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劇

第 67 章 去陵園

去陵園

梁殊輾轉反側了一整晚,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而這些預感也随着天色漸漸變亮,變得愈發的強烈。

甚至在她終于朦胧入睡的時候,帶入到了夢境中。

是噩夢。

淩晨三點,訂好的鬧鈴沒想,梁殊就先一步被驚醒。

怕打擾到淩苗苗和王念,也是想去外面喘口氣。

她一個人靜悄悄起床,搬了把椅子去院子裏等人。

這個季節的清晨,外面的天已經有些亮光了。

但槐江三面環山,早上還是有些冷,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素色長裙,一陣風吹過,梁殊腳踝處泛起了一陣陣的雞皮疙瘩。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回屋拿一件外套。

遠處馬路上一輛突兀的黑車就徑直開過來了。

北A開頭的車牌,甚至連後面的車牌號都是熟悉的數字。

梁殊看了也是一愣,是那晚的那輛車。

她甚至以為下來的人會是姜溪園,但從駕駛位下來的人卻是嚴江。

原來那晚姜溪園指着的那輛車上,坐着的人真的是樓宴之。

她當時說的不是醉話。

梁殊走過去。

嚴江小跑過來給梁殊開車門:“梁殊姐,你這麽早就出來了,你先上車,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樓宴之讓你帶我去哪裏?”

嚴江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眼,默默道:“樓總、樓總讓我帶您去陵園。”

“你說什麽?”

“什麽意思?去陵園?誰死了?”

梁殊質疑的語氣中帶着少有的淩厲,連嚴江聽了一時都有些語塞。

但這個時候瞞肯定是瞞不住的,畢竟他再拖延,等一會梁殊自己到了陵園,也清楚是怎麽回事了。

嚴江如實說:“樓總讓我帶您去參見姜溪園的葬禮,就在今早。”

見到梁殊臉色複雜的變化。

嚴江又迅速說:“參見葬禮的衣服也給您準備好了,在後座,您要不要先在車上換,我在下面等您。”

梁殊看向這車的後座

後車座上确實放着一個紙袋子,裏面裝着一條黑色的長裙。

還配了一雙黑色的皮鞋。

她仔細看向嚴江。

嚴江的表情并不像在開玩笑。

樓宴之也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梁殊的理智讓她認識到這件事是真的。

但換好衣服,嚴江載着她駛向陵園的時候,梁殊腦海中卻在反複質問自己。

怎麽會呢?

人怎麽會就這麽沒了?

明明幾天前姜溪園還那麽鮮活地笑,說有空會常來找她。

她給她的曲奇餅她也說會好好吃。

梁殊指甲不受控制地按進肉裏,硬生生地摳出了幾道紅痕。

等她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僵硬的不像是自己了。

“知道人是怎麽沒的嗎?意外?生病?還是怎麽樣?”

嚴江知道。

但……

嚴江:“樓總也在陵園,等您到了可以問樓總。”

見嚴江不說,梁殊也不再問,之後的全程也再沒有說過話。

嚴江以為她是有些惋惜,但從後視鏡看梁殊的時候,她只是有些木然地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北城的陵園有好幾個,梁殊也來過不止一次。

但這麽偏僻的陵園她還是第一次來。

從下面走上去有一段崎岖的小山坡,車開不上來,一路上都是荊棘的雜草,路邊還不怎麽規範地埋着一些孤墳。

像是窮苦人家草草下葬。

梁殊并不是最後一批過來的人。

而和她一起到的那些人,看到前面的路破成這種程度,甚至都不想上去了。

“這種破路誰要走啊?我今天特意穿了高跟鞋來的。”

“确定是姜溪園死了嗎?別是什麽小道消息,我可不想跑來丢臉。”

那人的說話聲不算大,但她站的離梁殊近,她聽得很清楚。

而且從聲音梁殊聽出了這女人圈內的一個小花。

她前幾年和姜溪園營造的是姊妹情深人設,最近幾年兩個人來往的少了,但他們那個公司也會時不時地把幾年前的一頓飯拿出來說。

圈子裏管這種叫吸血。

梁殊懶得去看,直接走了上去。

樓宴之一早就到了,站在臺階最高處等她。

從上次在桔園樓下匆匆見他一面後,她和樓宴之也已經很久沒見了,怎麽也沒想到重逢會是在這樣的情景裏。

遠處時不時傳來哀哀的哭泣聲,在這樣的氛圍裏,她與他再見那種翻湧的情緒,變得不值一提。

梁殊見了面的第一句話是問:“她是怎麽死的?”

放在以往的葬禮上,這是最正常不過的問題。

但此時她的這個疑問,卻成了來這裏的人最關注的問題,連直到剛剛還在抱怨路不好的那個小花,也朝着邊看過來了。

當她見說話的人是梁殊,人肉眼可見地有些興奮:“原來是真的嗎?她人真沒了?”

她經紀人皺眉輕推了她一下,女人終于學會收斂好自己的表情。

嘴上還念念有詞,有些虛僞地說:“英年早逝,真是太可惜了。”

梁殊聽見後嘲諷地冷哼了一聲,來這種地方還有心思演,人估計是從根裏爛的,而且已經爛透了。

樓宴之知道她不想看那些人,把她帶到一邊:“就只有來了這種地方才會演,人死了還有這麽多活着的人在看,具體的晚點說,我先帶你去參加葬禮。”

梁殊用力地抿唇,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樓宴之說的是對的。

從槐江一路過來,基本都是晴朗的天氣,但這陵園的地面上卻濕漉漉的,昨晚應該是下了很久的雨,即便現在天晴了,地磚裏也滲進去了雨水。

她走近些,終于看到了那道哭聲的來源,是一個年紀不算很大的姑娘。

長得和姜溪園很像,比她多了一些稚嫩和書卷氣,應該就是她妹妹。

姜溪園的助理和經紀人都不在,吳家的那群人也一個不見蹤影,操持葬禮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起初梁殊以為是姜溪園的父親。

等他們祭拜過,梁殊想去問候,樓宴之才說:“那男人是警察。”

“後面等着那幾個人是便衣。”

梁殊瞪大了眼睛,看向樓宴之的神情有些難以置信。

警方來幫忙操辦葬禮?

她想回頭去看,卻被樓宴之制止了。

“好了,別看了,我帶你下去,你不是想知道發生什麽了嗎?”

樓宴之自然地牽着她的手腕,她有些別扭,但也沒掙開。

直到兩個人走到了山坡下,樓宴之才終于放開她。

“從你那裏回去的那晚,姜溪園吃下了一整瓶安眠藥,第二天她妹妹去公寓找她,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了很久了。”

“為什麽?”

樓宴之:“吳海雄看上了她親妹妹,她妹妹剛結束高考,是她們縣裏的狀元,本來是要出來讀書的,卻被吳家的人用了些手段簽到了旗下的公司,準備走選秀出道。”

如果只是單純地進娛樂圈,倒也算是個選擇。

但吳家人的嘴臉,梁殊可見過太多了。

姜溪園自己都親身經歷過,又怎麽可能把自己的親妹妹也往這爬不上來的泥潭裏推。

不用想也知道是強迫的。

為了滿足私欲、毀人前程。

梁殊真是又生氣,又覺得那群人實在不要臉。

扭頭就要往山上走。

樓宴之又一把把人拉了回來:“你還上去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梁殊控制不住地擡高音量:“我去找警察說說這群黑心肝的渣滓,人死了躲着不出來了,吳家的那群人就是陰溝裏的老鼠,垃圾堆裏的臭蟲,怎麽死的不是他們!怎麽死的就不是他們呢!”

樓宴之安撫地順了順她的背。

“不用去了,警方已經查到吳海雄的頭上,不然依吳家人的性格,姜溪園也不會順利下葬,如果我猜的沒錯,吳家應該快倒臺了。”

“警方最近應該會找你,問你什麽你如實說就行。”

這麽幾天下來,梁殊總算聽到了一個還算好些的消息。

但只要一想到這個好消息是以姜溪園的死為代價,想起墓碑上看到的年輕面孔,梁殊就是錐心一樣的痛。

上車後。

樓宴之:“現在送你回槐江?”

“你最近工作不忙?送我回桔園吧,我晚兩天再回去,後面幾天應該還要配合《啞劇》劇組進行劇集的宣傳。”

樓宴之:“不是搬走了嗎?回去住不會不方便?”

如果住自己家肯定是不方便。

但她有青野那裏的鑰匙,最近可以借住在青野家裏。

“還好,不過你那天……怎麽沒進來?”

“你知道了?”

“嗯,你那天也開得這輛車。”

“怕打擾你。”

明明是事實,但被樓宴之這麽坦然地說出來,梁殊反倒有些局促。

她捏着手指,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回了。

她認識他這麽久,什麽情緒都有過,愛過、恨過、氣得牙癢癢過、唯獨沒有過這種尴尬的情緒。

最後是樓宴之的話打破了平靜。

“《啞劇》的宣傳後續會取消,姜溪園留下了一封遺書,那裏面寫了和你有關的內容,《啞劇》又是她最後一部進組拍攝的作品,等事情慢慢暴露于公衆,你大概率被會推上風口浪尖。”

“和我有關?”

“嗯,過一陣就知道了,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樓宴之又一次提議:“我送你回槐江。”

梁殊這次沒有拒絕:“好。”

來的時候一路上都是晴天,回去的時候槐江也下雨了,看着槐江縣電影院路邊被吹倒的《啞劇》立牌,梁殊才想起上映日期就是今天。

她收回視線。

看着樓宴之一路把車開到她新家的院子外。

因為下雨,一眼望過去院子裏空蕩蕩的,但只是降下車窗,梁殊就能清楚地聽見屋子裏人的歡聲笑語。

聽見那清脆的笑聲。

那天和姜溪園一起吃火鍋好像就發生在眼前。

她心裏面堵得慌。

她昨天只和淩苗苗說今天要起早出來辦點事,她還不想這麽快就告訴她們這個噩耗。

梁殊也沒想好要怎麽說出口。

她眼睛紅紅的,看向樓宴之。

“有時間嗎?”

“有。”

“那陪我去看個電影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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