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
他一坐起身, 傅君遲就進來了。
“真真。”
莊挽真看着他的眉眼神情，判斷傅君遲現在到底記不記得人間的事。
倘若他不記得也是正常。
若是能夠知道……
那就是天道和他們開了巨大的玩笑。
“本座都沒忘記。”傅君遲開口道，“真真, 是我負了你一世。”
莊挽真搖了搖頭, 他心裏第一次生出了真正的情感, 如果沒有傅君遲, 自己永遠都不會知道。
“神尊。”莊挽真一開口，語氣就和之前一樣了。
沒有在人間的時候, 對于傅君遲的無限依賴, 是對無極神尊的态度。
“真真，人間那個是我, 但現在這個更是。”傅君遲語氣溫柔。
莊挽真理解他的意思，人間的傅君遲不過是傅君遲的一次劫, 但是無極是他自己。
“你愛的是人間帝王，不是無極神尊，對不對？”
聽到傅君遲這麽問，莊挽真頓時就瞪大了眼睛。
他怎麽都沒想到神尊會有這樣的問題。
自己覺得人間歷劫的傅君遲和天上這個神尊不一樣，傅君遲自己也是這樣。
雖然人間歷劫的就是傅君遲，但是很明顯，那個傅君遲和現在這個還是有點不同。
莊挽真想了想, 而後問傅君遲：“神尊, 你希望我喜歡你嗎？”
傅君遲沒說話。
從前他也是想的，可惜莊挽真從來都沒有看懂過。
現在傅君遲也不敢說。
“真真, 你的心意最重要。”傅君遲一本正經。
莊挽真沒說話。
他先前的預感都是對的。
回到天上之後，傅君遲就成了原本的那副樣子。
似乎只留下了自己一時半會走不出來。
“神尊。”莊挽真問他, “神尊，你都還記得嗎？”
傅君遲開口道：“自然。”
莊挽真一下子感覺到自己心裏有些難過, 原來只有自己會把這些東西當回事。
人家神尊根本就不在乎。
或許對于神尊來說自己就是個麻煩。
莊挽真想到這裏就覺得非常揪心，他一下子就覺得自己寧可還是和之前一樣。
只要自己什麽樣的情緒都感覺不到，就不會因為這些東西難過。
可是現在自己能夠感覺到了，自己會因為傅君遲這樣的反應難過。
“真真。”傅君遲說，“你先休息吧，以後本座自然會陪着你。”
莊挽真一下子就意識到他說這樣的話，是因為在人間沒有和自己白頭偕老。
像神尊這樣的人如果自己許諾的事情沒有做到，他是一定會覺得非常難過的。
莊挽真對此非常清楚。
所以神尊會跟自己道歉，主要并不是因為沒有和自己擺脫偕老，主要只是因為他開口承諾了，但是他沒做到。
這和傅君遲一貫的行為不同。
傅君遲是六界認的共主，即便沒有拿出來說，也沒有任何人敢挑釁傅君遲半分。
莊挽真不繼續想下去了。
“神尊。”莊挽真說，“我們一同去見月老爺爺，還有初平。”
“你惦記月老，心系九尾狐，那麽本座呢？”傅君遲問他，“真真，本座算什麽？”
莊挽真開口道：“神尊就在我的目前。”
不過他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神尊要是不願意的話，我就自己去。”
莊挽真總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不知道怎麽和傅君遲相處了。
在人間的時候，他們可以當親密無間的愛人，甚至可以做世界上最親密無間的事情，但是現在……
莊挽真覺得自己還是應該和神尊保持一定的距離。
神尊開玩笑一樣說的話，自己沒有必要當真。
還有他的心思既然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明白，那就沒有必要繼續猜想了。
傅君遲開口回答：“我跟你去。”
莊挽真猶豫了一下，然後還是選擇開口問他：“神尊，你到天界多久了？”
他這麽問出口之後，又意識到了自己簡直就是在提醒傅君遲，自己根本就沒有比他晚回來多久。”
“真真，我不在了，你絕不獨活？”
傅君遲說的是一句疑問句，但是語氣非常溫柔。
莊挽真恍惚之間意識到，其實以前的傅君遲也是這樣。
自己好像因為傅君遲回到了天上，突如其來就想要和他劃清楚界限。
可是他們之前就已經去了三生石前面，得到了三生石的認可。
莊挽真想到瑞州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不會三生石願意認可，不過就是因為他們會有人間的這段情緣吧？
所以說自己才根本就沒有因為幫神尊完成姻緣飛升成神。
不只是那個時候，即便是現在因為斬天鏡出，自己跟着神尊去了一趟人間，還是沒有能夠飛升成神。
不過現在還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
這麽長時間沒有見到月老和狐貍，莊挽真心裏還是非常惦記的，畢竟在人間的時候自己一點辦法都沒有，現在到了天上總歸是要去見見他們，或者說是報一個平安的。
省的月老一直為自己擔心。
莊挽真心裏非常清楚，雖然月老平時什麽都不會說，但是他并不是什麽都不去做的人。
他會為了自己擔心，也肯定在這段時間裏因為自己的事情憂心忡忡。
不過他又很要面子，自己去見他，他肯定不會直接說出口對于自己的擔心。
月老是什麽樣子的人，莊挽真實在是太清楚了。
傅君遲這次去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反應，不過莊挽真現在已經習慣了他們兩個這樣，所以也不會多說什麽。
何況這兩個，目前為止也看上去有了一點關系緩和的樣子。
沒有必要為了他們兩個多擔心什麽。
莊挽真在自己的心裏嘆了口氣，他突然就有些恍惚，雖然在人間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間，但是在天上其實沒有很久。
左右不過只有短短幾十天而已。
想必就連院子裏剛種下去的種子，連新芽都沒有發呢。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
莊挽真什麽都不說了，但是希望在此之後自己能夠稍微平和一點，還有就是自己現在能夠感覺到情緒，你把這樣的消息告訴月老才好。
這麽多年他一直都為了自己的事情殚精竭慮，好不容易有了一點點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跡象，總是應該讓他知道才好。
莊挽真和之前一樣，依舊是坐着傅君遲的金烏過去。
因為這段時間從來沒有見到金烏，莊挽真都覺得有一點不習慣了。
但是明明在他們下凡之前，這是自己經常做的事情。
這也就證明了許多事情就算從前習慣了，一旦發生了改變，就很容易徹徹底底不習慣。
這也難怪自己和神尊之前關系明明還不錯，但是現在自己幾乎有些沒有辦法去面對他。
這并不是因為他們之間存在了什麽別扭，只是因為自己覺得不習慣了。
不過這件事情也沒有什麽其他好說的。
既然是因為有了去凡間這樣的經歷，他們才會變得不習慣，那麽之後只要能夠和之前一樣相處，那就不會發生任何問題。
想到這裏之後，他一下子也就覺得放松了下來，畢竟這樣就證明了并不是自己或者傅君遲有了什麽變化，只不過是因為他們一起面對了一件事情。
很快之後他們兩個就出現在了月老的面前。
月老在看到莊挽真的一瞬間就走過去擁抱住了他。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說，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并不該說任何事情。
那些經歷是他和傅君遲一起經歷過的，當着傅君遲的面，莊挽真也是什麽都說不出來的。
“爺爺。”莊挽真一本正經，“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月老立刻就緊張了起來，他實在是害怕莊挽真又有說出一些讓自己擔心的話。
不過好在這一次的莊挽真并沒有那麽不靠譜。
“爺爺，我能夠感受到情緒了。”
“真的？”
“我又不會騙你。”
在聽到他這麽說之後，月老第一時間就把目光看向了傅君遲。
他的眼神中有一絲別的味道，但是莊挽真還是不能夠明白。
傅君遲和月老之間背着自己有一個秘密，這件事情他是非常清楚的，但是到底是什麽，直到今天他還是一點線索也沒有。
而且他們兩個根本就不準備告訴他。
莊挽真在自己的心裏嘆了一口氣。
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去想了。
他只覺得許多事情不會是在自己掌握之中的，那麽也就沒有必要費力去争取。
等自己該知道的時候總會知道，就像自己之前一直想要飛升成神，但是即便再怎麽努力，還是沒有這樣的機會。
不管是經歷了什麽，都沒有辦法得到自己所求之事。
那麽也就意味着在冥冥之中，自己還遠遠達不到能夠飛升的資格。
否則的話自己自然不會得到這麽多阻礙。
莊挽真對于這樣的事情非常清楚，他也知道不該是自己求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去執着。
眼下他倒是把以前沒有想開的事情想開了很多。
畢竟從前他也沒有對誰有過這樣的感情，更不會因為任何人失落，可是現在因為傅君遲，他知道了什麽叫做難過。
傅君遲……
他還是能夠把東西都記得，只是他再也不會和自己有這樣親密的距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