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第二天一早,兩人都沒有提昨晚睡前的事。
吃過早餐,餘安看了一眼時間,對江期說:“先去一趟書店。”
晨光朦胧,書店的老板娘打着哈欠,看着等在門口的人,真佩服現在的學生,這麽早就來了。
餘安挑挑揀揀,找到幾本簡單的練習題,江期跟了過來,看見他手上的東西,臉上一喜,“給我的嗎?”
“嗯。”餘安把東西放在他手上,又去看別的,然後指了一處,對他說:“選本你感興趣的。”
江期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化學、物理、數學理科三巨頭赫然出現在眼前。哪一科對他來說學起來都像上刑一樣,太痛苦了。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必須選嗎?”
餘安點頭,“必須。”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江期不死心,還在做最後的掙紮。
餘安瞥了他一眼,“語文生物你必須補,英語你成績比我還好,只剩下這三科。”頓了頓,讓了一步,“達到80分,就不算拖後腿。”
江期半信半疑,不是對餘安的話産生疑問,而是對自己沒信心。
等了一會兒,餘安怕遲到,索性替他做了決定,抽了一本數學,簡單的計算選擇總能有點分。
“就這個了。”說着,把練習題遞到他手上,“去結賬。”
離開書店,他們在校門口遇到了連文樂。
他騎着誇張的山地車,一個剎車停在了江期面前,吓得他趕忙拉着餘安往後退了一步。
“看路。”江期有點不滿地看着他。
他直喊冤枉,大呼自己騎車的技術很好,等回過神來才發現不對勁,“诶,你倆怎麽一起來的啊?不是住校嗎?”這會兒出現在校門口确實有點不合時宜。
不知怎的,江期并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倆住一起的事情,想來想去腦袋竟有點卡殼,沒想到餘安卻很自然地說道:“他買書。”
連文樂瞧一眼江期手上的透明袋子,隐約看出書的封面上大寫的五三數學,頓時大吃一驚,“卧槽,哥你要撇下我獨自飛升了嗎?”
他心裏不平,看向餘安,“學霸,你要給他開小竈?”
江期怼了他一下,“開小竈怎麽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懂不懂。”
連文樂狐疑地瞅了他一眼,隐約記得江期曾經說過,已經有兩所國外的高校聯系他了,走的是NCAA體育運動特招,也不用這麽拼命啊?
不過連文樂沒說出來,或許他改了主意也不一定。
三人一起進了校門,江期和餘安在書店耽擱了一會兒,這會兒正是學生進校高峰期,江期格外關注他身邊,生怕哪個不長眼的撞過來。
連文樂等不及了,他要進教室抄作業,先一步走了,江期就陪着餘安慢慢地走在後面,等進了教室,才看見三模的考試成績出來了。
餘安缺考,排在最後,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這次墊底的人竟然是江期。
兩人的名字一上一下,餘安破天荒關注了江期的成績單,果然還是英語成績一騎絕塵,其他根本看不上眼。
不過好歹語文及格了,餘安覺得他還有得救。
當天晚自習,餘安做了一個詳細的補課計劃,把江期訓練的時間,比賽的時間摘出去,其實也沒剩多少。
他望了一眼旁邊空着的座位,拄着下巴開始思考,江期這樣做,明明是多此一舉的行為,他卻也不嫌麻煩,明知道沒多大作用,可為了他,還是想做下去。
片刻後,他自顧自地搖了搖頭,暗罵自己真是沒救了。
晚自習結束,他照例走在最後。馮靜宜也在收拾書包,看見他起身了,弱弱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餘安停下,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她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正是當初他甩給她的那個,看起來很多褶皺,反反複複,折痕特別明顯。
“對不起。”她說着,把信封遞了過來,“錢還給你。”
餘安沒有去接,而是看向她,冷聲道:“我已經給你了。”
馮靜宜的樣子像要快哭了,捏緊信封的指節泛白,嗫嚅着嘴巴說不出話來,那件事是自己做錯了,當時她頭腦一熱,沒想到會引發這麽大的事情。
她也只是想讀書而已。
餘安盯了一會兒,暗嘆了一聲,“等你有能力掙錢了,再還我。”說完,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江期。
江期朝他笑笑,“走吧!”
離開前,他聽見馮靜宜在教室裏面喊道:“謝謝。”
他倆幾乎是最後一批出校門的,白日熱鬧喧嚣的校園,漸漸安靜,偶爾穿行的車輛,也沒有鳴笛。
誰都怕擾了這樣寧靜的校園。
夜裏更涼了,餘安緊了緊外套,随着江期走着。等到單元樓下,江期卻忽然攔住他,把書包往胸前一挂,倏地蹲在他面前。
“幹嘛?”餘安盯着他的後腦勺看。
“我背你。”江期低聲道。
“你背人上瘾嗎?”
老舊小區沒有電梯,出租屋在三樓,不高不低,餘安也不覺得累,就是爬得有點慢。
江期這回又扯出了昨晚的話,“我都說了,要對你好。”他轉過頭,仰望着餘安,昏黃的樓梯燈,并不能看清他的微表情,但話既已出口,他臉皮厚,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他不在意這些。
“我用不着。”說着,他就要越過他,徑直上樓。
不料江期動作迅速,往左一挪,身體又擋在他前面,“就這麽耗着呗!”
“你有病,就去治治。”餘安這下有點被逼急了。
“我沒病,我病好了。”江期脫口而出。
話落,餘安卻忽然怔住了,似是對他的話有所存疑。
這時,樓上忽地傳來關門聲,緊接着是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一樓。
江期依舊蹲着,餘安還站在他身後。
下來的是四樓的劉阿姨,今年剛退休,提着一袋廚餘垃圾下樓,看見堵在單元門的倆學生,再看校服,原來是一中的,頓時眉開眼笑的,“這是幹嘛呢?收保護費?”她打趣道,這會兒才回來的多半是高三生,她不禁想起當年女兒上學時起早貪黑的樣子,對這倆小子頗有點憐愛的意味。
江期倒也不尴尬,“我弟弟腿受傷了,這不走樓梯費勁兒,我尋思背他上去,他偏不同意。”
劉阿姨一瞅餘安,确實透着一股倔勁兒,勸道:“你哥也是心疼你,就讓他背呗!你瞅他那大個子,能累到哪去?”沒等餘安回她,她又開口,“趕緊回家,別擋道呀!”
經她這麽一攪和,餘安要是再亘在這裏,怕是又要被說不懂事了。
江期笑開了花,沒想到這還來個助攻,他連忙說道:“快上來吧!我的好弟弟。”然後接過他的拐杖。
餘安暗罵他一聲不要臉,最終還是在劉阿姨慈愛的目光下,趴在了他的背上。
“行了,趕緊回家休息。”
江期感謝,“阿姨慢走啊!”
餘安翻了個白眼,在他後背上狠狠地錘了一下。他倒不生氣,只說:“補課費,補課費。”
于是這一晚,江期坐在餘安旁邊,被各種卷子反複摧殘。
餘安報複性地布置了三張卷子,言明不寫完不許睡覺。江期叫苦連天,不過唯一慶幸的是,餘安一直陪在他身邊。
餘安改他卷子的期間,他去接水,“出來泡腳。”他放下水盆,剛要進屋,卻被餘安攔下了,“幹嘛去?”
江期想到昨天的行徑,手裏還攥着布巾,什麽小心思再明顯不過了。
“我這不是尊重你隐私麽?”
“手裏的東西放這,你去把錯題改一下。”
江期不情不願地放下東西,鑽進屋裏開始改題,他怎麽錯的都不知道,哪還懂怎麽改啊?
一來二去,直到餘安喚他出來後,他一個錯題都沒動。
餘安頓時有種恨鐵不成鋼地感覺,他終于明白,江期真的很适合打排球。
一頓折騰,江期的補課計劃勉強推進了一點。
時間已經進入十二月。
天氣越發地冷了,餘安靠着窗,即便窗戶關得再嚴實,但還是有風從縫隙裏透過來,江期弄了一卷膠布,把窗戶縫統統粘上,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好像沒那麽冷了。
江期在租的房子裏辟出一個櫃子,裏面放着各種零食,包括他買來的巧克力。
那天周末,江期去實驗中學打比賽,餘安在家裏收到一個快遞。
很大的箱子,快遞員非常不客氣地讓他下樓去取。等他看見拄着拐費力下樓的餘安,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想罵一句自己真該死啊!
當然,最後還是快遞員給他送上樓。
餘安看到收件人寫得是江期,原不想去管,卻發現郵寄的地址寫得是永福路黑巧9號。
他一怔,遲遲回不過神來。
好久沒有看見這個熟悉的地址了,久遠的記憶把他拉扯了進去。
直到江期的電話打了過來,他才從回憶中清醒。
“東西到了嗎?”江期問。
餘安應聲,裝作不知道裏面的東西,問他,“嗯,是什麽?”
“巧克力,你喜歡那個牌子達陽沒有,我查了下,只有北元這家巧克力店賣,這可太巧了,我之前總去這條路,這家店也去過。”他不知道開心的情緒從何而來,總覺得這點微妙的聯系,會讓他離餘安更近一點。
這段時間,他很有耐心地侵入餘安的生活。發現他會有生氣的時候,也會有情緒,從之前冷冰冰地樣子,漸漸成了現在能表達情緒的人。
當然,也只對他表達情緒。
江期覺得自己是那個被特殊對待的人,甚至有些沾沾自喜。
就連鐘蘇他們也覺得餘安這段時間活絡了起來,連文樂更是覺得學霸也不是那麽遙不可及。
只不過,他還是不肯說他的腿傷。
江期并不執着這些,時間總會磨平一切。他右腿的傷疤總需要人去縫合。
他想做那個人,唯一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