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冬的動作,在何喻這個心裏有鬼的人看來,似乎有些過于暧昧了。但是看在其他人的眼裏,喬慕冬一只手搭在何喻的肩頭的動作,使他們更像是關系親近的朋友。
喬慕冬還是懂的分寸的,盡管他現在更想一拳揍在付晨山臉上,然後帶着何喻回家睡覺了。可是他畢竟沒有那麽做,甚至還能夠面帶微笑面對着這些人。
何喻還來不及忐忑不安,已經有不少人主動和喬慕冬打招呼了,包括歐韻嘉在內。歐韻嘉為人精明,上次在KTV就見過何喻和喬慕冬在一起,當然不會以為他們只是普通朋友的關系,他連忙出聲,主動和喬慕冬打招呼,無非是想化解何喻的窘迫。
喬慕冬對歐韻嘉也很客氣,握着他的手說道:“歐老板,久聞大名,謝謝你照顧何喻了。”
何喻終于忍不住,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反手掐了喬慕冬一把。
喬慕冬接下來說道:“何喻是我好兄弟,以前幫過我的忙,過命的交情了。”
這話聽起來,倒顯得喬慕冬現在的行為合情合理了。
何喻微微松了一口氣。
喬慕冬不像付晨山,出現在這個宴會廳的人,大多知道他的名字和他的人,卻幾乎沒人認識他。因為淩強有意隐瞞了喬慕冬的生長環境,也沒有人有機會能私下接觸到他。現在是個大好的機會,借着喬慕冬和面前這個叫何喻的年輕人熟識,好些人都主動和喬慕冬攀談起來。
有人問喬少是怎麽跟小何成了兄弟的?
喬慕冬都含混着應了過去。
因為喬慕冬和付晨山的突然加入,這個角落越發熱鬧起來,成為了不少人目光的焦點。
何喻低着頭,盡量少說話,不引人注意。就算不去看,他也知道淩強很可能已經注意到了這裏,從心裏來說他有些不安。
何喻輕輕拉了拉身邊歐韻嘉的衣袖,說:“老板,我想走了。”
歐韻嘉看目前這個局面,也覺得沒必要強把何喻留下來,要是惹出了什麽事情反而不愉快,他還記得在KTV那一次親眼見到喬慕冬對付晨山動過手的。
“走吧,”歐韻嘉說,“你先打車回去,明天找我報賬。”
何喻于是借口去衛生間,見到喬慕冬和付晨山都沒有跟來,走到宴會廳左側門內的小走廊裏,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氣。
何喻走到無人的角落,給喬慕冬打電話。
喬慕冬避開人群,問他:“去哪裏了?”
何喻說:“我想回家了。”
喬慕冬想着最好能讓何喻離付晨山能多遠就多遠,這時候也巴不得他快走,于是說道:“行吧,我可能還得晚一點,你自己打車回去,小心些。”
何喻輕輕呼出一口氣,“這種場合實在不适合我。”
喬慕冬說:“我去跟你老板說,以後你不想來就別讓你來。”
“千萬別,”何喻連忙阻止他,“你別那麽霸道。還有,少和我老板瞎說些什麽,離他遠點。”
喬慕冬直接挂了他的電話。
何喻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之後便不再回去歐韻嘉身邊,直接沿着宴會廳的牆邊離開。有些突兀的,一個穿着白色長禮服的長發女人在端着酒杯從何喻身邊經過時似乎絆了一下,險些摔倒。何喻自然而然伸手去扶,被那酒杯裏的酒潑了一身。
何喻心道糟糕,衣服是歐韻嘉借他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洗得幹淨。
那女人也手忙腳亂用手幫他擦,連聲道歉。
“沒事,”何喻說道,退後兩步擋住了她在自己衣襟上擦拭的手,“沒關系的,我自己回去處理一下就行了。”
“實在不好意思,”女人再次道歉。
何喻笑着搖搖頭,抖了抖衣服越過那個女人打算要走,結果走出去沒兩步,忽然被人從後面拉住了,他聽到剛才那女人的叫聲:“等等!”
何喻奇怪的回頭看她。
她卻猛然提高了聲音,“你偷我東西!”
宴會廳裏雖然一直有嘲雜的人聲,還伴随着悠揚的音樂聲,但是很少有人會高聲喧嘩,所以她這一聲顯得尤其突兀,霎時間旁邊好些人都看了過來。
何喻心裏猛地一緊,說道:“小姐,你誤會了吧。”
這時,好幾個年輕男女圍到那長發女人身邊,問道:“琪琪,怎麽了?”
淩芷露本來與那些年輕男女站在一處,這時候倒是沒過來,只冷冷看着何喻笑了起來。而那個長發女人,自然是剛才說要幫淩芷露收拾一下何喻的那一個,名字叫做安琪。
安琪小姐演技着實不錯,慌張捂着自己一只手腕,說:“我一條鑽石的手鏈不見了!”
她這麽一喊,許多懷疑的目光都落在了何喻身上。
何喻蒼白着臉辯解:“小姐你誤會了,我剛才只是扶了你一下,沒見到什麽鑽石手鏈,也沒有拿過!”
安琪說道:“剛才還在手上的,就是你扶了我一下就不見了!”
旁邊一個年輕男人說道:“他故意絆倒你的吧?”
安琪的神情更加憤怒,“一定是的!”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幾乎整個宴會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淩強分開人群,緩緩走了過來,“怎麽回事?”
這次宴會的主辦方是崇豐市電子信息産業協會,淩強身為協會會長,在聽到喧鬧的第一時間便往這邊走了過來。
何喻看到淩強的時候,突然就回憶起了三年前,自己幫付晨山頂罪,被送進看守所的時候。那時候他接受了許多詢問,包括來自警察的、檢察官的,還有後面法院庭審時,那種無望又無助的感覺。
那是沒有親生經歷過的人永遠難以體會的,在所有人都将你作為犯罪嫌疑人的預設立場下,無論是任何一個人的詢問,都是尖銳無情,生生要将你的尊嚴剝奪的。
何喻本來該大聲的反駁,他本來就沒有偷東西,可是在這個環境下,他突然覺得難受起來,額頭一跳一跳地發痛,只想要快點離開。
看到淩強過來,安琪連忙湊上前,“淩叔叔,這個人偷了我十幾萬的鑽石手鏈。”
淩強面無表情地打量着何喻。
淩芷露看見了,忽然有點着急,從人群後面擠到了淩強身邊,說道:“爸爸,這個人不就是以前偷我們公司錢被判刑的那個?”
這話不只是說給淩強聽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楚地聽到了這句話,一時間,小聲的喧嘩聲蔓延開來。
何喻頭上冒出陣陣冷汗,他擡起頭有些茫然地四處望了望,忽然一只有力地手掌搭在了他的肩上,那手掌用了些力往下壓,随後喬慕冬的身邊在何喻耳邊響起,“小姐,你說他偷東西,請你拿出證據來?”
喬慕冬的聲音很冷,他心情糟到了極點,如果不是怕連累何喻,他現在就會直接爆發了。
其實他應該更早一些過來的,但是剛才跟何喻通完電話,文廣華忽然領着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過來見他。那中年男人是洪闵航的二叔洪向軍,他們兄弟兩個先後幾次約見喬慕冬都沒有成功,竟然趁着喬慕冬出席這個宴會的機會,找了過來。
喬慕冬不得不敷衍着應付他,加上文廣華一起,三個人走去了宴會廳外面的大露臺,剛剛說了幾句,就聽到了裏面的喧鬧聲。
何喻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喬慕冬手掌的溫熱力道,他突然就沒那麽慌張了,擡起頭來,說道:“小姐,空口無憑,我沒有拿過你的手鏈,請你不要污蔑我。”
他挺直了胸膛,喬慕冬垂下目光,看到他禮服的衣襟內袋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微微閃着光。
這些小伎倆喬慕冬從小就見識過不少,那時候城北幾個慣偷,手上動作非常快,在公交車上偷人錢夾,取了錢出來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錢包給人塞回去。
喬慕冬知道這是有人賴上何喻了,今天安了心要冤枉他。目光落在那位聲稱被偷東西的安琪小姐身上,随後又冷冷打量了淩強和淩芷露的神情。
付晨山這時候也站在了淩強身邊,他忍不住出聲道:“爸爸,不要冤枉了人。”
淩強微微朝他的方向偏了頭,語氣有些不悅,“我會冤枉誰?”
淩芷露連忙瞪了付晨山一下。
付晨山嘴唇抿了抿,終究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候,安琪突然說道:“搜身啊!”
喬慕冬皺起眉頭。
安琪道:“沒偷東西就搜身啊,這裏這麽多人,看看是誰冤枉了誰!”
喬慕冬緩緩說道:“可以搜。不過如果你沒搜到東西,打算怎麽辦?”
安琪強硬道:“不可能。”
喬慕冬說:“怎麽不可能?如果證實了他沒有偷你東西,是你當着這麽多人冤枉他,你是不是該補償他的名譽?”
安琪下意識看了一眼淩芷露。
淩芷露自然避開目光不敢看她。
安琪于是說道:“行啊,如果真沒有,我陪他錢。”
“他不需要你的錢,”喬慕冬說道,“你跪下來跟他道個歉就行了。”
“慕冬!”淩強在安琪出聲之前就阻止了喬慕冬,“如果沒有偷,讓安琪小姐給他道個歉就行了,別太過分。”
喬慕冬聽到這話,頓時怒氣上湧,想要大聲反駁時,被何喻拉住手臂,“算了,不要吵了。”他受夠了這種被所有人用看罪犯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就想快點證明自己的清白,然後離開這個地方。
喬慕冬說:“要搜就搜仔細一點,不要過後又再冤枉他。這裏不合适,找個清靜點的地方。”
說完,喬慕冬側身擁抱了一下何喻,看起來并不暧昧的擁抱,說:“沒事,不會讓他們冤枉你。”
抱了一下,喬慕冬很快放開手,那時候他已經借着擁抱時身體的阻擋,一只手将何喻衣服內袋裏面的手鏈勾起來,然後握在手心裏,随即趁無人注意,塞進了衣袖。
安琪說:“當心別給他機會把東西扔了。”
喬慕冬冷笑道:“那你眼睛別眨,看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