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聚
不同于姬婵的煎熬，第二天一大早宋珺瑜就醒了過來，開始為晚上的大聚做準備。
以前清平門人少，門派內也沒什麽成型的規矩，宋珺瑜的穿着也相對随意，但如今的清平門已經成了中型門派，凝聚了姬婵三十多年的心血，今晚算是在清平門正式露面，宋珺瑜不想再跟以前一樣一身素淡。
為表重視，宋珺瑜一大早就爬了起來。
她在昏睡前一段時間的發髻都被姬婵承包了，一直是姬婵幫她梳妝，但姬婵最近極為忙碌，宋珺瑜不打算因為這點小事勞煩姬婵，便打算自己動手。
宋珺瑜剛開始動起手來頗有一些生疏，但後來便逐漸熟悉了起來。即便如此，宋珺瑜仍是花了好長時間才梳好頭發，畫了個簡單的妝容。
當姬婵掐着時間點過來找宋珺瑜的時候，看到的便是已經裝扮得差不多的宋珺瑜。
修仙界的人吸納靈力，皮膚都很好，宋珺瑜只是薄施粉黛，便起到了極好的效果——
為了顯得成熟穩重，宋珺瑜刻意畫上了大紅唇，撒了點粉讓臉更白一些，梳高了頭發露出額頭，在眉心加了只花钿。
看到姬婵過來，宋珺瑜立馬轉頭，得意洋洋地喊了聲“小婵！”
宋珺瑜鮮少打扮得這般隆重，看起來高高在上如神祇，乍一看竟似乎有些陌生。
看到這樣的宋珺瑜，姬婵忡愣了一瞬。
然而所有的假象都在宋珺瑜開口的瞬間打破。
不說話的時候還好，一說話，宋珺瑜眼眸裏便含上了笑，那種獨屬于宋珺瑜的親和力便發散了出來。
“很好看！”姬婵知道宋珺瑜想聽什麽，垂下眼走到宋珺瑜身後。
鏡子裏又出現了一張豔色逼人的臉。
姬婵這張臉即便不施粉黛，也能将其餘所有人壓下去。
然而姬婵似乎并不怎麽高興。
鏡子裏的美人癡癡地望着宋珺瑜鏡子裏的倒影，不知道在想什麽。
宋珺瑜也不知道姬婵為什麽突然又變得不高興，但她一向擅長逗笑姬婵，便頂着這張剛剛化完高冷妝容的臉，一下子擠眉，一下子歪嘴，做着各種各樣的鬼臉……
“好了，師父！”
姬婵不忍卒視，沒好氣嘆了口氣，捏住了宋珺瑜的臉頰，沒再悵惘下去。
“總算是笑了！”宋珺瑜這才轉身笑望着姬婵：“遇到了什麽事，讓你這麽不高興？”
“沒什麽，”姬婵抿了抿唇，移開了視線，小聲開口：“不是什麽攸關三界的大事。”
随後，姬婵岔開了話題。
姬婵無法對着宋珺瑜直言，告訴宋珺瑜她只是突然間感覺到了恐慌：她突然意識到，她的生命并沒有完全和宋珺瑜綁定在一起，她如今擠入宋珺瑜的生活完全是她一個人在強求，其實很多事情即便宋珺瑜沒有她，也能做得很好……
一旦她退卻，就像是曾經的宋歌或者杜霜，宋珺瑜能再次找另外的弟子。
但世上再難找到另一個宋珺瑜。
這一剎，姬婵無比迫切地想要掙脫弟子的身份，成為宋珺瑜的道侶，将生命和宋珺瑜聯系在一起。
但在姬婵看到的畫面裏，杜霜那般直白地勾引，宋珺瑜都不為所動。
除了強求，就不能觸動宋珺瑜了嗎？
每到這種時候，姬婵的心中是真的對宋珺瑜有諸多埋怨。
然而宋珺瑜卻對着她做起了鬼臉……
心中所有的怨氣就像是突然被戳了一個泡泡，姬婵心中的埋怨再也無法聚集成型，只剩深深的無奈——
姬婵天資聰穎，許多事情一點即通，即便解決不了的，多花點時間和精力便也能将事情解決，但在宋珺瑜這裏，姬婵頭一次涉及情愛，便屢次三番遭遇了挫敗。
情愛之事，真的也能通過持之以恒來解決嗎
姬婵事務繁多，陪着宋珺瑜吃了早餐就去忙碌了。
在妝容打扮得到了姬婵的認可之後，宋珺瑜十分高興，之後便窩在房間裏開始繼續修煉。
她如今靈力又恢複了一些，靈府處那一團突然出現的純白的空間又實在太突出，宋珺瑜忍不住又驅動着靈力在周圍徘徊。
宋珺瑜不敢太過靠近，用靈力小心翼翼在四周探查，發現中央似乎是一顆種子。
那顆種子上似乎還趴着一只古古怪怪的蟲子，種子似乎正在休眠，并沒有什麽生長的跡象，倒是那只小蟲子，身軀一顫一顫，顯然還活着。
宋珺瑜也不知道自己靈府裏哪來的蟲子，但那小蟲胖嘟嘟的，整個軀體呈現粉色，看起來甚至有點可愛，并不惹人厭憎，宋珺瑜也想不出辦法将它逼出來。
宋珺瑜看了一會也沒察覺出蹊跷，便沒再繼續觀察，繼續修煉自身的靈力。
随着靈力的不斷恢複，宋珺瑜體內戾氣減少的速度逐漸增快，當傍晚姬婵抵達門口的時候，宋珺瑜的靈力已經差不多恢複到築基中期的修為。
姬婵來的時候宋珺瑜正在運轉最後一圈靈力，在運轉靈力的時候宋珺瑜還是沒忍住，分出一小縷靈力觸碰那白色空間裏的小蟲和種子。
小蟲長開大口，竟将靈力吞了進去，随即軟趴趴地趴在了種子上。
而下方的種子注入了靈力，卻仿若泥牛入海，查不到一絲動靜。
怕引發異變，宋珺瑜不敢再嘗試，匆匆收攏靈力，起身跟着姬婵一起去了外門。
宋珺瑜撤回了靈力，并沒有注意到，她靈府空間裏那條近似粉色的小蟲，忽而吐出一個淡粉色的、含了靈力的泡泡。
泡泡沒多久就破碎在了空中，其中的汁液卻随着靈力流轉，流遍了宋珺瑜全身，最終彙集到宋珺瑜鎖骨處的胎記之上。
大聚定在了清平門的演武場上。
這演武場是這些年新建的，面積極廣，周圍設下了各種勘探、評判的陣法，前方一面巨大的石牌，上面書寫着許多比武時的規則。
宋珺瑜剛開始的時候表現極好，冷着臉昂高頭，倒是真有幾分掌門的威儀。
但在她說完祝願詞，坐下來喝酒、享受其樂融融氣氛的時候，一口酒下肚，也不知道是這具身體太久沒喝酒不勝酒力還是旁的旁的原因，宋珺瑜突然就感覺到了熱。
一種麻麻癢癢的感覺，似乎從身體裏鑽了出來，鎖骨處的胎記變得極燙，好像在下方燃了一把火。
她連忙多喝了幾盞酒，然而并沒有壓下身體裏的熱意，這種奇怪的感覺反而一點點愈發明顯。
宋珺瑜的臉一點點變得通紅，甚至比臉上的胭脂還要更紅。
姬婵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異樣，湊過來小聲詢問：“師父，你怎麽了？”
不看姬婵還好，宋珺瑜尚能自持，然而一見到姬婵，宛若幹渴的旅人碰到了沙漠中的綠洲，宋珺瑜這一剎只覺得姬婵無比美麗。
她知道姬婵一向是美的，然而往常姬婵的美貌如若鏡中之花，宋珺瑜縱然欣賞，卻從不敢生出狎昵的心思來。
然而這一次，姬婵的美變成了一種蓬勃的、誘人的美，仿若在她眼前執手可摘的花，只要她一伸手，就能将這朵花據為己有……
“師父……”或許是察覺到了宋珺瑜的不對勁，姬婵又湊近了一些。
近處看起來，姬婵的肌膚變得透亮白皙，她身上的氣息無比香甜誘人，宋珺瑜只覺喉嚨陣陣發幹，整個人一陣腿軟，只想和姬婵的氣息融為一體……
“師父，您怎麽了？”
宋珺瑜看起來無比古怪，發髻微微汗濕，臉頰砣紅，望着姬婵的眼眸裏藏着明顯的癡迷。
眼前的宋珺瑜是姬婵夢想着的模樣，但怎麽看姬婵怎麽覺得古怪。
姬婵斂起了眸，借着桌子遮掩，從桌子下伸出一只手，往宋珺瑜的身體裏探入了靈力。
宋珺瑜的身體果然出現了異樣——有一片純白的區域，姬婵的靈力怎麽也靠近不了。
姬婵試圖更靠近那片靈力一些，靈力剛剛釋放些許，宋珺瑜就忽而低低嘤咛出聲。
幸好，此時前面傳來匆匆趕回的修者的聲音，掩蓋住了宋珺瑜的這聲不合時宜的聲音：“我一路趕路回門，路上碰到了錢長老，錢長老說他還有要事，近期無法回門，托我将禮物帶給掌門……”
姬婵伸手，那修者帶回來的乾坤袋就騰空而起，落到了姬婵的手上。
姬婵移開些許，将乾坤袋遞給宋珺瑜，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撤回了放入宋珺瑜軀體的靈力。
宋珺瑜接住了乾坤袋，卻是手腕一轉，乾坤袋掉落在地，迎着姬婵上挑的眉，宋珺瑜反過來握住了姬婵的手。
宋珺瑜心中羞恥極了，卻似乎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軀體，借着桌布遮掩，宋珺瑜極富挑逗性地摩挲着姬婵的手背，一碰到姬婵的肌膚，那種如同火燒一般的灼熱似乎消散了一些，宋珺瑜心中舒服地喟嘆出聲，面上卻是難堪地咬緊下唇，閉上了眼。
她前些日子才教導徒弟要分界限，不能混淆師徒情感，卻沒想到還沒過多久，她就開始在大庭廣衆之下對姬婵動手動腳——
姬婵此時該很傷心吧！
她的師父是個人面獸心、道貌岸然的敗類，前腳剛教訓她，後天居然對着她生出了非分之想，但宋珺瑜是真的無法控制住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太奇怪了！
宋珺瑜懷疑自己是中了毒。
但如果真的是中了她想象之中的那種毒，周圍這麽多人，她應該對很多人都會産生非分之想，然而她此時眼裏只有姬婵，只想靠近姬婵……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種難堪的境地逼得人幾欲發瘋，宋珺瑜咬緊下唇，眼淚似乎都快流下來。
恍惚間身旁的姬婵似乎深吸了一口氣。
再然後，姬婵似是壓抑着什麽、猝然便啞的聲線在宋珺瑜耳邊想起——
“師父，別怕。”
她并沒有如同宋珺瑜預料中那般展露嫌惡，甚至任由宋珺瑜握着她的手，借着長袖遮掩，姬婵抱着宋珺瑜直起了身。
“掌門不勝酒力，我帶着她先回房，我替掌門自罰三杯，大家自便。”
姬婵一口氣喝了三杯酒。
姬婵平素的言行擺在這，大夥哪敢拒絕，且姬婵不在，大夥也自在許多，故沒人阻擋姬婵帶着宋珺瑜離席。
姬婵喝酒放下了酒杯，目光若有若無掃過呆愣的鄭複，抿了抿唇，卻并沒有解釋什麽，抱着無法面對這一切、裝暈的宋珺瑜離開了聚會。
過了許久，鄭複才似是回過神來，壓低聲音望向一旁的王念，忐忑開口：“你也看到了吧？”
他們的位置靠近主桌，修仙者耳聰目明，自然察覺到了宋珺瑜和姬婵在桌子下的動作。
對比起他的震驚，王念卻顯得極為鎮定，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真傻，真的，”鄭複喃喃開口，飲了一杯酒，目光直愣愣地看着二人離去的方向——
“我以為是師侄歆慕師妹，卻從未想過是師妹在偷偷勾引師侄……”
“我真傻……”
小婵，收拾收拾，準備擡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