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遇雨

第 41 章 意外

意外

簡瑜蹲坐在亮燈的急救室外,一字不發。

她已經在那裏等了五六個小時了。

趙宇琛臉色陰沉地打完電話,轉過身後面對簡瑜很快變了,緩緩朝她走過去,蹲下。

他聲音很輕柔,用手小心翼翼地幫她把垂下來的頭發理了理,好像稍微力氣大點面前的人就會碎了一樣。

“小瑜,去坐會兒,我在呢,我在這兒等。”

其實他的手也有些顫抖,心裏落空一樣地惶恐不安。

他爸爸,他媽媽,還有他外公離去的時候,他也是這樣。

簡瑜沒有動,愣愣地,好像失去了知覺,什麽也聽不見。

趙宇琛沒再說話,也沒再起身,輕輕地向前一些,抱住一點她,好像這樣能給她帶去一點溫度。

“這裏是B市最好的醫院,我剛才已經讓人把國外最先進的設備空運過來了,沒事的,沒事的啊……”

他壓根沒有底氣,然而面對已經脆弱得快要碎了的簡瑜,他試圖用最堅定的語氣來欺騙她。

一遍一遍地說,趙宇琛沒有一點不耐煩,就那樣不顧形象地半跪在地上,輕輕地抱着她。

終于,簡瑜好像有點反應,怔怔地擡頭看着她,小聲地問:

“我媽會沒事,會沒事的……對嗎,趙哥?”

聲音到後面已經有些聽不見了,只剩下嗚咽聲,她看着面前的趙宇琛,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一般向下掉,眼前視線一片模糊,什麽也看不見,只是失去意識一樣緊緊抱住他,開始嚎啕大哭。

她從來沒有過這樣。

她從來只會一聲不吭地流淚。

這是第一次,她這般徹底崩潰了。

趙宇琛心猛地一揪,難受的感覺讓他一時間覺得嗓子裏有些堵塞,他一直覺得自己已經成功了,卻依舊在意外面前無能為力。

他什麽也做不了,即便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花了九位數将儀器運過來增加手術成功的概率,即便他迅速讓人去調查,即便他在事發後立馬聯系了最專業的律師要讓那個歹徒得到法律範圍內最重的刑罰,可他其實,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他最後抱着簡瑜,兩個人在地上,一個悲恸到失去意識,另一個眼底泛紅,用了最大的意志告訴自己,他得撐住。

後來新聞報道出現在電視上:

“上月一男子下出租車後突然發瘋失去意識,暴力毆打其同行女子和一兒童,當日路過的行人中有幾位男性上前阻攔,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性在該男子被控制後上前扶起被打倒在地的同行女子,然而意外發生,該男子竟然攜帶刀具,并出其不意刺傷周圍幾名群衆,徑直上前揮刀捅了數次,将同行女子和兒童殺害。後經調查,該男子系毒瘾發作,産生被害妄想,精神症狀錯亂……”

當時那位想上去扶起倒地女子的人就是蔣倩。

她被對方直接用刀刺中胸部,造成失血性休克,送到醫院經搶救,但由于腦部缺氧導致成為了植物人。

簡瑜将電視聲音調得差不多了,倒了些水,去看趙宇琛專門雇來的按摩師的手法。

她們現在住的是他的私人醫院,一日幾十萬的護理費用,到現在已經一個月了,

簡瑜看了看表,趙宇琛快下班了。

“汪汪——汪汪!”

果然,下一秒,不黑跑到病房門口,搖着尾巴轉了幾個圈後,又安安靜靜地停在那兒。

門打開,趙宇琛手裏提着一堆東西進來。

“來,吃東西。”

蔣倩出事第二天,趙宇琛就把寄養在南方老家的不黑給接了過來。

曾經的小白狗已經長大了,然而對簡瑜和趙宇琛卻很快又熟悉了起來。

“小家夥,來這兒,新買的狗糧,糧中聖品,過來。”

簡瑜接過他手裏的東西,不聲不響地坐在那兒,看見他看自己,勉強地扯了下嘴角不想讓他擔心。

“小瑜,簡揚那邊處理好了,他現在去參加競賽訓練營了,開學又直接住校,高考前瞞住完全沒問題,你別擔心了啊。”

趙宇琛邊說變拆開幾個精致的盒子,除了幾個都是名貴的藥材和營養品外,剩下一些是他讓廚師剛做好的甜品。

“巧克力過一會兒要化了,過來吃。”

趙宇琛見她沒動,笑了一下,把桌子整個移到她面前,順便對床邊做按摩的護理說:

“林姐,辛苦你,你也來吃點,我讓小賈給您帶了點禮物,您走的時候記得找他拿。”

林姐是他雇的看護,人老實專業,正做着按摩,聽見身後的老板和她說話。

“謝謝趙總和小瑜哇。”

林姐偷看一眼面前身着筆挺西裝,長相英俊的年輕人,又看看清瘦但仍舊好看的簡瑜,覺得這兩人站一起确實挺賞心悅目的。

她工作做得也認真起勁,畢竟能遇上一個又大方又客客氣氣的大老板确實挺難。

等林姐走後,簡瑜把手裏的意式提拉米蘇放下,原本能吃兩個的人現在只吃了兩勺就沒什麽胃口了。

這一個月,她瘦了快二十斤,原本就清冷易碎的臉頰變得更加鋒利,雖然笑着,眼底卻藏着淡淡的讓人看不透的荒涼。

趙宇琛想方設法想喂胖她一些,但是她最近胃口總是不好,他磨了半天勸她,她才答應去做檢查。

“你之前就有胃病,這邊有我,你別再拖了。”

簡瑜沉默地點點頭。

她擡眼看了下他,他注意到了,沖着自己擺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她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意識到趙宇琛的強大。

他經歷過很多了,學會了怎樣平靜地僞裝,學會了如何把穩定情緒去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學會了如何能在悲觀裏做一個樂觀者去影響別人。

她也更深刻地意識到了,她是個多麽脆弱無能的人。

良久,她開口:

“你說,我現在得欠你多少錢?”

“我們是一家人,不許談錢。”

趙宇琛嗆回她的話,淡淡地把剩下的提拉米蘇吃完。

他真的,沒有親人了。

但和簡瑜一家,卻有着不一樣的糾纏,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我以前去你家蹭飯的時候,你們也沒趕我走不是?怎麽現在我想幫點忙,你反倒要趕我走了?”

簡瑜嘆口氣,笑了下,隐藏起眼底的悲傷。

“我一個普普通通打工人,幾百年掙的錢怕是都還不上,別說幾十年了。”

“你說這個幹什麽。”

趙宇琛不知道為什麽,有些莫名的不安。

“人這一生,如果能自然老死,或許也是一種幸運。”

趙宇琛那時候,以為她在說蔣倩。

直到檢測報告出來,他才知道她那幾天,說的原來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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