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3
周圍瞬間如死一般的寂靜，大家紛紛向江期投去打量的目光。
對于這種情況，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去回應，好在天色已暗，可以很好地掩蓋住所有人尴尬的神情。
秦玉姣無語地瞪了江期一眼，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就十幾度的紅酒，能把人醉成這樣？她聽見沈遇斯在旁邊微不可聞地嘆息聲，然後佯裝鎮定地抿了口酒。
江期頗有些驕傲，他可管不着別人的目光，只專注地盯着沈遇斯。
他就是說給他聽的，他戀愛了這件事，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有人這時率先打破了尴尬，小聲說了一句：“牛逼。”
大家這才從震驚中晃回神，不管怎樣，真愛無敵，這句話是真理。
小洋人瞥了一眼旁邊的沈遇斯。上午那會兒他離這兩個人最近，他可什麽都看到了，那狀态親昵的可怕。
只是令他沒想到的是，現在國人都已經開放到這種程度了。
這時的沈遇斯面上紅潤，有些不自在，心裏其實一直在暗罵：江期純屬腦子有病。
大家震驚歸震驚，但該祝福的還是要祝福的。陸信一口酒差點嗆出鼻孔，視線在沈遇斯和江期兩人之間來回逡巡，決定繼續下一位的故事。
江期這會兒正洋洋得意，他旁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大叔，人到中年開始創業，最後賠個底兒掉。剛開始有了點起色，就這半年的事兒。
聽到江期喜歡男的，由衷地佩服小夥子說出來的勇氣。他并不是死板的人，這幾年風風雨雨的事情經歷不少，沒那麽多傳統思想，不禁開始替江期擔心，小聲問：“家裏得氣夠嗆吧？”
不過平心而論，要是他兒子喜歡男的，他也得瘋。
江期偏頭看一眼大叔，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最終就點了點頭，驀地想起江正豐操起棍子的樣子，頓時不寒而栗，那幾棍子實在太疼了。
他笑笑，滿不在乎地說：“自立門戶了。”
大叔朝他豎了個大拇指，“小夥子有魄力。”說着掏出一張随身帶的名片，遞給了他，“有困難找叔。”
江期哭笑不得，沒想到還能淘到買賣，他定睛一看，大叔的名片上印着XX鞋廠。不過對他來說還是挺有用的，他道了聲謝，順手揣進了兜裏。
江期一個了不起的出櫃，把其餘人的事兒都顯得沒那麽震撼了。加上光線沒那麽明亮，大家聽得昏昏欲睡。
江期打眼一瞧，輪到沈遇斯身邊的小洋人。下一個就是沈遇斯了，江期很期待他會說些什麽。
小洋人一口普通話講的磕磕巴巴，夾雜着英文單詞，先是起身朝江期敬了一杯，“哥們兒，你你你goodgood！”
江期愣了一下，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效果，于是大大方方地回了一杯。
小洋人一瞧，像是被鼓舞了一般，深吸了一口氣，撥弄了一下頭上金黃的卷發，下一刻，扯着嗓子喊：“我也喜歡boy，oh no no no，是一個man，a man.男人。”
噗！江期沒來得及咽下的半口酒噴了出來。
沈遇斯扶額，沒想到傻氣也可以傳染。
場面頓時有些不受控制，昏昏欲睡的衆人來了精神。
江期說：“我翻譯一下，他說喜歡男人。”
大家暗自吐槽：不用你翻譯，我們都能聽明白。
小洋人又說：“是我嫂子。”這句話說得字正腔圓的，明顯是有人教過，“But he got divorced.”
江期：“他嫂子離婚了。”
秦玉姣伸頭越過沈遇斯看小洋人，她實在好奇，真有人跟江期一起發瘋。
陸信立刻打住，再說下去，這場面就變成吃瓜會了，小洋人挺苦惱的，鼓起勇氣說完後，卻不知道該怎麽繼續了。
江期定定地望向對面的人影，“那就追呗！”他向後靠在椅子上，搖晃紅酒杯，“都離婚了怕什麽？”
大家跟着起哄，對于國外的開放程度他們是知道的，反正落不到他們頭上，好話誰不會說啊？
就像某位哲人說的，世界上掩蓋不住的事情就是愛，它藏在人的眼神，行為，言語中，無法隐藏，無法避免。
一場茶話會，最後在小洋人的鬧劇中結束。
回去時，兩人隐在暗處，沈遇斯主動牽起江期的手，把沒來得及說的話說給他聽。
沈遇斯說：“好巧，我也戀愛了。”
江期一怔，随後揚起嘴角，在他的額間印下一個輕輕的吻，“我聽見了。”
*
CVY聯賽開幕式前兩天，是沈遇斯的生日。當天一早，他接到很多人的問候消息，沈遇聞更是大方地轉了個大紅包給他。
沈遇斯一一回複，手指在江期的頭像上停了一會兒，還是沒打開。
沈遇聞将慶生地點安排在SY旗下的五星酒店。俱樂部來了不少人，還有一些沈遇聞生意上的好友。
沈遇斯在門口看見鐘蘇幾人走了過來，秦玉姣挽着鐘蘇，今晚她一改風格，穿了一件碎花小禮服，黑色長卷發，一出場就惹來不少人注目的視線。
她遞來一個很大的禮物盒，“生日快樂！”鐘蘇在一邊朝他點了點頭。江期和他的事情他算是旁觀者，知道他們終于在一起後，由衷地感到高興。
“謝謝。”沈遇斯接過盒子，順手遞給身後的楊黎。
連文樂跟在戎馳旁邊，不自在地左右亂看，戎馳碰碰他，他像是回過神，把手裏的東西遞了出去，磕磕巴巴地說：“生…生日快樂。”
沈遇斯笑笑，同樣說了謝謝，連文樂尴尬地撓頭，沈遇斯說：“你們先進去吧！”
連文樂欲言又止，但想到江期那天說他們在一起了，雖然很意外，但又覺得在情理之中。他幾次回望沈遇斯，忍不住小聲說：“你說他是不是等江哥呢？”
戎馳瞥了他一眼，沒等開口就被秦玉姣搶了先，“還用你說！”
連文樂被她嗆了一口也不生氣，自我開解，“今天餘安過生日，我不跟你計較。”
“嗤。”秦玉姣白了他一眼。
沈遇斯迎了一會兒，該來的都已經來了，他對楊黎說：“你先上去吧！我等一會再上去。”
楊黎點頭，讓人把東西都擡到老板的車上，然後留他一人在大堂。
沈遇斯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舒緩下窒悶的感覺，他坐在角落裏的沙發上，想起前兩天跟江期說慶生會的事，沒想到他卻已經出差到別的城市了。
他那時無所謂地說沒事，今天一整天下來，說不失望是假的。
他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多鐘。他點開和江期的聊天界面，最後一條是今天十二點零一分，他發來的生日快樂，之後兩人再沒聯系。
他怕打擾江期工作，現在想來，真是該死的大度。
“沈哥。”
沈遇斯聞聲擡頭，看見了謝尚，他今天的打扮一改往日的運動風，不知是不是為了迎合今天的場合，換了身裁剪得體的西裝。
“你怎麽下來了。”沈遇斯詫異地看着他。
謝尚走到他面前，眼睛看向他旁邊的位置，“我能坐嗎？”
“當然。”沈遇斯挑了挑眉，往旁邊靠了靠。
謝尚坐下後，沈遇斯聞到他周身濃重的酒味，不禁努了努鼻子。
謝尚身體向前傾，手肘靠在膝蓋上，看起來有些坐立難安。片刻後，他忽然看向沈遇斯，認真地喚了一聲哥，見到沈遇斯的視線轉了過來，才似下定決心一般說：“我喜歡你。”
短暫的沉默之後，沈遇斯從怔愣中回過神，頓時起身，居高臨下地看他，“你喝多了。”
“你生氣了？”謝尚小心翼翼地問他。
沈遇斯皺眉回道：“我沒有生氣，你确實喝多了。”說完，越過他朝另一側走去。
謝尚跟在沈遇斯後面，依舊執着地說：“我是認真的，你能考慮下我嗎？”
“謝教，你…”沈遇斯回身，已經不似剛才那般有耐心，話沒說完，卻被身後的人出聲打斷，“不能。”
沈遇斯回過頭，就看見門口立着一個人，說話的人正是忽然而至的江期。沈遇斯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望着門口，目光緊随他的一舉一動，直到江期走到身邊，攬過自己的肩，理直氣壯地說：“他是我男友，你算哪根蔥？”
江期一直盯着謝尚，這個小人竟然趁他不在敢明目張膽撬他牆角！他壓根顧不上沈遇斯什麽表情，現在要是眼裏能飛刀，對面的人早被他捅成篩子了！
謝尚難以置信，瞠目結舌地看着江期，而後視線在沈遇斯的臉上停留，然而非但沒看見沈遇斯一點抗拒的樣子，反而卻一直在凝神望向江期。
他心裏接受不了，沉聲道：“他不過出現幾次，我陪你這麽長的時間，從最初到現在，我哪點比不上他。”
沈遇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轉而看向謝尚，“可他陪了我十年。”話落，身邊的江期僵了一下，攬得更緊了。
不可否認，謝尚确實是一位很好的教練，當初俱樂部創業初始，他一直不離左右，沈遇斯是感激他的，但感激不是愛，他更不可能跟江期相提并論。
謝尚目光呆滞，似有不甘心，但又無法釋懷。良久，他苦笑一聲，為剛才的魯莽道歉，然後說：“今晚的酒确實喝多了。”他越過兩人身邊，聽見沈遇斯對他說：“放心，你酒量不好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
待謝尚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後，江期冷哼一聲，提醒他，“人影兒都沒了，還看呢？”
沈遇斯立刻掙脫他的胳膊，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江期摸摸鼻子，不打算回答，而是說道：“帶你去一個地方？”
沈遇斯往那邊看了看，“可….”他指的是今天的慶生會才開始沒一會兒，他就要逃走？
“怕什麽，你又不是只過這一次生日。”江期不等他反對，直接牽着他往車裏塞。
車子還沒發動，江期就拿出一條方帕。沈遇斯瞧着有些熟悉，帕子洗得發白，但能聞到幹淨的香氣。
江期二話不說，用帕子遮住他的眼睛，沈遇斯往後躲了一下，腦袋靠在座椅上才有了些實感。
“你不會要把我賣了吧？”沈遇斯打趣道，但心裏沒底。
江期遲遲沒發動車子，沒忍住在他唇上親了一口，神神秘秘地說：“到了就知道了。”
他踩下油門，邁巴赫穩穩地駛進主幹道。
夜間比白日熱鬧了些，沈遇斯聽見周圍車流聲，喇叭聲，随後漸小，最後幾乎聽不見了。
江期扶着他下車，他的手回握住江期的手臂，一步一步跟着江期朝前走去。
“小心臺階。”江期提醒他，“你站在這裏不要動，我很快回來。”
他的聲音在這裏顯得很空曠，沈遇斯感覺周圍一片漆黑，忽然啪的一聲，他的一側有什麽亮了。
江期跑了回來，扳過他的身體朝向另一邊。
兩人一前一後，周圍寂靜無聲，沈遇斯沒來由地一陣緊張。
江期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輕輕柔柔，帶着愛意。
“送給你，我的夢達星。”
眼睛上的帕子頓時被一把扯下來，光感透過眼皮傳了過來，沈遇斯慢慢睜開眼睛，赫然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星光宇宙，正中央一顆碩大的彩虹星球熠熠閃耀。
是夢達星。
沈遇斯一步一步走上前，試探地去觸碰那顆星球，不是虛幻，是真真實實出現的夢達星。
他不敢相信，這竟然是真的。
江期跟着走了過來，拿出一個絲絨小盒子，在他面前打開，裏面是一對黑金藍寶石戒指。
沈遇斯一怔，久久不能回神。片刻後，江期捧着戒指，徐徐開口，“我的餘生，因你而安。”
回憶裏的種種畫面忽然浮現在沈遇斯的腦海，不論那年的痛苦離別，還是經年的倉促分開，直至今日，男孩成長為男人，再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兜兜轉轉的他們是世界上最幸運的。
江期凝視眼前的人，感到一絲緊張，生怕他會拒絕。
夢達星的溢彩在沈遇斯的臉上流連，只見他回望向江期，伸出手來，含笑道：“餘生以安，你我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