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雪夜滴血
“行了!陳盡安你來說,你有沒有見過陳姨娘的孩子?”
老太太不耐煩她們這麽你一言我一語的,止住了她們的争吵,轉頭去問陳盡安。
被這麽一鬧,江子霖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看到的那個被陳盡安緊緊護在懷裏的嬰孩兒,壓根就跟陳盡安沒有任何關系,甚至跟那戶人家也沒有任何關系,那個嬰孩其實就是江惟蝶!
來不及懊悔自己在那戶人家裏的胡言亂語,江子霖搶在陳盡安前頭說:“他和陳姨娘并無交集,又怎麽會和她的孩子有接觸?況且快到過年了,各種事都要忙,他日日跟在我身邊幫我,哪會有時間做這麽些匪夷所思的事?”
陳盡安看看他,沒說話。
從兩個人手拉手進來,老太太就覺得奇怪,怎麽白天的時候兩個人還一副鬧別扭的樣子,轉個頭到了晚上兩人就和好了?
現在江子霖又搶着護着陳盡安,更叫老太太奇怪,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她是很了解自己兒子的,他只要想掩飾什麽事情,就一定會找許多理由來說明這件事不存在,而他現在的表現恰恰就是這樣。
所以這裏面是真有什麽事?三丫真的偷了陳姨娘的女兒?老太太沉吟片刻後,做出了決定:“老爺都這麽說了,想必陳盡安是沒碰過江惟蝶的,此事應當是陳姨娘誤會了。至于小蝶,我們會再加派人手去找,陳姨娘你也不要太過擔心。”
因為心裏面隐隐知道可能陳盡安真的和小蝶的消失有關系,所以老太太不像一開始指責陳姨娘不上報孩子丢了的時候那麽嚴厲,話說的柔軟了很多。
等散了人,老太太單獨留下了江子霖和陳盡安,問:“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們知不知道江惟蝶在哪?”
陳盡安還是悶着不說,江子霖心想他應該是有他不說的原因,就接了話應道:“母親,您別問了,反正她還好好活着,等到了時機自然會帶她回來。”
老太太知道問不出什麽了,江惟蝶又不是她親孫女,索性就換了話題:“那你們倆是怎麽回事?三丫還要和之前一樣了?”
江子霖認錯:“以前是我混蛋,以後再也不會了。”
老太太知道這倆人扯不開,就說:“夫妻兩個和和美美的才好,家宅才安寧。既然你們倆好了,就抓緊要個孩子吧,眼瞧着你都快三十了,還沒個孩子怎麽行,不管男孩女孩,起碼讓我見這個影吧?”
知道陳盡安是個男人,壓根生不出來,江子霖只打哈哈說:“我們會努力的。”
陳盡安就這麽搬回了主屋。
江子霖雖然跟老太太打哈哈,卻拿着老太太的令一解這幾個月都沒碰到媳婦的相思之苦。
弄到最後,天都大亮了。
到了年關,本要等着過年的汾城突然動起來了兵馬,三老爺回來告訴江家人,是沿海開州鬧起義了。
開州是大姑奶奶的夫家,去年打仗,讓舊王朝割給了外國,後來軍閥四起,那塊地方也沒奪回來,據說開州的外國人不把成國人當人看,走路都要命人躺在地上形成人毯,實實在在的是奴役開州人。
開州人過不下去舉旗反了,也在情理之中。這話是二老爺說的,他早收拾好了包袱要去沿海。
“汾城和開州不遠,那塊地方現在亂着呢,李大帥也打算去分一杯羹。”三老爺說。
二姨奶奶趕緊問:“那你是不是又要去打仗了?”
江子德擺擺手:“我不去,我去了汾城還不得拱手讓人了?總要有人留下來看着,我們江家在汾城,大帥放心我。”
二姨奶奶又問二老爺:“那你怎麽又要跑了?”
江子行挺起胸說:“那裏的人需要我!一打仗,肯定有很多傷員,我去救死扶傷。而且他們反,沒有組織,沒有領導,開州的同窗給我寫了信,我已經了解了形勢,我去和他們會晤。”
“你非要去嗎?”這是四姨奶奶問的,在很多人面前,她從未主動和江子行說過一句話,這還是頭一遭。
江子行停頓了一下,露出抱歉又堅定的神情,說:“我必須去。”
何谷争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江子行沒追過去,勉強扯出個笑,對靜靜盯着他的二姑奶奶江挽玉說:“你好好照顧你娘,還有你,快及笄了吧?多念些書,現在不是以前了,女子念書有用。”
哈爾森這回沒跟着他一起,只說他對江子行要幹的那些事沒興趣,就在汾城開開酒廠,給他投錢就行了。
所有人都問過了,江子行想起來大姐留下的大兒子鄭有清,現在也快十五了,好幾年沒回過開州,就問他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哪知鄭有清直接說:“開州那群人根本不是我的家人,我不去。”
事事安排了,江家又少了個人,但年還是要過,等雪下的深了,年節也到了。
江家人如往常布上了紅燈籠、紅對聯,熱熱鬧鬧做了一大桌子菜。
這麽喜慶着,突然江家大門被人叩響,門房開了門,外面的人帖子也不遞,話也不說,悶着頭就往裏沖。
門房手急眼快攔住了他,那男人就開始大吼:“陳舞美,你給我出來!”又使出勁往裏沖,門房一個拉不住,叫他進去了。
還好外院還通有些護院打手,個個提着棍子就過來了,幾根長棍一架,那男人就被抵在了院牆上。
這麽一鬧,內院的人都聽到了,老太太停了筷子,譴趙嬷嬷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不多時趙嬷嬷就回來了,回禀:“老太太,外面是個面生的男人,嚷嚷着要找,陳姨娘。”說完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陳舞美。
陳舞美先是慌了一下,又立馬恢複鎮定:“怎麽會找我?怕不是我之前好心賞的乞丐,現在賴上我了吧?”
三太太譏笑:“別再是你哪個姘頭,來給你的好三老爺送綠帽子了!”
“秀榮!”三老爺被說的面上無光,他在軍中受人尊敬慣了,早不是當初那個會怕比自己大幾歲的妻子的小少爺了。
三太太被呵斥,哼了一聲,翻個白眼就吃自己的了。
但三老爺心裏起了疙瘩,就吩咐下人:“把那個男人帶過來,我親自問問他,看他到底有什麽事!”
被帶過來的男人穿着身黑布衣裳,爛的不成樣子了,破洞處冒出幾根稻草,顯然是塞進去禦寒的,頭發未束,被油污糾成一團團的,蓋住了男人的面容。
還真就是一副乞丐模樣。
陳舞美軟着嗓子說:“三老爺~你看嘛,這不就是個乞丐嗎,你也知道人家一向心軟,見了乞丐撒幾塊銀子都是常有的事,我之前也不好過過,知道他們不容易,就再打發他幾塊銀子放他出去了吧,大過年的……”
卻不曾想,那乞丐模樣的男人一聽到陳舞美的聲音,就發了狂:“陳舞美!你這個負心女!見了有錢有勢的就抛夫棄子的女人!你還我的孩子!還我的家!”
陳舞美一個沒坐住,往下滑了一下,立馬又坐好,高聲說:“快把這個亂咬的乞丐拖出去!”
三老爺面沉如水,說:“都別動,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那男人竟沒認出來三老爺就是陳舞美現在的丈夫,以為有人做主,指着陳舞美說:“她是我和同鄉合夥用二十兩銀子買回來的妓子,我出大頭,就讓她先給我生孩子,沒想到她剛懷上就跑了!那錢還是我借了幾家才借到的,我就想留個後!沒想到這女人見錢眼開,看到有錢有勢的人就跟着跑了!你們可要為我做主啊!”
這男人也不管眼前的陳舞美衣着華貴,不管與她同坐的人皆氣宇不凡,只管點了她就倒珠子。
陳舞美徹底從椅子上滑下去,跪在地上聲淚俱下:“三老爺!你就眼睜睜看着妾身被污蔑嗎?”
哭完又轉頭指使護院:“快把他拉出去打死!”
那乞丐一聽,掙起來就去抓陳舞美的頭發:“你這個賤女人!還敢讓人打我,看我不先打死你!”
這是三老爺的家事,老太太就一直沒出聲,此時才呵斥:“像什麽話!還不把這個男人按住!”
護院們這才動了,把乞丐按在地上不能動了。
三老爺又看着陳舞美說:“你跟我說實話,只要你說實話,我就原諒你。”
陳舞美衣冠亂了,仍說:“是他亂咬!”
三老爺失望閉上眼,招手叫來自己的副官:“把她帶過來。”
副官得令,很快抱着個襁褓過來。
陳盡安一看,心驚道:‘他們是怎麽找到小蝶的?’
他要站起身去抱過小蝶,卻被江子霖按住了,江子霖對他搖搖頭,示意他靜觀其變。
陳舞美原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一個姨娘生的女兒,她娘親自丢的她,還會有誰在意?
沒想到她名義上的爹是在乎她的,生生找到了她,還将她帶了過來。
三老爺說:“拿碗來,我想知道小蝶到底是誰的女兒。”
這帽子他早就不在乎是什麽顏色的了,他只想知道這個他千盼萬盼的女兒,到底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