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巧9號

第 62 章 chapter 62

chapter 62

江期的聲音戛然而止,身後只有陸信的說話聲,“你随便找一個。”

久久沒有傳來江期的應聲,沈遇斯知道他一定看見自己了。

他把頭微微低了些,抱樹的雙手此時有些脫力,他猜此時的江期一定在打量自己,腦海裏一片空白,這個時候他不可能回頭裝作無事的同江期打招呼,也無法解釋為什麽自己會出現在陸信這裏。

他的腦袋裏是混亂的,一方面因為自己,一方面因為江期。

江期是怎麽認識陸信的?是十年前,還是最近一段時間的事情。這一猜測讓他忍不住想起從前,如果江期在來達陽之後也曾在陸信這裏做過咨詢,那他的咨詢的原因是什麽?

便是這一恍惚,江期的腳步聲傳來,而後目不轉睛地從他身邊經過,徑直走到他前面那棵樹。

他被懷裏的這棵樹擋住了視線,看不到江期的神情,剛才如芒在背的感覺歷歷在目,現下都不覺得陽光刺眼了。

陸信不知道從哪裏弄了個音響,放着舒緩的音樂,山林鳥鳴,溪澗水流,聽得他非但沒覺得放松,反而更加緊張。

他在想一會兒見到江期,應該怎麽說,或者和盤托出自己從那件事之後一直有看心理醫生。他并不覺得這是一件很難以啓齒的行為,但害怕江期多想。

抱樹這種行為,也算是一種體力運動。

他們需要維持站立的姿勢,同時還要保證手臂環着樹幹,樹幹粗壯,一個成年人的手臂也環不上一圈,擎着胳膊的力度要持續很久,很快就有人支撐不住了。

幾位女士已經學會偷懶,并不打算使出全力。

“大家将額頭貼在樹幹,感受自然的力量。”陸信經過每個人的時候都會提醒一次。

這話其實有點令人發笑,總覺得陸信是從電視劇臺詞裏扒出來的。

不過他還是按照陸信的話去做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感到片刻的寧靜。

不過半小時的時間,抱樹環節在一衆女士吃不消的狀态下告吹,這會兒的沈遇斯反而還想再抱一會兒,因為一旦結束,他就需要面對江期。

“大家原地坐下,背靠在樹幹,休息一下。”

沈遇斯腿也有點乏,剛才一直在保持同一個姿勢,右腿這會兒有些僵直,他緩緩坐了下來,伸展右腿。

忽然,一道陰影打了下來,他全身一僵,陽光投射出來的影子他太熟悉了。

兩人一時無話,江期站了一會兒,最後在他身邊坐下,試探性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幫他緩解僵直的腿。

沈遇斯一時哽咽,江期什麽也沒說,做着這些日子常做的事情。

其實,早在十年前,他就已經開始在做這些,只是今天,沈遇斯覺得他似乎在難過。

“什麽時候開始的?”沉默了許久,江期還是忍不住問了。

沈遇斯側頭看他垂眸的樣子,忽地想到那年路燈下,他說過我們是病友。原來不是開玩笑,他們确實都有某種意義上的疾病,不是無緣無故,而是冥冥之中。

“初二。”沈遇斯低聲說。

江期手一頓,微微側頭,從餘光中掃到他正看着自己,難以訴說現在什麽心情。

“要走嗎?”江期問他。

沈遇斯一怔,疑惑地看向他,而後卻見他率先起身,朝自己伸出手來。沈遇斯回過神,攀着他的掌心順勢起身,“去哪裏?”

“安靜的地方。”

陸信一直在遠處瞧着,見到兩人在更深處一點的地方停下,才收回視線。

“好啦!大家繼續吧!再感受半小時。”

江期拉着他重新坐下來,看着遠處衆人還在苦苦地抱樹,目光落在秦玉姣身上,她好像很專注,壓根并不在意他倆。

“陸醫生是第三個。”江期牽起沈遇斯的手,十指相扣放在膝上,“初三那年出國,我自己找了一個,只可惜那人說一堆洋文,全是專業術語,沒什麽幫助。只會說Everything will get better.我聽着煩,炒他鱿魚了。”

沈遇斯聽着忍俊不禁。

“第二個是我媽給我找的,高中時候,方醫生挺好的,但是我媽會問,我後來沒有聯系他,剛轉來達陽那時,他主動聯系我一次,然後介紹了陸醫生。”

江期笑笑,“跟他聊天很安心。”話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麽,連忙解釋道:“我不知道你也在陸醫生這兒咨詢,我其實是看到陸醫生的朋友圈,有這個療愈課程,我尋思反正見不着你,不如找件事打發時間,結果沒想到….”他的話沒再說下去,這巧合說出來都讓人難以置信。

沈遇斯安慰性地拍拍他的手,“其實我沒騙你,真的是陪秦玉姣來的。我自己很久不去陸醫生那裏了。我…..已經好了。”

兩人緊攥着的雙手,掌心已經被汗浸得濕潤,他們都不想放開,都想把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剖開給對方,赤誠火熱的真情,是給對方最好的證明。

“我們都沒有病,只是缺少一個傾訴的對象罷了。”江期輕笑道,然後灼灼地望進沈遇斯的眼底,“你以後有我了,我們是彼此最好的傾訴對象。”

沈遇斯目光微動,緊抿着唇。他一直在看江期,有那麽一刻,周圍的聲音都停止,他耳邊只有那句話:你以後有我了。

片刻後,他忽然湊近江期的耳邊,溫聲細語道:“幸好你沒放棄我。”

江期嘴角揚了起來。

兩人熬時間總比一人熬得快。

江期和沈遇斯還沒待夠,就聽見那邊陸信在喊:“結束了,大家回營地吧!”

折騰了半上午,大家已經感覺到疲憊了。

秦玉姣看向落在最後的兩人,指着江期說:“不許跟鐘蘇告密。”

江期瞥了她一眼,“放心,我沒那麽閑。”他和沈遇斯并肩而行,見到他一直埋頭走路,差點撞到前面的杆子,順勢撈了他一把,“看路。”

秦玉姣嗤了一聲,先兩步去找認識的小姐妹去了。

吃過午飯之後,沈遇斯回營地的房間,沒想到江期一直尾随他,跟着閃了進去。

營地的房間三面都是落地玻璃,直對着森林的景色,但是很容易被人看到。

沈遇斯啞然,想推他出去,不料卻被他一閃身躲過了。

江期熟練地打開窗簾,回身一把拉過他到懷裏,埋頭開始吻他的嘴唇。

沈遇斯從開始的推拒,到後來忘情的投入只用了幾秒的時間,他也很想江期。

一吻完畢,沈遇斯窩在江期的懷裏直喘,恨聲道:“你是屬狗的麽?”

江期滿不在乎地嗯了一聲,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曬了小半天,沈遇斯渾身黏膩,這會兒被江期的胸膛燙得發熱,小聲說:“我要沖澡。”

江期捏着他的耳垂,忽地用了些力氣,嘴上嘟囔着去吧,實際上手都沒撒開。

沈遇斯扭了半天,沒掙脫開,“松手。”

江期依然沒動。

氣得沈遇斯張嘴一口啃在他的鎖骨處,江期嘶的一聲,沈遇斯還不松口,都裹出了聲兒。

五分鐘後,江期看見鏡子裏自己的鎖骨,嘬紅的痕印,欣賞了好長時間。

這可是沈遇斯留下的印記。

下午是自由活動時間,沈遇斯靠在江期的懷裏睡了個好覺,睜眼醒來已經四點多了。

房間裏被窗簾遮得不漏一絲光亮,沈遇斯勉強能看到江期的臉,他伸出手,摸了摸江期的耳朵,然後是眼睛,鼻子,最後是嘴唇。

江期啞着聲兒問:“你是想讓我給你個午後吻麽?”

沈遇斯手一停,落在他的下巴上,好像有點冒胡茬了,“流氓。”

江期捉住他的手指,咬了一口,“那也只對你流氓。”

話音剛落,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秦玉姣外頭大喊:“趕緊起床!吃晚飯!”

江期不想回答,扯過被子蒙頭不回答,沈遇斯只好笑着喊:“知道了。”

今天最後一項活動是茶話會。

營地中央圍了一圈椅子,中間是點起來的篝火,布置得還挺溫馨,周圍都是燭火,看起來很有氛圍。

十幾個人挨個坐好,沈遇斯被秦玉姣拽到了另一邊坐下,等江期過去時,沈遇斯的另一邊被一個小夥子占了。

他沒辦法,只好随便選了個座位,這一瞧就在沈遇斯對面,他還挺滿意。

坐在沈遇斯右手邊的小夥子一整天都挺活躍的,晚飯時,江期從細碎的話裏總結出,這小夥子還是個海外華僑。

他喝了口水,就見陸信走了過來,跟大家說了一些開場話,然後就直奔主題。

這裏除了江期,大部分人都見過好幾次。這次要不是常來的那個人臨時有事,少個名額,也輪不到他鑽空子。

經過幾次的療愈沙龍,大家茶話會的主題也是循序漸進。

最後一次療愈,陸信就開了個總結性的主題:了不起的我。

非常樸實的主題,但對于眼前這些人來說,看怎麽理解,字面意思可以是事業等等,但從心理層面,也可以是突破。

陸信解釋完,沒有立刻開始,而是指着每人面前的桌上的杯子,“也許大家需要一些微醺的力量。”說着助理給他遞了一杯紅酒,“cheers!”

江期看了一眼對面的沈遇斯,然而這點亮度壓根看不清他的神色。江期略一思索,一口悶掉了杯中的酒。

有了些許酒精的作用,大家好像放松了些。平日在都市的緊繃,沒來由地在這一刻放松了下來,紛紛打開了話匣子。

陸信開了個好頭,然後順序就從他面前的那名女士開始。

女士清了清嗓子,說了一個最近發生的好事。她說自己從前夫那裏争得了孩子的撫養權。

話雖然不多,但能從她的言辭間由衷地感到幸福。

有了好的開始,其他人也不再扭捏,大方地分享自己的事情。

輪到江期時,他能感覺到大家的目光都在看自己。

他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參與到這裏,其他人對他的興趣自然多了些。

江期正了正身子,目光在對面沈遇斯的身上停留,篝火燒起的星火,像沈遇斯的眸光,有意無意地撩動他的心弦。

他再一次喝掉杯子裏的酒,驀地展顏一笑,大方地說道:“我戀愛了。”頓了頓,補了一句,“跟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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