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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梁殊打了幾通電話她都沒接。
淩苗苗以為她去北城辦事,起碼也要晚上才能回來。
沒想到天色還沒徹底暗下來,院子裏的大鐵門就傳來了一陣陣響聲。
淩苗苗人都已經站起來了,想問梁殊怎麽現在才回來。
然後餘光就瞥見跟着梁殊一起走進來的人。
想說的話直接噎住,然後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尤其是又留意到梁殊紅得不行的眼睛,淩苗苗整個人都不自覺地變得局促起來。
開始想東想西。
這兩個人是剛吵完架嗎?
怎麽還哭了?
但看狀态也不像啊,難道是梁殊姐單方面挨欺負了?
梁殊一直沒照鏡子,但也能感受到眼睛的腫脹,她不太自然地揉了揉眼睛:“苗苗,家裏有冰袋嗎?”
“有!我這就去給你拿!”淩苗苗迅速站起來,幾步沖進屋子,鑽進了廚房。
身後的門簾挂墜被撞得‘叮當’響,半晌聲音才消下去。
王念聽見淩苗苗風風火火地進來,還以為是怎麽了。
“怎麽這麽着急?”
剛問完,王念就看見淩苗苗瘋狂朝着她擠眼睛。
“那個、梁殊姐眼睛有些腫,我來拿冰袋。”
“家裏來客人了,我再拿兩瓶水。”
客人?
王念關了竈臺上的火,探身出去看。
此時的她也看到了樓宴之,不過比起淩苗苗她倒是淡定得很,樓宴之可沒當過她老板。
淩苗苗人還有些慌,開冰箱後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冰袋在哪兒。
王念:“放着我來。”
她剛炒了個青菜,還在想晚飯加個什麽葷菜,等打開了冷凍抽屜,發現裝冰袋的下一格裏還有兩個分裝好的臘肉。
王念把冰袋給梁殊,順口問了句:“你們吃過晚飯了嗎?晚上把上次吃剩的那塊臘肉拿來再涮一次火鍋?”
怕梁殊忘了,王念還特意提了一句。
“就上次你朋友帶來的那塊。”
聽見這話。
梁殊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不自然。
不過手上冰袋冷冰冰的觸感很快又讓她恢複如常:“都行,你看着弄?”
王念:“那今晚樓總也留下吃飯?”
樓宴之沒直接回答,而且看向梁殊。
然後屋子裏一共有四個人,除了梁殊外其他的三個人通通在這一刻都看向她。
所以是在問她的意見嗎?
梁殊雖然人還有些別扭,但暫時做不出卸磨殺驢這種事。
總不能主動邀請人家看過電影,連頓晚飯都不供。
梁殊:“嗯,他今天留下吃晚飯。”
淩苗苗此時整個人都沉浸在:這兩個人現在到底是什麽關系的想象中。
王念倒是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現在已經正式進入夏天了。
樓宴之和梁殊卻都穿了一身黑。
樓宴之這種老板常年西裝在身也不算奇怪,但梁殊通身黑的裙子卻并不常見。
尤其是對于他們這種常年養寵物的人來說。
但她也只是疑惑。
回過頭就拉着淩苗苗進了廚房。
客廳很快只剩下梁殊和樓宴之兩個人。
剛剛他們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外面的天就慢慢開晴,等到這會,烏雲已經徹底散去。
日落時分的光線灑滿了整個屋子。
無差別地将兩個人包裹在暖黃色的氛圍裏。
如果今天只是尋常的一天。
他們也還是如往常的關系,或許會坐在一起喝酒閑聊,又或許會在沒人的時候相擁接吻。
但他們現在連個合适的話題都找不到。
梁殊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她指了指自己卧室:“我先回房間換身衣服,要不、一會兒帶你參觀一下這房子?”
“好。”
梁殊躲進卧室前,邀請的話倒是說得爽快。
但等換好了衣服,卻半點都沒有主人翁的自覺。
坐在梳妝臺前照鏡子,磨磨蹭蹭半天也不出去。
換做以前的她看見現在的自己,估計要罵上一句‘縮頭烏龜’。
而她現在的心态是:烏龜就烏龜吧,當烏龜也比頂着兩個核桃大的眼睛出去尴尬強。
在電影院的時候她只顧着哭。
什麽都顧不上。
現在想起自己當時的狼狽樣子,真是想把頭紮進地裏。
但梁殊發現當‘縮頭烏龜’,也是一件講求天時地利人和的事。
她看着牆上的挂鐘,數着時間想再在房間裏呆到整點出去。
沒過兩分鐘,梁殊就聽見自己卧室的房門有一下一下的刺耳爪子聲。
梁殊去開門,人還沒走出去,已經胖成一大只的梁小乖三兩下就順着她的褲腳爬到了她懷裏。
期間還不忘記朝着樓宴之的那個方向‘哈氣’。
梁殊倒是第一次見貓仗人勢。
一時間有些好笑。
樓宴之安靜地坐在沙發上,被晾了這麽久也沒不耐煩,見她出來只是看向她:“這是你養的貓?”
梁殊:“嗯,之前錄節目從節目組領養的,你對動物毛發應該不過敏吧?”
只是在客廳坐了一會兒,梁殊就看到樓宴之的身上挂上了幾根貓毛。
樓宴之:“不過敏。”
“那我帶你去院子裏看看?後面還養着一些其他的小動物。”
“好。”
梁殊帶着樓宴之随便在院子裏走走,前面這個院子是他們用來住的,後面的房子直接設計成了分區的流浪動物樂園。
隔着玻璃窗子就能看見裏面收養的很多小動物。
後院的門上也設計了随時進出的小洞。
方便它們随時出來。
但外面只要是下雨天氣,除了梁小乖,它們都會很默契地呆在屋子裏避雨。
梁殊推門進去,她養的大黃狗聽見後第一時間就沖了過來,然後圍着梁殊的腳邊開始轉圈圈,時不時地還會撲到梁殊的腿上。
梁殊無奈地笑:“好了好了,等媽媽明天早上再帶你出去玩。”
樓宴之起初站得有些遠,梁殊還以為他是怕狗。
她蹲下來抱大黃的時候,想起樓宴之就在自己的身後,回過頭去看,發現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從零食箱裏拿出了兩塊肉幹,也屈膝半蹲在她身邊。
嗅到肉味的大黃‘立刻叛變’,直接對着樓宴之開始搖尾巴。
樓宴之随便丢給它一塊肉,大黃眼睛直接開心地眯成了一條縫。
整只狗都蹭到了梁殊的懷裏。
梁殊正疑惑大黃明明是這群毛孩子裏最認生的。
總不至于為了幾塊肉幹,就對樓宴之這麽親切。
結果她看向樓宴之的時候發現,樓宴之的衣襟上被她哭濕的那個位置留下了一大片的印記。
樓宴之的身上有屬于她的味道,估計是已經被大黃自動識別成了‘自己人’。
而且不止大黃。
房間裏其他的小動物也都不認生,路過他們面前的時候,慢悠悠地走過去,偶爾還會當着他們的面懶幾個懶腰。
樓宴之喂光自己手上的肉幹,還準備去拿。
卻被梁殊搶先拿走了罐子:“它們每天吃的東西都是有定量的,不能再給了。”
再給王念看到了要罵人的。
樓宴之揉了揉還在朝着自己搖尾巴的大黃:“偶爾多吃一點沒關系。”
梁殊白了他一眼:“那你也說了,是多吃一點,而不是多吃一罐。”
樓宴之再多抓一把,這個肉幹的罐子就要空了。
大黃每天的主糧也不見得會吃這麽多。
雖然梁殊看着裝着肉幹的空桶有些心有餘悸。
但她帶着樓宴之來後面看了一圈,頂着腫腫的眼睛倒也沒那麽尴尬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去院子裏洗個手可以吃晚飯了,吃過晚飯你就回去忙你的吧。”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梁殊就看見樓宴之的手機亮了又滅了好幾次。
她現在閑人一個,樓宴之最近的事情估計多得很。
樓宴之卻不準備和她探讨他到底準備什麽時候走。
慢悠悠跟着她走到前面的院子洗手。
一邊走一邊随意問了句。
“之前怎麽沒見你養過寵物。”
“養在哪裏?”
樓宴之随口說:“城南別院。”
城南別院的那個院子确實很适合養寵物,房子上下幾層,院子也足夠大。
院子裏常年都種植着一些綠植,而且足夠寂靜,也不怕打擾到別人。
但那裏只是臨時的住所,梁殊連自己的東西都不放過去,怎麽可能跑去那裏養寵物。
梁殊看了樓宴之一眼:“你能接受滿屋子飛着的動物毛發嗎?怎麽清理也清理不幹淨的那種。”
換做以前肯定是不行。
但樓宴之連非洲的原始部落都去過,對這種事情的接受能力顯然變高了不止一星半點。
樓宴之:“可以。”
梁殊才不相信。
梁殊:“進來吃飯。”
火鍋準備得很快,淩苗苗幫着王念切過菜後,就一直靜悄悄躲在屋子內的各個窗戶邊,暗戳戳地觀察着兩個人的動向。
等看清楚了,再小跑到廚房給王念實時播報。
現在見兩個人要進來了,淩苗苗又果斷閃回廚房。
對着王念小聲嘀咕着:“來了來了,兩個人回來了。”
王念終于忍不住拿着鍋鏟把手的那邊敲了一下淩苗苗的頭。
“別當情報員了,快點,把菜都端上去。”
淩苗苗讪讪地‘哦’了一聲。
被打了一下,小臉疼得擠在一起皺巴巴的,有些委屈。
梁殊見淩苗苗這幅表情出來,不用想也知道這是遭受了王念的‘家庭暴力’。
手上托着冰袋,伸到了淩苗苗的面前:“要不給你也用用。”
淩苗苗趕緊擺手:“不用管我不用管我,你和樓總你們繼續聊。”
淩苗苗那副表情完全就是:我偷看歸偷看的,但我可不準備當電燈泡,你們小情侶好好談戀愛!
梁殊:“……”他們其實也沒在聊什麽。
餐桌上的火鍋慢慢煮了起來,菜品也陸續上齊。
因為大家默契地沉默。
屋子裏此刻沒有半點吃火鍋的氛圍。
和前幾天幾個女生湊一起吃火鍋的氛圍簡直天差地別。
梁殊起初把這種氣氛歸結為‘陰陽失衡’。
但很快她就不這麽想了。
自從她們幾個女生搬到這裏之後,老徐偶爾會來這裏吃飯。
但來吃飯的次數并不頻繁。
一周裏頂多會來一次,有時候只是來送點東西就走了。
上次來還是三天前。
這次很不趕巧,趕在了今天晚上,和樓宴之撞了個正着。
離着老遠,梁殊就聽見老徐喊着說今天的晚飯要給他們幾個人加菜。
淩苗苗很愛吃老徐做得飯,人還沒到,她就眼巴巴地朝着門口看過去。
徐池進屋前拎着晚上做的筍幹炖鴨,還一臉喜氣洋洋的笑容,等掀開簾子看見飯桌上出現了一張多餘的面孔後,那點喜氣洋洋的笑容很快就消失殆盡了。
他甚至完全沒收斂住自己的情緒,皺眉看向梁殊:“他怎麽來了?”
梁殊:“來吃飯。”
徐池:“……”
他還不知道他在吃飯嗎?
他的意思是樓宴之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面對徐池的警醒,樓宴之倒還算淡定,神色如常地朝着徐池點了點頭:“徐叔叔。”
徐池臉色很差地‘嗯’一聲,然後就是一副‘我沒什麽好和你說的’表情。
淩苗苗眼睛一直都盯着徐池手上拎着的透明飯盒:“那個……徐叔叔,菜再不吃就涼了,您今天要留下一起吃晚飯嗎?”
徐池本來是不打算留下來吃的。
但此刻:“吃,今天陪你們一起吃。”
然後飯桌上本就有些尴尬的氛圍,變得更加雪上加霜。
徐池也不說話。
但吃飯的全程,目光基本就沒離開過樓宴之。
碗裏的米飯一共也沒動過幾筷子。
樓宴之全程都很淡定。
但兩個人中間隔了個梁殊。
樓宴之無所謂,她卻有種說不出的不自在。
于是梁殊開始不停地給徐池夾菜。
蔬菜、丸子和臘肉,連他自己帶來的筍幹炖鴨都沒放過。
沒一會兒的功夫,徐池的碗裏就摞得和小山一樣高。
開始徐池還沒發現,直到‘小山’上的臘肉掉到了他手上一片。
“哎呀,怎麽給我夾了這麽多。”
梁殊:“老徐你快吃吧,不吃浪費了,吃完也能早點回去,別讓姚姨在家裏等太久。。”
“你姚姨今天去城裏了,沒人等我吃飯。”徐池吹胡子瞪眼睛。
梁殊無奈,也不再管,直接低頭吃起自己的。
她賭老徐就算再不高興,王念和苗苗今天在這裏,他也不會輕易發作。
事實證明,梁殊足夠了解徐池。
他雖然看起來很不高興的,但到底沒直接下逐客令。
王念說了兩句話活絡氣氛。
徐池也被拐帶着聊起了別的。
徐池:“那天就聽你們說這臘肉火鍋不錯,确實還挺好吃的,哪裏買的。”
“臘肉啊。”淩苗苗夾起了一塊:“就那天溪園姐送來的,你給她指路的那天。”
“姜溪園?那天給福利院捐了很多物資的那個女明星。”
“對啊。”
徐池:“我以前沒聽梁殊提過,以為她說認識梁殊就是客氣的話。”
淩苗苗:“她之前和梁殊姐在一個劇組裏拍過戲。”
“那關系應該還不錯。”徐池看向梁殊:“你應該有她聯系方式吧,你幫叔叔問問臘肉是哪裏買來的,我給你姚姨也買點。”
梁殊本來還在低頭吃飯,聽見徐池的話,一只筷子沒拿穩,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彈出了很遠。
梁殊想彎腰去撿的時候,王念已經起身準備去拿一雙新筷子了。
卻聽見梁殊說了句:“不用,我吃好了,你們繼續吃吧。”
梁殊放下筷子的同時,樓宴之也放下筷子。
徐池見狀,有些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樓先生吃好要回去了嗎?”
樓宴之基本也沒吃什麽,盤子裏還是很幹淨。
到他沒反駁,只是問了梁殊一句:“我公司還有事情要處理,送我去車上?”
梁殊猜到了樓宴之這麽說的用意,她有些感激地朝着他點頭:“好,那我現在送你。”
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送的。
徐池準備跟過去看看。
他人都已經站起來了,卻被淩苗苗拉着問這筍幹炖鴨是怎麽做出來的。
說了兩句後。
再擡頭看的時候,門外的兩個人已經走到大門口了。
他不放心地朝外張望,生怕梁殊被占了便宜。
王念從剛剛開始,就猜到了樓宴之和梁殊肯定有事,而且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
她想了想,順手從櫃子裏拿了一盒曲奇餅幹。
走出去前還不忘和徐池說了句:“徐叔叔,您放心,我去看着他們,肯定不會有什麽事的。”
王念在徐池的眼裏,那就是成熟穩重的代名詞。
有王念的話,徐池終于不始終抻着脖子朝外面看了。
梁殊和樓宴之走在前面。
樓宴之的車停的有些遠,王念小跑着才趕上,把手上的餅幹塞給梁殊。
“這什麽。”
“我看你們倆剛剛也沒吃什麽,拿着墊一下肚子。”
王念:“有事情就慢慢聊,不用急着回來,老徐那邊有我呢。”
熟悉的袋子裏裝着熟悉的點心。
梁殊盯着那袋曲奇餅幹看了很久,才接過來。
“嗯,我等一會兒就回來。”
她本來不想上車的,但她心情實在不怎麽好,想在外面多坐一會兒,這附近除了樓宴之的車上,似乎也沒有什麽更好的去處。
梁殊坐在副駕駛上,自顧自地開了袋子,拿出一塊放在嘴邊。
樓宴之看着梁殊慢吞吞咀嚼的動作:“你不準備告訴她們?”
“嗯,還沒想好怎麽說。”
其實到現在梁殊自己都沒太接受這件事。
而且她也想着,即便她不說,應該馬上網上就會出現各種鋪天蓋地的新聞了。
梁殊:“剛剛老徐…你別介意,老徐之前在電視上看了你的訂婚新聞,在這件事上對你有些誤解。”
“嗯,你不是也對我有誤解。”
梁殊咀嚼的動作停了一下,而後繼續:“很難沒有,不過都過去了。”
梁殊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随手從餅幹袋子裏拿出一顆塞給他。
“我和王念一起做的,味道還可以。”
她也顧不上考慮樓宴之到底喜不喜歡這種甜膩的零食。
不過樓宴之倒也沒拒絕。
扯開那塊曲奇餅幹包裝的同時,還挂斷了兩個接進來的電話。
第一通電話響起來的時候,梁殊沒留意。
等緊接着第二通電話響起,梁殊無意間留意到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嚴江’。
梁殊:“不接嗎?嚴助理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找你?”
“不急,晚點回給他。”
樓宴之都說不急,梁殊也沒什麽好說的。
她差不多調整好情緒,把剩下的曲奇餅幹給樓宴之留下,想推開車門下車。
結果手還沒等放在車把手上,梁殊口袋裏的手機就振動個不停。
“尾號4546,是嚴江。”
電話都打來了她這裏,肯定是急事,梁殊把手機給過樓宴之的時候,人也跟着緊張了起來。
車內密閉的安靜空間,讓話筒裏說話聲音陸陸續續流出來了一些。
梁殊聽見嚴江好像提起了‘吳海雄’還提起了‘海遙’。
具體的內容不知道,但梁殊根據這幾個關鍵詞,還是産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尤其是當她留意到樓宴之的臉色愈發嚴肅的時候。
等樓宴之挂了電話,梁殊就忍不住問:“吳海雄的事牽連到海遙了?”
樓宴之停頓了一下後看向她。
卻什麽都不說。
梁殊有些急了:“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你快說啊。”
“牽扯到海遙是小事。”
是小事怎麽還這麽一臉嚴肅的。
樓宴之捏着手上的手機,看着有些不悅:“你要做好心理準備,警方估計很快就會找到你了,吳家的司機指認姜溪園臨死前的最後一天,是來了你這裏,而且是喝的爛醉、哭着離開的,心情很不好。”
“所以吳家人是想把姜溪園的死往我身上扯?”
“嗯。”
梁殊也跟着沉默了。
但并不是擔心,而是覺得有些離譜:“把我拉下水,吳家人就能撇的幹淨?”
“不能,但是能把海遙也一起拉下水,有個墊背的,總不至于死的太慘。”
梁殊忍不住苦笑:“這就是你當初不讓我多管閑事的原因?”
要不是之前她參加宴會那次執意要救姜溪園,大概也不會和她産生過多聯系。
“你後悔了?”樓宴之問。
梁殊搖頭:“不後悔,只是希望我的事別牽連到你。”
樓宴之似乎只關心梁殊,對牽不牽扯到自己、牽不牽扯到海遙無所謂。
臨走前又給梁殊留了串他辦公室的號碼,讓她最近有什麽事可以随時找他。
漆黑的夜色裏,亮着尾燈的車輛,緩緩從梁殊視線中駛離。
姜溪園說她很幸運,梁殊現在覺得自己确實很幸運。
徐池就是過來送加餐的,福利院裏還有一堆的事情沒處理。
見樓宴之開車走了,他也匆匆回了福利院。
這個小院裏,又剩下了她們三個人。
淩苗苗剛剛拉着徐池說得滿頭汗,也沒顧得上好好吃晚飯。
這會兒徐池走了,樓宴之也走了,淩苗苗又從廚房裏拿出了三個幹淨的碗。
三個人的面前一人擺了一只。
“好了,人都走了,我們三個再慢慢吃會吧。”
梁殊不想掃興,所以象征性地拿着筷子夾了兩下。
但她實在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就又把筷子放下。
“怎麽了?沒胃口?”淩苗苗問。
梁殊:“不是很餓,你繼續吃吧。”
梁殊想了想,指着房間裏安裝的監控問:“我們最近這段時間的監控都有保存嗎?”
“有,上次不是說我們小院裏的監控視頻起碼保存半年嘛?我直接開了個會員都上傳到雲端了,怎麽了?”
“沒什麽,我就是問問。”
“你想看嗎?”
淩苗苗發了一串賬號鏈接給她:“視頻都在這個賬號裏,我做了分區,文件夾1裏面都是後院的視頻;文件夾2裏是我們這個房子裏的。”
“辛苦了。”
梁殊登陸賬號後點開翻了翻。
最後挑了個日期點了下載。
忙了半天,人卻還是有些無精打采得:“我起太早有些累了,先去睡一會兒,吃完你們兩個把東西都放在這裏吧,我晚點出來收拾。”
梁殊說完就一頭紮進了屋子裏。
留在客廳裏的兩個人還有些不明所以。
淩苗苗這個時候才終于後知後覺。
她小聲問王念:“你覺不覺得梁殊姐今天好像有些奇怪?”
“你才發現?”
“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淩苗苗小聲嘀咕着,
王念想起梁殊回來的那身黑裙子,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不過那個念頭轉瞬即逝。
王念:“不清楚。”
本來淩苗苗還不覺得有什麽。
但她自己随意提了句後,就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似的。
碗裏的飯也不香了,拿起手機就開始翻。
等她看到了微博的開屏gg,才後知後覺。
“呀!今天是《啞劇》正式上映的日期,念姐你快來看,離我們最近的這家電影院就有排片,我們一會兒要不要叫上梁殊姐一起去看?”
“今天嗎?可以啊,正好可以看個夜場消消食。”
“那我問問?”
“好!”
梁殊剛進房間沒一會。
王念以為梁殊還沒睡,敲了兩下她的房門,裏面卻始終沒有回應。
睡着了?
王念悄悄地開了個門縫,房間裏漆黑一片,只能看見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床上,小小的一只。
王念又輕輕地關上了門。
梁殊其實沒睡,但她精神太疲憊了,耳朵上挂着耳機,把耳機以外的動靜全部都自動屏蔽掉。
所以沒聽見敲門聲。
她慢慢入睡,就在困意已經來到最後臨界點的時候,客廳裏碗碟破碎的聲音沖破了耳機,入侵到梁殊即将朦胧的意識裏。
梁殊慢騰騰地從床上爬起來,推開門走了出去。
剛剛那聲音不是幻覺。
地板上的碎瓷碗片蹦出了很遠,而剛剛手被割傷的淩苗苗,像是感受不到手上的痛覺。
鮮紅的血液還在‘滴答’‘滴答’地往下淌,她卻無視,手指慢慢地滑動着屏幕上的內容。
嘴上還念念有詞:“這是真的嗎?不會是假新聞吧,怎麽可能是真的?”
淩苗苗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梁殊非常熟悉。
她今早也是如此。
困意也徹底消失了。
梁殊默默拿起了角落裏的垃圾桶。
蹲在地板上,一點一點撿起散落的碎瓷片。
王念剛剛忙着去拿醫療箱,出來看見梁殊的動作,忍不住哎呀了一聲。
“怎麽用手拿上了,快別動,放着讓我弄。”
“別一會兒也紮到手了。”
梁殊:“沒事,我小心點。”
王念無奈把淩苗苗拉到了一邊的沙發上。
在淩苗苗還在反複疑惑,隔着滿地的碎瓷片想把手機上的新聞給梁殊看的時候。
王念已經率先猜到了。
王念:“阿殊,你今天早上穿着一身黑出門,是去……”
梁殊:“是去參加葬禮。”
梁殊沒擡頭,撿拾的動作卻停住了:“姜溪園的葬禮。”
這次三個人的動作都停了。
“真的嗎?”
“梁殊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真的哦,不是玩笑。。”
三個人很默契。
對于這種突然的噩耗,知道大家都需要一些時間消化,所以在确定了消息是真的後,所有人都對此閉口不言。
收拾好客廳的淩亂後,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間。
但梁殊卻再也沒有了困意。
又一晚睜眼到了天亮。
前幾天還氛圍非常愉快的小院裏,後面的幾天都有些死氣沉沉。
淩苗苗沒事就躲到監控室裏翻視頻,王念倒是正常地在喂養小動物,但最近的曲奇餅幹卻一次都沒再做過,等周圍沒人的時候,自己時不時地就要站在那裏嘆一口氣。
梁殊白天看起來倒是挺正常的,不是撸撸貓,就是在自己接管的那塊小田地裏種種應季的蔬菜。
當然,前提是要忽略她濃重的黑眼圈。
老徐這兩天每天都過來,說是白天沒什麽事來幫忙,但梁殊知道老徐這是在這裏看到了樓宴之,怕他再上門纏着她。
幾天前梁殊和老徐還是差不多的心态。
現在她的心态卻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姜溪園的死訊慢慢在網上傳開,但真真假假的消息太多了,周圍這群人,也只有從樓宴之那裏聽來的消息是最真實的。
“樓總最近還來嗎?”吃中飯的時候淩苗苗又問起了這件事。
梁殊搖頭:“我們最近沒聯系。”
淩苗苗‘哦’了一聲,有些失望:“我問海遙之前的同事,她們都說不清楚這件事,問了嚴江,他支支吾吾地什麽都不說,也不知道警方的公告什麽時候發。”
“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嗎?”王念問。
淩苗苗有些別扭地說:“我看梁殊姐和樓總現在關系也沒那麽僵了,就又加回來了?”
梁殊:“會發的,事情牽扯的太多,調查起來應該也沒有那麽快。”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淩苗苗還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這個消息。
她眼巴巴地看着梁殊,那其中的意思很明顯。
別人不知道,樓宴之肯定知道。
梁殊其實也在按耐:“這兩天如果還是沒消息,我再打電話問他。”
淩苗苗怕梁殊反悔,直接說了個時間。
“那就下周一吧,要是後天樓總還沒什麽消息,梁殊姐你下周一打電話問問。”
梁殊看了眼日歷。
下周一是8月15號。
“嗯,那就下周一吧。”
其實梁殊的第六感告訴她,樓宴之應該不用等那麽久,就會聯系自己。
梁殊的第六感很快就應驗了。
樓宴之是隔天的下午出現在小院門口的,而且他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帶着兩個便衣警察。
他們過來的時候,梁殊正好在給自己種的小菜園澆水,沒什麽形象地特意穿着寬松且破舊的衣服。
兩個便衣警察最開始還沒認出來她就是梁殊。
直到樓宴之走到她身邊,接過她手上澆水的水壺,又給她搭了把手讓她從菜園子裏走出來。
樓宴之:“這兩位是安警官和姜警官。”
大概因為考慮到梁殊之前是比較有熱度的女明星,過來的兩個警官都是女性。
她們态度也比較好,來了就表明她們只是想來找梁殊了解一下姜溪園的情況。
并沒有別的意思。
樓宴之上次來的時候就給梁殊打過預防針。
梁殊對于警方找到自己這件事并不意外。
但沒想到警方調查的時候,內容需要了解的這麽詳細。
梁殊帶人進屋後,她們并沒有直接提姜溪園的遺書中提到自己的事。
而是從梁殊最開始認識姜溪園的時候開始問起。
“我們警方了解到你第一次拍戲的時候,和姜溪園是一個劇組的?我們也搜集了當時的一些資料,上面寫着你是當時那部電影姜溪園的替身。”
“你當時和姜溪園很熟嗎?關系怎麽樣?私下裏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互動?”
兩個警官考慮到梁殊是女孩子,話沒說得那麽直接。
但梁殊知道女警官口中說得‘替身’就是公衆口中的‘裸替’。
梁殊:“不算熟,我當時也是第一次拍戲,本來是想着來劇組當龍套演員賺點零花錢,後來因為一些原因沒被選上,面試結束後時間又太晚了,就在劇組留宿了一晚。”
“說是替身,其實就出鏡了四五個鏡頭,在劇組呆了三天的樣子。”
“是這幾個鏡頭嗎?”
警方已經把當時那部電影其中的鏡頭都剪輯到了一起。
一共十幾秒。
梁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是。”
安警官:“那當時你有發現姜溪園有什麽異常嗎?劇方有沒有透露為什麽只是一個背部的鏡頭,也要找替身?”
“不清楚,這種事情也不會和我說,可能當時的導演會知道的比我清楚些。”
安警官:“那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互動?”
梁殊回想起當時的事,雖然時間久遠,但也記得清晰。
“有一件事我記得挺深的。”
“什麽?”
梁殊:“我當時對她的印象是覺得她人挺好的,我住劇組的雜物間,她路過看見讓助理給我送了床被子,我挺感激的。”
姓安的警官聽了後點點頭。
在本子上勾寫了幾句話後,緊接着問了句。
“所以這也就促成了你去年元旦,在玉京園酒店參加晚宴,對姜溪園見義勇為?”
梁殊沒想到警方連這個都了解到了。
她有些詫異。
然後看向一旁一直在旁聽的樓宴之。
如果提及那時候的事,那就一定會把他也牽扯出來。
梁殊的猶豫落在樓宴之眼裏卻變成了另外一層意思:“沒關系,你有什麽說什麽就行,不用顧及我。”
“或者我可以現在就回避。”
“別。”梁殊不希望樓宴之回避,他什麽都不做就安靜地坐在那裏,梁殊提起這些往事的時候,也能更坦然些。
梁殊怕樓宴之真的要走,說完就直接看向了安警官:“您剛剛說到哪兒了?你繼續問。”
安警官又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當時是出于什麽考量沖進去救人的,當時在裏面又看到了什麽。”
梁殊:“也沒什麽考慮,就聽見有人被堵在裏面,單純地想救人;後面聽見還是熟人的聲音,就直接沖了進去,我前些年學過散打,對自己莫名的自信;後面等進去了才發現裏面有那麽多人。”
“具體看到了什麽?”
梁殊抿唇,如果現在換韓煙在這裏,她大概能很生動地還原當時的景象。
但她不行。
她只能盡可能地用自己看到的東西,拼湊出當時的情景。
“看到姜溪園被迫跪在地上,吳海雄很生氣,周圍站着很多穿着黑衣服的保镖,地上還有一些鞭子皮帶什麽的。”
“但絕對不是情趣、像是懲罰。”
聽見後的姜警官又拿出了一段視頻:“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視頻沒有直接照到包間裏的畫面。
但門外進進出出的人都被剪輯在了一起,每一段視頻上面都标注了準确的時間。
她是二十點五十六分進去的。
之後的幾分鐘,裏面陸陸續續走出來幾個保镖在外面看門。
樓宴之是二十一點零三分到的。
梁殊看到這裏才松了口氣,原來自己剛剛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警方早就知道當時她和樓宴之都見證了包廂裏的那一幕。
但視頻到這裏還沒結束。
那幾個保镖看見樓宴之想闖進去,不由分說地想把人攔在外面。
樓宴之穿着得體的西裝,動起手卻十分不留情面,幾下子就把圍上來的人摔在地上。
他帶來的人甚至都沒有顯露身手的機會。
原來他當時是這麽闖進去的。
梁殊看得心跳不由得跟着加速。
“是這個。”
安警官:“所以你和樓先生當時都在現場是嗎?”
“嗯。”
梁殊:“我進去前以防萬一,給他打了求救通電話。”
安警官:“那你和樓先生當時的關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