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時見鹿

第 51 章 chapter.50

高考結束了。

就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争,以筆為戎,考試的這兩天就恍惚着好像來到了角鬥場一般,而那些猙獰面目的怪物們,在這為期三年中,被他們親手剖骨取首,最終奪取下了勝利的果實。

白可很焦躁,“怎麽辦,我覺得我一定是考砸了。”

黃思如坐在一旁剪着指甲,說,“姐姐,你就甭對題了,對了又怎麽樣,錯了又怎麽樣,你還能現在改嗎?”

吳麗麗笑了,“可可,不然我們去喝奶茶怎麽樣啊?”

白可趴在桌子上直接威魚狀說,“完了,我一定上不了線,這答案對的我心裏拔涼拔涼的,數學的選擇題錯了三道,英語的閱讀理解更加慘不忍睹,完了完了……”

溫蔓正在收拾東西,看着白可仿佛魂出的癱在桌子上鹹魚擺,安慰她說,“可可你也別擔心,也許其它題目答的不錯呢,等後面出結果再看吧,你也別太緊張了,沒事的。”

最後一次呆在這裏了,雖然零星的換過幾次寝室,但幾個小姐妹卻依舊沒變,這樣想想,高中的生涯也是有不少的收獲的。

要準備離校了。

大家都開始着手收拾自己的東西。

林思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說,“哎,記得晚上的畢業晚會,大家可別遲到了。”

白可鹹魚趴說,“不是還有合影嗎,上次來拍正好下雨就耽擱了,什麽時候拍合影啊,總不至于連張合影都沒有。”

吳麗麗想了想,說,“應該就這幾天吧,本來高考完後就能走的,這不大家留下來嗎。”

白可說,“好像是,我看四班高考完就走得差不多了。”

黃思如突然說,“等填完志願後,不然我們寝室也來約一場畢業旅行吧?”

這個提議很快的得到了所有女生的贊同。

原本還在鹹魚趴的白可抖了抖精神的直起了身,開始了興致勃勃的讨論着畢業後要去哪裏玩,是去爬一爬被譽為天下第一的泰山,還是去海邊來個日光浴,或者是去一個新的城市,嘗一嘗新開的奶茶。

那邊讨論的熱火朝天,收拾完東西的溫蔓卻不知道為什麽一直在走神,像是有什麽不好的預感一般,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定。

隐隐的有些心悸。

吳麗麗注意到了她的不對勁,用胳膊肘捅了捅她一下,說,“蔓蔓,你想去哪裏?”

溫蔓回過神來,“……我都可以。”

那邊又繼續讨論着旅游路線,折中着想把大家都想去的城市給兜上一圈。

末了。

黃思如伸手拐了拐樂樂,暧昧的問,“哎,對了,高考完後,你跟江哲有什麽打算啊?”

林思樂哼了一聲,“還能怎麽樣,大不了異地呗。”

白可支着耳朵聽着,說,“異地很辛苦诶,要四年呢。”

林思樂笑眯眯的說,“那不然我把他踹了,大學再找個新的帥氣的小哥哥的,也省得他成天氣我。”

異地确實辛苦。

這也讓畢業季有了分手季的說法。

寝室裏的人之前一段時間沒少見他們兩人吵架,但吵歸吵,鬧歸鬧,兩個人似乎已經決定了再艱難也不能讓自己後悔,選擇了一題很是艱難的路。

說笑歸說笑,林思樂笑眯眯的抱着胳膊,一雙眼睛滿是暧昧的掃視了一眼寝室裏的小姐妹,壞笑着說,“诶,我可提醒你們啊,時間不等人,現在都已經高考考完了,馬上大家就都要各奔東西了,可別讓自己留下什麽遺憾哦。”

黃思如修着指甲,頭也沒擡的說,“什麽遺憾?”

林思樂笑眯眯的說,“當然是告白啊,這麽三年,你們心裏要是有什麽喜歡的暗戀的對象,可要加緊了,還猶猶豫豫的話對象就是別人的對象了。”

黃思如噗嗤笑了,“笑死,這事跟我等單身狗有什麽關系。”

白可也笑了,“對象不存在的,還是奶茶更香。”

話雖然如此說,說的也是泛指,但幾人的目光卻不約而同的轉向了吳麗麗,吳麗麗被她的目光掃視一番後,寒毛直豎,哆嗦了一下,有些結巴的說,“望着我幹嘛,跟我也沒關系!”

幾人心裏有些疑問,一時間沒有說話,最後又不約而同的将視線移向了溫蔓。

溫蔓還有些走神沒有回答。

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慌,很是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似的,只是一時間又說不上來什麽。等定過神來後,發覺一衆的小姐妹正盯着自己一動不動的,溫蔓怔了一下,“怎麽了?”

林思樂正準備開口,卻被一陣敲門聲給打斷了。

是住在隔壁寝的文藝委員。

文委說,“一會兒晚會,最好每個人都要準備一個節目,可以單人也可以團體,最少一個寝室要出一個,你們來填一下節目單吧。”

白可說,“這麽急啊,都沒法好好準備呢。”

文委笑了笑,“其實就是大家一起來聚聚,出幾個節目熱鬧一下活躍一下,你們也不用有什麽壓力,是我們班裏自己組織的,班導說還剩下點班費幹嘛全清了。”

溫蔓沒有什麽特長,所以這種事一般是由其它小姐妹決定。

不過。

只剩下一天了啊……

最後一天能幹些什麽呢?溫蔓想,思緒飄忽間視線已經轉向了窗外茂盛的樟樹,看着那樹枝交錯盤恒,有不少的鳥兒正在樹杈間高歌着。

至少,別自己讓後悔吧。

離別的最後一晚,大多的人都是感性的,三年裏的那些摩擦與小矛盾都已悄然的化作了煙沫,消失在了一個個擁抱裏或者是笑容裏,哪怕是再記仇再傲嬌的人,對着之前那些有結怨的同學與只化作了一聲輕哼,卻在低身間又禁不住的紅了眼眶。

這一晚大家都格外的瘋狂,也格外的放蕩。

肆意的歡笑,肆意的大哭。

有多少的不舍,有多少的難過,也有多少的祝福。

彩帶噴在了半空中,無論是怎樣蹩腳的舞蹈與演出都能贏得無盡的掌聲,那掌聲裏既有歡樂也有離別。

白可又是笑又是哭的一頭栽在了吳麗麗懷裏,說,“李小花的舞真是跳的太差了,人家明明是蝴蝶步,哈哈,被她跳的簡直就像是鴨子步一樣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吳麗麗也酸了鼻子,笑她,“你看不下去那你就上啊。”

白可又哭又笑,“我不會跳舞啊。”

吳麗麗揉着她的腦袋說,“沒事,你可以跳草裙舞。”

于是白可笑成了個傻子,直接把鼻涕擦向了吳麗麗的校服上,被她嫌棄的一掌拍開。

班裏有特長愛好的同學不在少,單是舞蹈,就有人跳國标有人跳拉丁有人跳古典有人跳街舞,在這方不大的舞臺中,相比高一學年大家第一次見面的拘謹要放松的多的多。有人唱了雙簧,也有人打着快板和室友演了一出簡短的小品逗樂着大家捧腹大笑。

雖然是離別,雖然有不舍,但是對于未來大家心裏卻多是期待着。

晚會的氣氛一來二去被帶的非常的融洽,笑聲自始至終都沒有斷過的飄在整個學校之中,因為算得上是演出晚會,所以借用了學校的小型舞臺,偶爾的,便吸引了過往低學級住校的學弟學妹圍觀了過來。

溫蔓有些緊張,雖然她沒有特長不用上臺,但是她更多的是緊張等晚會結束之後自己要怎麽約蒲冬見面。

該怎麽說?

該以一個什麽樣的理由呢?

舞臺上的人進進出出,但溫蔓卻自始至終都像是将一顆心揣到了嗓子眼一般的緊張,一顆心更是怦怦不定的跳動着。

真讓人緊張,畢竟她一個女生向男生告白……實在是要很大的勇氣。

溫蔓抓着衣擺,恍然又想起了那一日在化學實驗室的時候,那個女生向蒲冬告白,一時間心裏頓了一下。

蒲冬……應該沒少遇見女生的示好和告白吧。

包括之前吵得沸沸揚揚的單琳。

他是怎麽做的呢?好像多是以學業為主推辭掉了,那現在呢,高考已經考完了,他還會以什麽樣的理由呢?如果拒絕她的話,他會怎麽說呢?

溫蔓低着頭抿直了唇在心裏做着最壞的預設。

正在出神之際,突然聽到操場上響起了一陣驚呼聲與尖叫着,跟着而來的是如海嘯般的鼓掌聲響起來,擡頭的時候,才看着班裏大半的人都站起身來鼓掌,連同着幾個圍觀的不明覺厲的學弟學妹的驚呼,便知道是輪到蒲冬上臺了。

高一的時候,他第一次出現在全校師生的眼前,也是像這樣,自信而優雅的走向臺。

普通而又簡約的白衫衣穿在他的身上很是清爽。

他坐在凳子上,微低下雙眼,一雙手指飛舞在黑白鍵上,從容自若的彈了一曲《帕格尼尼主題狂想曲》,在所有人的注視中,無比的耀眼無比的矚目。

這是一個有些張揚的少年,有點小驕傲但從不自負。

這是一個很是聰明的少年,有點成績但從不好高骛遠。

他是普通的,也是耀眼的。

他像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努力,亦或者說比每一個普通人還要努力。

事實上,在這不長不短的三年裏,在這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已然能很明顯的看出來,他一點點從初入校園時的輕狂張揚到越來越趨于一種平和與從容,即使優秀如他,在這三年裏,卻也依舊在不止歇的成長着。

琴是班上的男生搬過來的,借用了音樂教室的鋼琴。

謝心澤打趣他,“來時摸一把,走時再摸一把,你還真是有始有終。”

蒲冬笑着說,“畢竟這個十級證也是花了我不少心血的,總要秀秀。”

副班宋國輝說,“可以了,蒲哥,給兄弟們一條路吧,在秀下去妹子們要把你淹了。”

江哲在一旁直笑。

蒲冬試了幾個鍵,手指才剛放上去彈了幾個音就覺得這架鋼琴許久沒有人彈,已經有些走音了,又試了幾下,有幾個音符聽着總是格外的別扭。

江哲也發覺了,“這麽不巧嗎?”

蒲冬望着手下的鋼琴,搖了搖頭,這音沒調的話沒法彈,但這個節骨眼又要去哪裏找調音錘呢,真是讓人沒想到的是,今晚的活動竟然在他這裏卡了殼。

主持班上晚會的文委見他這邊許許沒有動作,也上去看了一下情況,畢竟節目安排的有些倉促,總會有一些狀況避免不了,舞臺上的狀況一停頓,臺下的人也開始有些騷動了起來,不少的人伸長了脖子望了過去。

卡在這裏也不是個辦法,蒲冬四下張望了一下,正巧看到了臺下有個背着吉它的學弟。

“?”

謝心澤還在檢查着鋼琴,想着要怎麽把音調準,看着他這會兒直接下場了,心裏滿是問號,張口正想要喊他,正看着他借了一把吉它過來。

謝心澤一時驚訝,“你還會這個?”

蒲冬說,“很奇怪嗎?”

謝心澤笑了,“不秀你那十級鋼琴證了?”

蒲冬拿着吉它走上了舞臺,說,“你現在把調音錘拿過來我就秀。”

謝心澤沒好氣的拍了他一掌,見他臨時換了演出的樂器準備新的表演,也識趣的跟之前幾個擡鋼琴的工具人一起下了臺,權當将舞臺交給了他。

臨場換演出,但能表演什麽蒲冬确實一下子也不知道,只坐在凳子上一邊低頭思忖着,一邊試着吉它的和弦精調了一下音準。

彈什麽?

似乎什麽也可以。

在這最後一天。

蒲冬低着頭,模樣很是輕松的試了試音,壓在琴弦上的手有片刻的停頓,随即彈了起來。沒有任何的炫技,也沒有任何的華麗,那是非常簡單的旋律,卻又像是低語一般的娓娓道來,像是低語,又像是輕吟。

在這樣一個夜晚裏,悄然的和晚風一起吹消在夜空裏。

“如果我是雙曲線

你就是那漸近線

如果我是反比例函數

你就是那坐标軸

雖然我們有緣

能夠身在同一個平面

然而我們又無緣

漫漫長路無交點

……”

那一晚沒有皓月當空,那一晚有的是滿天的繁星。

每一顆星子都散發着屬于自己的光芒,在夜空裏,輕聲的歌詠着自己的心意,訴說着告別。

坐在舞臺上的人啊,平靜而謙和,一雙手靈巧的撥着琴弦。

那一雙眼睛自始至終都是理智的,教人一眼望去看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只是晚風微微吹着他的發,吹動了他的衣角。

似有離愁,似有嘆息。

卻連離別與嘆息都是無比的冷靜而克制。

那一晚有很溫柔的風撫過臉龐,微微涼。

“……

難道正如書上說的

無限接近不能達到。”

白可正聽的入神,心裏不知道為何一時間百感交際,嘆息中不經意看向了一旁的溫蔓。

白可一怔,

有些吃驚的問道,“蔓蔓,你……你怎麽哭了?”

在高中的最後一個夜晚裏,滿天的繁星下。

她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設鼓足勇氣準備向他告白,為這段青春歲月不留遺憾的畫上句號。

她曾想過無數種結果。

也曾想過無數種可能。

卻唯獨沒有想到——

他,

已向她告別。

作者有話要說:

歌曲出自《悲傷的雙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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