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出了一只手後,江哲一句話也沒有說的拿過了林思樂手上的小提桶,裏面裝滿了各種畫教室後面黑板報的顏料和工具。
林思樂明白了他想要做什麽,但一點兒也不想領他的情,也不願意松手。
誰要你的施舍了?
誰要你的幫忙了?
我自己長的有手,我自己能幹,誰要你那不知道被分成幾十份的好心好意了?
誰稀罕?
誰稀罕誰拿去!
林思樂的固執的不肯松開手,兩人一時間僵滞了起來。
溫蔓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有些看不下去的拍了拍林思樂的手站了出來,說,“樂樂,你畫了一個中午也累了,休息一會吧。”
林思樂說,“我不累。”
溫蔓說,“你不累那幫一幫我,我拿不動了。”
林思樂一時無語的望着她手上那一卷不過幾十張的試卷,揉合成一卷也不過一個圈。
溫蔓說完便将手上的試卷分給了她拿着,林思樂沉默了一會兒,順勢接了過來,也知道在這裏和江哲耗下去不是回事,最後還是松了手。
接過了那個小提桶,江哲給那個女生放完東西後,頭也沒擡的去洗手間清洗顏料了。
兩個人自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
謝心澤幫樊貝莉放完東西後出來,看着他們兩個人頭也不回的各走各方,抱着一堆的實驗儀器一時間頗為無語。
謝心澤說,“回頭我會再跟江哲說說。”
溫蔓在心裏嘆了一口氣,“樂樂她……有點固執,但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謝心澤無奈的說,“江哲人其實也很好。”
但就問題是,明明兩個都不差的人,而且對彼此都有不少的感情,怎麽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呢?
誰也不肯低頭,誰都認為自己沒有錯,誰都不肯服軟。
為了心裏的那點小驕傲。
為了那一份犟勁。
就這樣蹉跎掉一份感情,真的不會後悔嗎?
實驗室裏似乎總是彌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溫蔓說不上來那是什麽東西,只是覺得聞起來不大好聞,哪怕實驗室的陽臺上還擺着一盆開的很好的香草。
在準備實驗器材的時候。
林思樂看了又看,說,“蔓蔓借一下筆記本,我好像抄漏了一個步驟。”
溫蔓說,“筆記本在化學書裏夾着。”
林思樂翻了一下,正巧翻到了筆記本裏夾着的一朵用花瓣做成的書簽,雖然做成了樹脂幹花,但是看那形狀,隐約的像是勿忘我。
林思樂看着那個被封進樹脂裏做成的幹花标本,一看就知道是下了工夫的。
溫蔓洗完了瓶子試管走了過來,問,“樂樂,你找……”說到這裏卻停了,視線落在了她的手上的那個幹花書簽上。
眼神有那麽一瞬間的一顫,卻很快的平靜了下來。
林思樂反複看了一下,說,“蔓蔓,這個書簽真好看,是你自己做的嗎?”她之前一直都想買一個鮮花書簽,逛過不少的店子但總是覺得差點意思。
溫蔓将燒杯放好試管一字排開在試管架上,說,“我暑假有去表姐的花房幫忙。”
林思樂“哦”了一聲,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
林思樂反複看着有些愛不釋手,“這是勿忘我和向日葵吧,還有滿天星,蔓蔓你怎麽想到用這兩種花?”
溫蔓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一邊挑選着實驗器儀器一邊反問她,“有什麽不好嗎?”
林思樂眨了眨眼睛說,“蔓蔓你知道花語嗎?”
溫蔓說,“勿忘我,不要忘記我吧。”
林思樂望着她一會兒,說,“勿忘我的花語也有也有永恒的愛哦。”
溫蔓拿着試管的手頓了一下,一怔。
林思樂看着那個精致的小書簽說,“而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
溫蔓聽到這裏陡然覺得呼吸一窒。
像是胸口上堵着了一塊巨石一樣,連帶着喉嚨都有些發緊。
實驗課上讨論的聲音不斷,兩人的談話更是完全被淹沒在了裏面。
林思樂似乎還想就那個書簽問些什麽,但溫蔓卻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談下去,坐回實驗桌後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的那一枚書簽,問她,“你想和江哲一直就這樣下去嗎?”
談到這個問題,林思樂臉色黑了下去。
林思樂沒有回答,只是拿過了她的筆記本坐了下去補漏實驗步驟,她這樣的反應也算在溫蔓的意料之中。
幾年的同寝,寝室裏的小姐妹性格都摸得差不多,樂樂性格好,很獨立,很風趣,能外放也能內斂,能開玩笑,能大大咧咧和大家一起打鬧也能心思細膩的為低落的小姐妹把手談心,但卻很固執,更有自己的小驕傲。
溫蔓也沒有逼她一定要回答,只是拿着試管按老師剛才講的步驟加入試劑。
看着滴落的試劑像絲緞一樣飄騰着。
溫蔓搖了搖試管,随即注視着試管裏一點點變了顏色。
溫蔓突然說,“樂樂,離高三結束,已經不到一年了。”
林思樂在補漏實驗步驟的手突然一頓,像是有些怔住了一般,愣愣的擡頭望着她。
溫蔓望着她。
末了,她微微一笑,一雙眼睛清澈而又溫和。
只是隐隐的有了些嘆息。
溫蔓說,“留給我們每個人的時間都不多了,樂樂。”
所以,不要将所剩不多的時間浪費在無必要的冷戰與争吵中,讓明明感情很深的兩個人,錯過這一段青春寶貴的時光,讓感情一點點的在冷戰與争吵中消磨。
明明是互相喜歡的兩個人,為什麽要彼此折磨?
林思樂聽到這裏眼睛隐隐有了些閃爍,低下的眼睛餘光有瞟到了另一邊實驗臺上的男生。
落下的視線也有一線隐隐的嘆息。
溫蔓沒有再勸下去,樂樂并不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更何況,小情侶間的矛盾不是她們這樣的外人能插得上話的,但話說到這裏,她想樂樂應該是明白的。
喜歡的人是去用心愛的,而不是去用心傷害的。
“……”
兩個人一時間沉默無話。
溫蔓也給足了林思樂思考的時間,只是在林思樂補完實驗步驟後,将她的筆記本還過來的時候,林思樂突然湊過來小聲的問她,“蔓蔓,你有過喜歡的人嗎?”
溫蔓心裏一跳。
“沒有。”
林思樂望了她一會兒,将自己的頭砸向了她的肩上,嘆道,“沒有也好,狗男人誤我,淨知道惹我生氣,還是小姐妹貼貼最舒心。”
溫蔓聽着啞然失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思樂坐直了身,望了她許久後,認真的說,“不過蔓蔓,你也确實不要急着找男朋友,蔓蔓這麽的好,一定要找個優秀的男生,起碼也得是男神起步,嗯……蒲冬那樣的。”
從小姐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溫蔓只覺得心髒跳漏了一拍,但很快的被掩飾了下來。
溫蔓撇過頭,說,“我只想順利通過高考,考上心儀學校,其它的事沒有多餘的想法。”
只是這一側頭,正看着窗戶邊那一盆開的正盛的香草。
蒲冬正和一個女生做着實驗。
他的手很沉穩,尤其是拿着試管的時候,低頭時的那一份專注讓他更為的充滿魅力,酒精燈的小火不停的燃燒着,那火苗在他的眼睛中跳停着,靜靜的,盛滿着萬千的光芒。
偶爾的他會騰出一只手記下數據,相比其它組別熱火朝天的讨論,他那一組卻是安靜的。
從溫蔓的這裏正好能看到那個女生歪着頭打量蒲冬的樣子。
能看見她眼裏閃爍着的仰望與崇拜。
看見她眼裏的小雀躍與小羞澀。
看見她有些不安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的樣子。
看見,
她的眼裏全都是他。
溫蔓的指腹無意識的撫摸的被她藏進了口袋裏的那一枚書簽,想到了林思樂剛才所說的那一句話。
向日葵的花語,沉默的愛。
明明是向陽而生的花,花開的燦爛,花開的朝氣,卻沒有想到過它的花語卻是沉默的。
渴求着,追逐着。
那遙不可及,那難以觸碰。
那滋養萬物的陽光,真是何其的耀眼何其的矚目。
藏在口袋裏的手指指腹輕輕的撫摸着那一枚書簽,不經意間想起了那一日的海風,想起了兩人一起将那個小女孩從海中救了上來。
想起了離別時,他說要還給她一個花環。
想起了他伸手将那個編着勿忘我的花環戴在了她的發上。
目光微微顫了顫,溫蔓不想再想下去。
“好耶!班班你可太棒了!”
實驗結果成功了,蒲冬那一組最後的數據完美的精準到了小數點後兩位數,溫蔓看着那個女生眉眼裏面藏不住的笑意與高興。
笑起來的女生總是閃閃發光的,但溫蔓卻低下了頭。
溫蔓沒有談過戀愛,在之前也沒想過談戀愛,在如今她也不知道要怎麽談戀愛,更始終擔心被人發現後被家長與老師的斥責,還有同學們異樣的眼光與指指點點。
在目前。
她唯一可以借鑒參考的,就是樂樂和江哲。
以旁觀者的理智去看待,樂樂和江哲之間存在的問題,借鑒着不要犯錯。
但是隐約的,溫蔓覺得自己好像錯了。
跟樂樂理直氣壯的因為吃醋而吵架而冷戰不同的。
她從來都沒有任何的資格,吃他的醋,要求他做什麽,生他的氣,或者是期待着他能看見自己、關注自己、在意自己,理直氣壯的霸占他,要求他的獨一無二。
跟樂樂理直氣壯的生氣不同的。
她沒有這個資格。
連哪怕去生氣去抱怨去吵架的這個資格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