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北城
等梁殊走了,韓煙才後知後覺:“周老師,您的意思是樓宴之他可能得的是傳染病嗎?會不會很危險?”
“一般我們在來非洲之前都會選擇打幾種疫苗,瘧疾、黃熱病在這種地方太常見了,這些病都會導致發熱。”
“但如果只是得了我上面說的這幾種病,還算是比較樂觀的情況。”
“如果是感染了什麽別的細菌或者……傳染病,那就沒這麽樂觀了。”
梁殊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
一路都是小跑着過去的。
其他人的帳篷基本不是已經收起來,就是正在收。
只有樓宴之住的那個帳篷還直直地立在那裏。
跟樓宴之一起過來的助理見他遲遲沒醒,漸漸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照顧樓宴之的同時,始終留意着外面的動靜。
等見梁殊過來,他才安心了些,趕緊給梁殊讓了個地方。
“梁殊姐,我給樓總蓋了好幾件衣服,把被子也都給他了,但他好像還是很冷。”
“你看,他好像在打寒顫。”
“發燒了要散熱,被子都拿開吧,讓我看看。”
這助理是從兩年前就一直跟着樓宴之的,清楚她和樓宴之的關系。
梁殊不避人,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後,直接又伸到他衣領的位置往下探了探。
“燒的有些高,身上也很燙,小餘,你跑快點,去把我車上的醫藥箱和一個黑色的藥袋子拿下來,再拿着空礦泉水瓶去附近打兩瓶溪水。”
“我這就去。”
小餘動作飛快地跑了出去。
梁殊傾身湊到樓宴之的臉頰邊,只是靠近些就能感受到他一呼一吸間都是熱氣。
“樓宴之,能聽見我說話嗎?聽見就應一聲。”
“樓宴之?我是梁殊。”
樓宴之擡了下眼皮,想說話,但很費力才能發出一些聲音:“梁……梁殊。”
“嗯,你有點發燒,等退燒就好了。”
即便他已經這樣了,樓宴之在醒過來些後,還是撐着右手想坐起來。
“要出發了?”
梁殊趕緊把人又按了回去:“還沒,你躺着吧。”
出發是不可能出發了,她現在唯一擔心的自己要怎麽一個人帶他回去。
“你要一個人帶他回去?我不同意!”
馬昊已經帶人把所有東西都裝好了,準備随時繼續出發,回來就聽見梁殊要現在返程回內羅畢,還要帶着她那個性格狂妄的前男友。
他臉色非常不好。
小餘抿唇,忍不住插嘴:“不是梁殊姐一個人,我和樓總一起來的,我也要一起回去。”
“還有我!”韓煙剛剛聽周老師說完,怕的要死,剛剛已經哭過一陣子了,現在眼睛腫的和核桃似的,但不耽誤她表态。
這種時候梁殊也顧不上誰同意誰反對,只想着趕緊清點好人數和物資往回趕。
不知道樓宴之因為什麽發燒,如果遲遲不退,時間久了是要出事情的。
“小馬哥,這事比較急,我們一路過來所有遇到的受傷的小動物都救了,沒道理一個大活人就這麽放着不管。”
“你把你的簡易地圖勻我一張,我們收拾好就出發。”
馬昊欲言又止,但他知道梁殊說得是對的。
雖然心情非常非常的別扭,但也還是按照梁殊說的去給她拿地圖。
梁殊知道樓宴之這次來還帶了一個向導。
她、韓煙、小餘和樓宴之剛好一臺車,如果那個向導因為樓宴之生病這件事,不想跟着她們一起回去,梁殊也不打算強求,準備給他留一輛車在這。
黃生聽見了梁殊的想法,卻急得差點跳起來:“我不留下。回!我肯定也跟着你們一起回,路上多個人也多個照應!”
最關鍵的是,他要是不回,到時候找誰結尾款啊。
梁殊的效率很高,從決定帶樓宴之回內羅畢,到離開,一共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
等真的開車離開這裏的原始部落,梁殊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韓煙剛剛人有些慌神了,但開車還是開的很穩的。
她看了眼車上的離線導航:“我們以這個速度如果日夜不停地開,按照導航上的預估時間,兩天就能到。”
“嗯,你先開,等累了換我來,樓宴之吃了藥,溫度已經有些往下退了,但他睡了很久還在睡,估計還會再燒起來。”
早上用塑料瓶裝來的溪水一個已經變得溫熱了。
梁殊想了想,拿出來一件外套把另外的那個瓶子裹了起來,希望能盡可能地保保溫,堅持到他下一次再發燒用來降溫。
前面一直都是韓煙開車,中間梁殊換了幾個小時,樓宴之果然又燒起來了。
“不行啊梁殊,他好像又燒起來了,要不還是我來開,你去後面照顧他,我肯定搞不贏的。”
梁殊:“你這麽一直開車會不會太累了?”
“我都休息這麽久了,倒是你,不是照顧樓哥就是在開車,實在不行我們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吧,總這樣你也吃不消。”
梁殊順着後視鏡看了眼後座上的男人:“我沒事,那我們換一下吧。”
她照顧樓宴之到入夜,折騰了一整天,在時針馬上劃過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樓宴之終于醒了。
他反複退了兩次燒,身上的衣服汗津津的。
梁殊就有這麽一套衣服是買大的。
也再沒多餘的衣服給樓宴之換。
只能把他的西裝又拿出來給他:“一會兒我和梁殊去小餘那輛車裏休息一會兒,你自己把衣服換了,換好了再叫我們。”
梁殊想着樓宴之現在病着行動也不怎麽方便,趁着他換衣服這個功夫,她也能去前車靠着休息一會兒。
但她太累了,精神吊起來的時候還好,一旦放下來整個人就像是按了關機鍵。
靠着靠着,人直接就這麽睡死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看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怎麽這個點了?”她脖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個頸枕。
她扭了扭,把那枕頭拿了下來。
韓煙醒半天了,正坐在一邊小聲吃東西,說話含糊不清:“你也醒了?樓哥、說他好多了,讓我們不用那麽趕着回去,先好好休息一會兒。”
“我們看附近也、也挺安靜的,就停在原地休息呢。”
“他人呢?”
韓煙:“他們三個男人都在另一個車上,把這車讓給我們了。”
梁殊休息好了人也精神些,打開車門下去徑直走向前車。
剛走到前車的邊上,她透過玻璃窗就看見樓宴之臉色确實好些了,但人還是沒精神,歪歪散散地靠在那裏。
晚上休息一會兒就休息了,但天亮了肯定還要出發。
梁殊随便吃了個早飯就又和樓宴之坐去了後座。
這次他不用躺在她腿上,兩個人并排坐着。
她動作很自然地還想上手摸一摸樓宴之的額頭,但手擡了一半後又收了回去。
然後從包裏翻出了一個體溫計給他:“你自己量一下。”
他聽話地量體溫,臉上紅撲撲的,發梢還有些濕。
她倒是從來沒見過他這樣,怎麽說呢,挺乖的,于是她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38°C,還好。”她順手想拿那個礦泉水瓶,摸到的水瓶還沒有她手涼。
她想了想,朝他招了招手:“你低一點。”
樓宴之照做。
她這次倒是沒什麽顧忌了,直接把手放在他額頭上,開啓了‘手動降溫’。
偶爾她手也變熱,就開車窗拿到外面涼一涼,再放過來。
一路很颠簸,也很折騰,只是這樣的降溫方式梁殊就做了四五次,不過效果還可以。
折騰了兩天半,她們終于開到了內羅畢。
樓宴之再一次退燒了,然而他們也沒敢懈怠,直接開車到了內羅畢最大的醫院。
梁殊知道非洲這邊的醫療條件差,但等她們人到了,沒想到會差到這種程度,她看着那兩個醫生的檢查手法,甚至想用‘觸目驚心’四個字來形容了。
很多項目不是工作日還做不了。
好在抽血化驗這種最基本的項目還能做。
但他們等報告還是等了很久。
出來的醫生也不太會說英文,華人向導會一點本地語。
“他說不是瘧疾、也不是黃熱病。”
“是不是別的傳染病他們這裏沒檢查出來,建議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這裏已經是這裏最好的醫院了,去別的地方看他們還能去哪裏。
梁殊很無奈。
黃生:“這個醫生還說,大概率是哪裏發炎了,但患者不配合他脫衣服檢查,他也沒辦法。”
“嗯……讓我們自生自滅。”
他也不想這麽翻譯,但那醫生就是這個意思。
“什麽?”韓煙眼睛都瞪圓了。
那醫生又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堆。
黃生臉色也開始不太自然了:“醫生還說,下班時間到了,讓我們還有問題明天再說。”
但現在才中午。
梁殊看向樓宴之:“這裏看着不怎麽靠譜,我們再去附近找找醫院?”
韓煙靈魂吐槽:“那附近的其他醫院估計也要下班了。”
“不用,我應該知道是哪裏出問題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回哪裏去?”
“小餘知道。”
小餘一路上折騰的人都傻了,這會兒終于抽空休息了一會兒,腦子也開始靈光了起來,一下子就猜到了樓宴之的意思。
“我知道了樓總,我這就去開車。”
如果說黃生一路上都在忐忑,那麽在小餘把車開到機場附近的時候,這種忐忑就上升到了極限。
自己這個金主爸爸這是準備立刻回國嗎?
可他的酬勞還沒結算。
不過這種忐忑在看到停機坪上停留的私人飛機後,瞬間化為烏有了,他只恨自己之前沒再努力工作些,不然自己這位金主爸爸估計随便從手指縫裏漏出一些,就夠他一年不工作了。
梁殊還不知道樓宴之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跟着樓宴之一起上了私人飛機。
機長:“樓先生,請問我們是否今天就安排航程回北城?”
樓宴之:“不急,孟醫生在嗎?”
機長:“在的,我這就安排人去叫孟醫生過來。”
原來這飛機上還配備了專屬的醫護人員。
梁殊稍稍安心了些。
醫生很快就趕了過來。
她看着明顯比之前那個醫生專業很多,也更了解樓宴之的身體情況。
“發燒是嗎?那可能是手臂上縫合的線崩開了,我現在就幫您處理。”
“什麽線?”
梁殊跟着醫生和樓宴之進了機艙的休息室。
樓宴之輕描淡寫地說:“來之前手臂受了點小傷,縫了兩針。”
說是兩針,等醫生拆開始終被樓宴之藏在下面的紗布。
梁殊就看見手臂外側有一道從上一直蔓延到關節下面一點的長疤痕,看起來很猙獰。
而且上面紅色的肉剛剛長出一些,這傷就是不久之前的傷。
梁殊蹙眉,基本的醫學常識她還是有的:“醫生,這種程度的縫針可以坐飛機嗎?”
原則上是不能。
但老板要來,他們總不能攔着。
醫生雖然忙着處理傷口,回答問題倒也回答的巧妙。
“如果傷勢非常嚴重,我們作為醫生是不建議患者坐飛機的。”
“但樓總的傷還好,坐飛機前血肉裏的很多組織已經長起來了,所以是沒關系的;我這次跟着過來也是為了這件事。”
“等我一會兒把傷口處理好,樓總如果想,也可以随時回北城。”
機長還在外面等待樓宴之的答複。
樓宴之卻看向梁殊:“你要回去嗎?”
“我為什麽回去?”
梁殊下意識地回答。
人都平安送到了,她的使命就完成了。
聽見這話,韓煙急了:“回去回去,我們大家一起回去好了,馬昊他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呢,留你一個人在這裏,我們走的也不放心。”
梁殊擡頭看他:“你也要回國?”
韓煙無奈一笑,舉起手機上一長串的未接來電給梁殊看:“我家裏人找我都找瘋了,七百多個未接來電,就這麽幾天。”
“我媽這回真被我氣病了,不回去不成了。”
梁殊有些猶豫。
她糾結着的時候。
剛剛不知道去哪兒的黃生又默默上來了。
“那個樓總,我應該就不用跟着您回國了。”
“車上的行李我都幫您卸好了,機組的服務人員也都幫您放在飛機上,車我一會兒就自己開回去了。”
樓宴之沒出聲,梁殊突然插了句:“所有的行李都裝上飛機了嗎?”
“對,除了我的生活用品,其餘的東西都裝上了!”
韓煙直接攬着梁殊的脖子:“行了,你現在想走也走不掉了,我們一起回去吧,實在想出來玩,過一陣再來嘛。”
韓煙把回國的好處說了個天花亂墜。
又說起樓宴之到現在燒沒完全退,沒系統檢查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因為手臂傷口感染,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最後這句打動了梁殊。
她到底還是跟着他們一起回國了。
黃生拿到了全額報酬哼着小曲開車回去,忍不住為剛剛自己機智地卸行李行為點贊。
不就是來追女朋友嗎,直接連哄帶騙地帶回國不就成了。
飛機上兩個人你侬我侬,說不準就和好了。
黃生想得還是太美好了。
事實上梁殊在飛機上呆了小半天,看到飛機上從醫生到護理都很專業後,突然覺得自己一時腦抽跟回來這件事很多餘。
所以多數時間都一個人呆在裏面的房間裏,除了偶爾出來吃點東西,一直到飛回北城,她都沒和他說上幾句話。
就更談不上什麽獨處了。
他們是隔一天後的下午一點在北城降落的。
嚴江早早地就在那邊等着了。
這邊下了飛機,那邊就安排了專車送他們去北城最好的私立醫院。
梁殊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則,也跟着去了醫院。
樓宴之:“晚點我讓嚴江送你回鼓樓。”
梁殊:“不用,我回桔園。”
樓宴之:“那我讓嚴江送你回桔園。”
梁殊:“嗯,謝謝。”
樓宴之:“我們兩個……”
“好了。”
梁殊打斷了他的話。
樓宴之只提幾個字,梁殊就猜到了他要說什麽。
梁殊:“我們兩個的事以後再說,你先進去把病看了。”
這裏的醫生耐心很多,服務态度也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并沒有因為等待也不耐煩。
梁殊靠在門口等着醫生問病情,就等了二十分鐘。
醫生沒有不耐煩,梁殊倒有些不耐煩了。
她想走。
但感覺樓宴之不會輕易讓她離開。
她心裏盤算着等他進去做檢查的時候再下樓。
樓宴之因為在草原上翻過車,要推進去做一套詳細的檢查。
臨進去前,外面站着的還是梁殊,等出來後,卻變成了顧南筝。
“梁殊呢?”樓宴之臉色不善。
“梁殊啊,她當然是看到我之後就走了。”
“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這不是來關心關心我逃婚的未婚夫,不過看樣子你病得也不是很嚴重嘛?”
“怎麽?小情人面前上演苦肉計呢?這次倒是學聰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