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禍不單行
靈犀知道, 陷進沼澤不能頻繁掙紮扭動,這只會讓泥潭的胃口越來越大,吞噬速度越來越快。
她嘗試盡量放松身體, 放空大腦, 從記憶裏抓取逃出沼澤的有效方法。
伊萬用腳尖試探着周邊的土壤, 找到距離靈犀最近的硬土,蹲下說道:
“你盡量不要動,越動陷得越深越緊, 腿很容易壞掉的。”
靈犀點頭, 示意自己很清楚目前的處境。
伊萬繼續道:“我去給你找根木棍, 很快回來,千萬別亂動!”
聽伊萬說了木棍,靈犀才霎時間想起自己過去看過的野外求生紀錄片。
【找到一根可靠的木棍, 身體平趴在沼澤上, 雙手緊握木棍,盡量與沼澤保持平行地向前爬動,陷在沼澤裏的軀體部分不要用力, 僅靠雙手和木棍的支撐力來前行, 待身體完全平攤在沼澤表面後, 再繼續緊握木棍匍匐前進,直至确認身下的土地為硬土後,再站立起身。】
靈犀松了一口氣, 看來平時多看點野外求生題材的影視作品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一會兒,伊萬帶着木棍回來了, 他小心地把木棍橫着滾放在靈犀剛好能夠得着的位置。
靈犀緊抓木棍兩端, 深吸一口氣,借着力慢慢往外挪動。
雨越下越大, 靈犀的眼睛被雨水打得幾乎就要睜不開了,于是幹脆閉上眼睛,靠着身體的感覺繼續向前。
一厘米,兩厘米,三厘米。
就這樣一點一點,她的小腿終于擺脫了泥潭的控制,現在只剩一只腳還陷在裏面。
腳是最難掙脫的,由于腳踝和腿骨有角度,臀腿部分的肌肉力量很難直接傳導下去。
靈犀做了許多不同的嘗試,始終都使不上勁。
最後,她只好選擇下下策——棄鞋而逃。
她轉用腳趾的力量,慢慢向鞋底的方向用力,在腳趾不斷摳鞋的嘗試過程中,終于成功讓腳和鞋分離開來。
“終于出來了,再在裏面陷一會兒,我怕是要截肢了。”靈犀趴在木棍上想着。
伊萬看靈犀逃離了沼澤泥潭,卸下了心裏的石頭。
休整片刻後,靈犀開始撐着木棍往前蠕動,反複确認整個身體都落在硬土上後,她才軟塌塌完全融化在草地上,仿佛這草地是一張巨大的行軍床。
身上的濕泥依舊緊緊粘黏在靈犀身上,如果沒有雨水的沖刷,可能随時會變成一層硬硬的殼。
伊萬拿出一塊棉布,幫靈犀擦了擦臉上的泥漬和雨水,輕聲問:“我們繼續往前走吧,就快到了。”
靈犀虛弱地點點頭,雙手撐着地坐起來,然後看了看丢了鞋的那只腳。
“真是禍不單行啊!”她心裏抱怨着,站起身來。
打赤腳讓前行的難度更上一層樓,沒走多久,靈犀就感覺腳底火辣辣地疼。
時不時還會踩到尖銳的沙礫,若是紮到了腳後跟,痛感尚可忍受,但如果紮到腳弓或腳趾,那* 真是宛如酷刑。
還好,人類的忍耐力是一套神奇的機制,痛久了也就麻了。
靈犀越走越快,只想快點抵達克布齊村,好好洗個澡,然後飽餐一頓,美美睡一覺。
她所受的苦難雖不至于不可逾越,但也刻骨銘心,畢竟這都是無妄之災。
這讓薩庫酋長的可恨程度急劇攀升,靈犀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必然要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克布齊村落的景致開始逐漸在前方浮現,這裏的房屋尺度比薩庫村都要大一些。
家家戶戶都有牲口棚子,牛羊雞豬被圍在圈裏,還能看見零星馬匹。
這時,新鮮感和好奇占據了上風,靈犀興奮問道:“伊萬,我聽任灏然說,你們村都有馴鹿,怎麽沒看見呢?”
伊萬回過頭來解釋:“對我們來說,馴鹿是神聖的,下雨天都會把他們趕到馴鹿房裏。”
原來如此,怪不得呢,放眼望去一只馴鹿都沒看見。
走到村口,眼前出現一座兩米高的鐵鐘,從外觀上看已經鏽跡斑斑,鐘舌直直挂在鐘口的位置,像是在等着随時被人敲響。
靈犀又好奇問道:“這裏怎麽有一座鐘?”
伊萬沒有回頭:“這個故事就長了,等以後慢慢和你說。”
一座有故事的鐵鐘?莫非是某個重要歷史裏程碑的見證?
或許這座鐵鐘就像薩庫村的靈樹一樣,承載着克布齊村落的精神和美好願望吧。
順着村裏的小路左轉又右轉,拐了好幾個彎後,伊萬終于在一幢房子前停下腳步。
靈犀擡頭看了看,心想:這就是任灏然的家啊!看起來比我家還要大一些呢!
伊萬走上前去敲門,很快,順着門縫就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門打開了,任灏然站在門裏面,眼神有些複雜,頓了頓才開口:“你怎麽…怎麽成這樣了?”
靈犀這才又想起自己的狼狽模樣,低頭看了看赤裸的腳和身上附着的泥塊。
她唉聲嘆氣道:“別提了,走半路踩到沼澤裏去了,真的是見了鬼了!”
任灏然不急着回應靈犀,而是先把眼神轉向旁邊的伊萬:“伊萬,你也趕快回家洗個澡吧,別感冒了。”
伊萬點點頭,把手裏提着的行李放在任灏然家門口,便轉身離開。
任灏然彎腰提着行李,一邊往屋子裏走,一邊說:“你也太大意了,怎麽會走到沼澤裏呢?”
靈犀翻着白眼道:“草原裏都是小臂長的草,雨勢又突然加劇,往前趕路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就踩進低窪裏去了。”
話語間,她不斷四處打量着,想找個合适的地方坐下看看自己那只傷痕累累的腳,可身上全是泥垢,似乎坐在哪都不合适。
于是她只好站在原地,做了個金雞獨立的動作。
任灏然放好行李,轉身看見靈犀的滑稽動作,兩只眼睛不自覺打量起來。
“你…你沒事吧?”任灏然小心提問,似乎是擔心靈犀遭遇打擊,精神已經出現錯亂。
靈犀擡頭兇巴巴看着任灏然:“趕緊幫我燒些熱水,我要洗澡!”
任灏然顯然是被靈犀的氣勢給吓到了,趕緊轉身屁颠屁颠去廚房裏燒水。
他站在竈臺前,還時不時往靈犀的方向偷瞄,仍在确認她的精神狀态。
熱水燒好後,任灏然細心在半身浴桶裏不斷調試着水溫。
考慮到靈犀腳上有傷,太熱的水可能會讓傷口疼痛加劇,費盡心思冷熱交錯着加水,好不容易才把水溫調得和體溫差不多,三十七度。
而後,他又轉身從靈犀的行李裏取出換洗的衣物,拉了一張椅子到浴桶旁,把衣服整齊疊放在椅子上。
全部的準備工作都完成後,任灏然留下一句“你好了再叫我”就上樓去了。
靈犀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任灏然,直到他進了屋,關上了門,才又看向面前的浴桶。
她在小聲念了一句:“沒想到,他還蠻細致體貼。”
靈犀舉着一雙酸痛的手臂,把污穢的衣物層層剝去,然後用極慢的速度先把受傷的那只腳探進水裏。
待傷口适應水溫後,才又一個大跨步完全進入浴桶。
她閉着眼睛,“太舒服了!”靈犀不禁感慨。
這一趟路途确實耗盡了她的元氣精力,閉着眼睛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任灏然在二樓,随時探耳打聽着樓下的動靜,聽了好幾次,發現連水花聲都沒有。
“不會是暈過去了吧?”他擔心着。
趕緊打開房門,轉身背對着樓下,任灏然大聲喊道:“你還好嗎?需要幫忙嗎?”
靈犀被這突如其來的男聲吓得一激靈,趕緊摟住自己大聲回應:“不需要!!”
任灏然聽出了她聲音裏的緊張,抓緊解釋:“你別擔心,我是正人君子,背對着樓下呢,我就是聽着沒有動靜,怕你暈過去了。”
看來自己是有些大驚小怪了,靈犀放下雙手,又沖洗了幾遍身子,從浴桶裏出來,換上手邊的幹淨衣服。
浴桶裏的水已經渾濁了,靈犀從門外取來一個木盆,一盆一盆把污水倒掉。
等把一樓的泥濘狼藉全都收拾幹淨了,她這才朝着二樓喊話:“下來吧!”
任灏然快步走下樓,站在樓梯口,右肘撐着樓梯欄杆,問道:“晚上想吃什麽?”
被任灏然這麽一問,靈犀的肚子突然發出一聲深遠流長的“咕~~~”。
她尴尬地捂着肚子說:“随便,有啥吃啥。”
靈犀本以為任灏然會忍不住笑自己,沒想到他面不改色,徑直走到廚房,從案臺的角落裏端出一口鍋。
“中午炖的羊湯,專門去鄰居那讨了個白蘿蔔,你淋了一天雨,吃點羊湯正好能暖暖。”任灏然說完,把鍋輕放在餐桌上。
“謝謝,那個….還有主食嗎?列巴什麽的?”靈犀實在是太餓了,只喝羊湯吃羊肉恐怕是不太夠。
“別擔心,有的,我去熱一下。”任灏然轉身走回廚房。
加熱過的列巴冒着白氣,邊緣處還有一些焦黃,黃油融化進氣孔的間隙裏,用來配着羊湯吃,肯定十分有滋味。
靈犀等任灏然也入座後,微微前傾點點頭,就拿起列巴風卷雲殘吃起來。
加了白蘿蔔的羊湯清甜可口,羊肉細嫩入口即化,靈犀一口接着一口,不舍得讓嘴巴空閑片刻。
直到肚子已經填飽,她才發現對面的任灏然連勺子都沒有拿起來。
于是,靈犀問道:“你怎麽不吃?”
任灏然笑笑說:“等你吃完了我再吃,怕你吃不飽。”
靈犀的臉唰地一下紅了:“我的食量倒是也沒有那麽大,你快一起吃吧,我已經快飽了。”
任灏然這才拿起勺子,一口羊湯,一口列巴,一口羊肉,跟着慢慢吃起來。
兩人都吃飽肚子時,天已經黑透了,雨也停了。
任灏然起身開始拾掇桌子,一邊拾掇一邊說:“你上樓去收拾收拾,早點休息吧,左手邊靠裏面的房間是你的。”
遭了這麽多罪,靈犀也沒有再和他客氣:“那我就先上樓了,謝謝你,晚安。”
任灏然停下手裏的動作,擡頭看着靈犀說:“晚安,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