很淡。
他身材高大，她的校服穿在他身上短了一截，校服袖子成了半袖，
沈顏低頭淺笑，
宋衍生成功躲了過去。
高二那年，
他成了同班同學，在班上看見他那一刻，沈顏心不定了。
他不愛學習，上課總是睡覺，
喜歡說閑話，遲到早退是家常便飯，背書很慢，記憶力很差
打架通報批評是常有的事，
沈顏看自習的時候，他卻表現得異常安靜，也會教育批評身邊的人不要講話。
“路魚，閉上你的狗嘴巴。”
路魚剛想罵人，就看到宋衍生方方正正的端坐，目光溫和盯着講臺上的人，嘴唇微微上揚。
路魚“……”被作為獻殷勤的大冤種。
他打架的時候很兇，跟平常吊兒郎當的模樣判若兩人，眼睛低垂，又陰又狠，脫了校服，随意扔在地下。
一拳揮在人臉上，他轉了轉手腕，嘴角輕哼出一聲冷笑，
不屑，
周邊都是圍觀看熱鬧的人，
沈顏在人群裏被人擠着，雙眼對視上的那一刻，他神情換了，臉上有了笑的溫度。
她故意往旁邊看，不想對視，還是不敢對視？是怎樣的一種情緒，沈顏說不出來。
他被打了，臉上有一處小口子，血滲了出來，沈顏覺得自己病了，她鬼使神差地跑到小診所裏，買了一盒創可貼，下課的時候趁着無人塞到了宋衍生的抽屜裏。
歲歲平安，希望他歲歲平安。
那是她17歲生日時許下的願望。
有一天，
學校臨時突擊檢查課外閑雜書籍等，
他的閑書明晃晃地癱在桌面上，被抓了個正着，
他扯着書不肯放手，打着兩指，保證“主任，主任，下不為例。”
謝清玉鐵面無私，“放手。”
“沒收。”
那是一本老版的神雕俠侶，書的頁面已經有了皺褶。
他站在辦公室門外，拉着嗓子學貓叫，
“喵喵喵……”
空氣裏流動的溫度不是很熱，有點微涼 ，
沈顏上了臺階，“學校裏養貓了？”
“班長，”他喊她。
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沈班長，”
“咱學校附近養貓了。”
宋衍生幹咳兩聲“也，也許是吧。”他昂着頭，眼睛滴溜轉。
“是不是來偷你那本書的？”沈顏直截了當，猜中了他的心思。
“對啊。”他坦蕩。
“班長，打個掩護呗！”他語氣很軟，拿着手臂蹭她的身。
沈顏拿眼瞪他，他立馬乖巧的站直了身體，“錯了，”
“錯了。”
沈顏沒說話，她一個人進了辦公室，辦公室在的老師不多，那本神雕俠侶就放在謝青玉的辦公桌上，很顯眼。
她慢慢走近，
“主任，我來交表格。”沈顏眼睛輕輕掠過那本書，動了歪心思。
謝青玉在打電話，示意了個眼神，讓沈顏放到桌上就可，她輕磕了下頭，“嗯”了聲，趁着謝青玉不注意，偷偷的把那本書抱在了懷裏。
唯一一次大膽的舉動，“給，”
“班長，你偷東西？”宋衍生捂着嘴驚呼，眼裏是暗藏的笑意。
“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下不為例。”
回家的路上，他緊跟着她。
沈顏梳着高馬尾，背着書包，走起路來，馬尾一搖一搖，她拽着書包肩帶，目視前方，
宋衍生突然走快了幾步，在她前頭，倒着身，“沈顏，沈顏，沈顏。”
他瘋狂的連續的叫她的名字。
“幹什麽。”沈顏臉上表情很淡。
他嘴角帶着笑，不正經“就是想那樣喊你。”
“無聊。”
柳條樹下，小柳葉翩然垂下，沈顏擡了一下下額，手心朝上，往上舉了舉，夠不着。
“沈顏，”他動作很輕，往上一躍，扯下一片小枯葉，
“宋衍生，小心點。”沈顏語氣罕見的急了些。
“你小心點走，”她溫着聲音說。
“沈顏，你是在擔心我嗎？”宋衍生突然站住，沈顏步子收的很快，她擡着下巴，
樹上知了叫的歡，晚風輕拂着夜，
夏天熱的人煩躁，
剛入夏，
“我是害怕你摔死在我面前。”
沈顏表情很正經，一板一正，宋衍生直接笑出聲“班長，你真呆。”
“就像我家養的大鵝一樣，又呆又笨。”
宋衍生，你是會比喻的。
沈顏換了方向，往前走，宋衍生脫了校服外套，搭在肩膀上，
他穿着純白的T恤，胳膊很白，手臂上的血管格外的顯，眼睛像鹿，又亮又黑，
他笑起來肆意張狂，
整個人很好動，一直圍着她周身晃。
“能不能走得正常點，”
“宋衍生，你走太慢了，飯都趕不上了。”
“班長，今天的月亮可真圓。”
“那你可真夠瞎的，明明是半圓。”
“宋衍生，”
“沈顏”
年少時聽過最動人的情話就是，他喊我名字。
“沈顏。”
他就像暗夜裏的燈塔，照亮她前方的路。
她曾堕入過無邊黑暗，就因為見過光，所以有了絕處逢生的勇氣。
高考那段時間，沈顏整個人狀态很不好，一模二模考試考的都不是很理想。
她整個人又頹又廢，性子本來就沒有溫度，現在渾身散發着一股寒氣，
生人勿近，
她走在路上，感覺整個人沒勁兒沒勁兒的，有人撞了她，她也沒有知覺。
“沈顏，”
“你沒事吧，”
宋衍生拉着她的手腕，她往上輕輕擡了下眼，“你來幹什麽，安慰嗎？還是嘲笑？”
沈顏甩開他的手，她情緒失控，吼道“是不是想看我一次比一次考的差？”
她聲音裏帶着哭聲“宋衍生，我活的太失敗了。”
宋衍生一下子蒙住了，手垂在她肩膀上空，不敢碰，
緩了一會兒，沈顏情緒才平複，“對不起，”她低頭道歉“剛剛沒控制好情緒，不該對你發脾氣的。”
“對不起。”
宋衍生只覺得心疼，“沒事，”
“沈顏，沒關系的，考差了沒關系啊，反正我相信我們沈大班長一定會卷土重來。”
“因為，”他停了一下“沈顏是全世界，全世界最優秀的人。”
他往前傾身，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往前一帶“沈顏，”
“怎麽了？”
“私奔吧。”他胡鄒。
沈顏呼吸紊亂，四肢僵硬，“帶你逃課。”
“敢不敢。”
他身子往前轉，沈顏被他拉着往前走，她鬼迷心竅的，居然真的跟他走了。
靜覓幽靜的小巷裏，
沈顏坐在矮牆上，她小腳自由自在的晃來晃去，
她展開雙臂，任風往臉上呼，
“願像風一樣自由，”
她閉着眼睛，自語
“宋衍生，願我們像風一樣自由。”
我不想做束縛在牢籠裏的鳥，不想被困在這座暗無天日的地牢裏，
我想要靠自己，
掙脫束縛，掙脫枷鎖，走出這小小的四方天地，
不回頭，不留戀。
小巷裏安靜的只能聽見風，還有他們彼此的心跳聲，
宋衍生挨得很近，
他別着雙腿，後伸手雙手撐着地面，閑懶的往後倒，
他清楚地看見少女上的容顏，笑得很歡，
過日陰霾一掃而過，
他想看她笑，也只想保留她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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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顏是真的想和他一起去北京，
她都想好了，
到了北京，她就表白，
“宋衍生，我喜歡你。”
想和你一起去□□前升國旗，想和你去看什剎海，一起去故宮，去長城，去看圓明園的殘骸，喝豆汁，走北京胡同……
我們，
前途坦蕩，一片光明。
後來，
她錯了，身處于黑暗中的她，本就不該奢求光明，
他那樣好的人，就應該站在光影裏，被萬人簇擁，鮮花掌聲皆為他而來。
宋衍生，以後不聯系，就是你我之間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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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顏離開的那幾年，她很想他，是融入骨血裏的思念，
她會想，他是不是結婚了，有一個可愛的女兒和漂亮的妻子，
他們會很恩愛，一家三口過着平淡幸福的生活。
深夜裏睡不着，她就抱着那個寫滿了他的的本，她難受到心絞痛，蜷着身子，無望的盯着天花板。
房間裏沒開燈，暗啊，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她剛參加工作第一年，
在電視裏看到了他，他整個人很硬朗，眼睛很傷，
他親手逮捕了他的父親，流言飛語彌漫在整個小鎮裏，
沈顏放下手裏的工作，請了十天半個月的假，回到了故土，
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回來了。
她戴着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戴着黑色口罩，只露了一雙眼睛。
酒吧裏，
她坐在暗處看着他，一杯酒，一杯酒下肚，沈顏動了動嘴唇，
提步向前，
他醉酒迷離之際，恍惚看到了她的身形“沈顏，是你嗎？”
“沈顏，我好想你。”
昏暗的燈光下，她的眼睛濕潤，把頭扭過去，克制眼淚，
他的臉微紅，她低下身子“宋衍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我相信你。”
沈顏叫了出租車送他回家，罕見的給路魚發了個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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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衍生喝醉酒了，他需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