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宴之
淩苗苗接了電話後急匆匆下山,等拿着一厚摞的合同去約好的茶館準備簽字。
見來人是白潇潇已經夠驚訝了。
等她帶着白潇潇回了小院,才發現更驚訝的事還在後面。
最近槐江接連下了幾場雪,天氣很冷。
淩苗苗是開車去的茶館。
開回來的時候就見小院門前,橫着停了一輛車牌連號、北A開頭的阿斯頓馬丁。
車尾處凹陷進去了一部分,上面的痕跡還是新的,一看就是剛被撞了沒多久。
淩苗苗下車前,特意把車開到離那車遠些的位置,怕被碰瓷。
這麽貴的車她可賠不起。
白潇潇見了淩苗苗的動作也是一樂,點了點上面:“你車上不是有行車記錄儀。”
經白潇潇這麽一說,淩苗苗才想起來,‘啊’了一聲。
淩苗苗:“差點忘了。”
白潇潇打量着面前的小院子,好奇地問:“你們公司的幾個人都住在這裏嗎?”
淩苗苗看着院子裏的房子此時亮着燈,還以為是王念回來了。
“是啊,沒什麽事我們公司三個人基本都住在這裏,我們養的那些小動物就在後面的那個房子裏。”
她們最近閑着沒事還給那個房子上挂了個牌子。
上面寫着‘小寵之家’,只是遠遠地望過去,就很有溫馨的氛圍。
白潇潇若有所思:“你們從海遙出來就是為了當寵物博主?你之前說視頻中很多idea都是梁殊想出來的,她很喜歡小動物嗎?”
這一路上白潇潇已經和自己打聽過很多關于梁殊的事情了。
淩苗苗撿了一些能說的說,但此時心裏還是有些犯嘀咕。
好像比起簽下她們這個賬號,白潇潇對梁殊姐更感興趣。
“很喜歡。”她如實說,
淩苗苗試探性地問:“要不我一會兒再給梁殊姐打一個電話,讓她也過來你們再詳聊?”
白潇潇:“好啊,不過她應該在忙。”
淩苗苗這個時候還沒聽懂白潇潇的潛臺詞。
她下車打開了院子外的大鐵門。
紅磚路上鋪滿了薄薄的一層雪還沒清理。
她走在前面引路,借着院子裏的路燈,卻看見了雪上印着兩排腳印。
淩苗苗有些疑惑。
是她去聊得太久了?不僅王念回來了,梁殊姐也回來了?
但其中的一個腳印看着有些大,不像是女生的足跡。
那是老徐來了?
她正這麽想着。
随手打開了房門,等掀起保暖的棉簾子,猝不及防地看見屋子裏的人,直接愣住。
她猜了半天,但答案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樓、樓總?”淩苗苗非常意外,說起話都帶着些磕巴。
“您怎麽來了?”
這門雖然只開了一道不大的縫隙,但屋內外明顯的冷熱交替讓門口的位置上升起一段段霧氣。
梁殊:“怎麽不關門,誰來了?”
她剛剛在屋子裏調試暖氣的時候就看見淩苗苗帶人來了,但冬季的窗子外糊上了一層烏突突的塑料布,這會兒天色也不早了,為了省電,院子裏的照明燈只開了一盞,具體來人是誰她也沒看清。
淩苗苗下意識地指了指樓宴之,又回頭指了指身後的白潇潇。
幹脆往前走了一步,讓出位置,給梁殊自己看。
白潇潇?
梁殊還當是自己眼花了,
白潇潇卻很熱情地招手打招呼:“你好。”
這次換梁殊驚訝了,她手上泡茶的動作都停了。
只有樓宴之還一切如常。
他朝着淩苗苗點了點頭,全程沒看白潇潇,只是拿着手上的紙巾走到裏面沙發的位置。
淩苗苗見梁殊遲遲沒說話。
才想起來解釋。
淩苗苗:“今天是潇潇姐來和我們簽合同,她就是文寵互娛的老板。”
而且直覺告訴她,白潇潇應該是和樓總一起來的。
只是不知道文寵互娛有沒有樓總的投資。
不然她和梁殊姐饒了這麽一大圈,又回到同一個老板下面工作,那也是有夠戲劇了。
白潇潇:“想來參觀一下你們這裏的環境,沒打擾到你們吧?”
白潇潇又說話後,梁殊才終于意識到她沉默的太久了,于是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走過來給兩個人拿拖鞋。
“沒打擾,外面冷,快進來吧。”
白潇潇也是個爽利的性格,朝着梁殊道了聲謝。
換了鞋後直接坐到了樓宴之對面的位置。
看見樓宴之正在擦桌子,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呦,我們樓少爺現在也會做這些了?”
“看不慣你可以現在就走。”樓宴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白潇潇聳了聳肩,不甚在意地回頭看梁殊:“他脾氣那麽奇怪,你看上他什麽了?”
梁殊洗過手後去倒茶。
她顯然沒想到白潇潇會問得這麽直接,手上直接一滑,茶水倒灑出去了一些。
等重新拿穩後,梁殊突然想起了今天上山時淩苗苗說了句‘緣分都是天定’。
梁殊:“大概是緣分到了。”
白潇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倒是樓宴之一改剛剛的冷漠臉,笑得有些玩味,輕道了一聲:“是嗎?”
誰知道是不是。
但就算不是這麽回事,她能怎麽說。
總不能說自己當年是見色起意。
梁殊心理素質很好,臉上不自然的表情只短暫地停留了一會兒就消失不見。
端着茶水走了過去。
梁殊:“驅寒的紅棗茶,你可以嘗嘗,看喝不喝得慣。”
白潇潇笑着接過梁殊遞來的茶水:“謝謝,紅棗茶最好了,美容養顏。”
“我是白潇潇,雖然這幾年一直在國外,但你應該聽過,也是樓宴之表姐。”
梁殊當然認識她。
即便白潇潇不是海遙的人,她的國民度也不是一般的高。
“我知道的,我是……”
出于禮貌。
她也想同白潇潇做自我介紹,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她打斷了。
“你是梁殊,我知道的。”
“我是海遙的股東,海遙的動态我都有關注,你最近上映的那兩部電影我也都看過,演技很不錯,和當年我頂峰的狀态差不多,未來可期。”
“謝謝。”
這話白潇潇雖然有自誇的嫌疑,但也絕對是對她的肯定。
本來她都以為白潇潇要展開這個話題了。
卻聽她話鋒一轉。
說了句:“不過在這之前我就聽說過你。”
“之前?”
“對,《青山謠》上映之前我就知道你。”
梁殊口碑變好的轉折點就是從《青山謠》開始的。
而在那之前,她在海遙基本都沒什麽存在感。
也始終和樓宴之保持着地下關系。
如果在那之前就聽說過她,大概率是看了網上關于她的那些桃色新聞。
梁殊:“我以前在網上的花邊新聞确實挺多的。”
“不是你的花邊新聞。”白潇潇擡手點了一下樓宴之的方向:“是他的。”
梁殊有些意外,從樓宴之的花邊新聞裏知道她?
白潇潇點頭:“沒錯,我回國前就聽樓醒說他哥這次找到真愛了,推了兩次很重要的商務晚宴去找你,我當時以為樓醒在鬼扯,直到他也為你鴿了我一次。”
梁殊對這些事情顯然一無所知。
“什麽時候的事?”她看向樓宴之的眼裏帶着明顯的茫然。
樓宴之:“你在劇組吃毒蘑菇的那次。”
梁殊:“……”
白潇潇:“毒蘑菇?什麽毒蘑菇?世風之下還有人趕跑到劇組投毒?”
梁殊:“……”
梁殊:“不是毒蘑菇,只是菌子沒炒熟,嗯,,也可能是蒜瓣放少了。”
她很喜歡菌子那種又鮮又清爽的口感,所以多吃了幾口。
結果中招後在劇組就産生了幻覺。
聽淩苗苗說,她去醫院的一路上還挺安靜的,只是嘴裏一直念叨着她要睡覺,讓淩苗苗幫她把眼睛裏的彈幕關一下。
等她到了醫院住進病房,卻開始一直大喊樓宴之的名字,怎麽也不肯停下來。
這事淩苗苗目睹了全程,她最有話語權了。
淩苗苗:“我當時是真的沒辦法了,怕把事情鬧大,只能把樓總叫了過去。”
往事不堪回首。
梁殊輕咳了一聲。
“然後呢。”
白潇潇:“然後我那天也剛好受傷去醫院,想去樓梯間抽根煙,就偶遇你們兩個了。”
“我當時就想我這弟弟眼光不錯,以後你們兩個的小孩肯定很好看。”
明明是誇她的話,但梁殊聽了卻有些窘迫。
因為她要是沒記錯的話,那會兒她剛挂完鹽水,人雖然清醒過來了,但大腦皮層仍然很亢奮。
許久不見樓宴之,見到人後直接不受控制地就拉着他到樓梯間熱吻,而且吻了很久。
後面她為了這件事也心驚膽戰了很久,生怕被路過的人拍到,等了很久沒見網上有新聞傳出來,才終于松了口氣。
沒想到當時不僅被看見了,還是被樓宴之的表姐看見的。
梁殊一時語塞,覺得有些尴尬。
但白潇潇那表情像是在說:真遺憾和你還不熟,不然還想問問你當時熱吻的感覺怎麽樣呢。
梁殊:“……”
白潇潇:“不說這個了,我們說點別的。”
白潇潇:“你剛拿了獎,人氣正旺,真不準備重回娛樂圈?他破産了,海遙現在我說了算,你要想回來随時可以回來。”
梁殊知道在這次變故發生前,樓宴之就把海遙的股份全部給了白潇潇。
她以為這只是樓宴之的權宜之計。
原來他真的不準備再拿回海遙了嗎?
她記得海遙現在的估值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她看向樓宴之,卻只聽見樓宴之雲淡風輕地說了句:“我不在海遙,合約也可以延續以前的合約。”
白潇潇附和了一句:“完全可以,如果你對之前合約的分成不滿意,我們也可以再談。”
沒有不滿意。
梁殊也不是什麽剛進圈子的新人了。
其實她自己內心也非常清楚,即便當初自己的合約是一九分成,在這個圈子裏也不是多苛刻的條款。
起碼她不僅賺到了錢,而且解約自由。
現在圈子裏很多公司基本上簽的都是‘賣身契’,片酬不見得能多分多少,但想要離開卻難如登天。
如果她還是想在圈子裏混,抛開和樓宴之的關系不談,海遙一定是她的首選。
可困在籠中的鳥,即便再錦衣玉食地養着,離開了那方寸之地,大約也不想回去了。
當初不是因為要賺錢給小雯治病,她可能永遠也不會走進這個巨大的名利場中。
梁殊捧着手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心态很坦然。
“謝謝,不過我不準備回北城了,槐江是我長大的地方,也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我覺得這裏更适合我。”
白潇潇看梁殊和樓宴之之間自然地互動,還以為這少爺已經把人哄回來了。
不回海遙她能理解。
連北城都不準備回了?
之前聽顧南筝說她這個表弟幾次差點玩脫,她還不太信,現在看來是真的。
她倒沒想到樓宴之也能有這麽一天。
白潇潇看着是在喝茶,目光卻直白、且帶着幾分打趣的意味看向樓宴之。
梁殊察覺不到。
樓宴之卻一清二楚。
他撩起眼皮,又一次下了逐客令:“合同簽好你可以走了,我車鑰匙在桌上。”
本來是要走的。
但他這個表弟趕人趕的這麽明顯,她反倒不想走了。
白潇潇:“我可開不慣你那車,我助理說明早把我的車送回來。”
白潇潇看向梁殊:“梁殊,今晚方便借宿一晚嗎?合同上的條款苗苗還有些猶豫,正好我也可以等你們考慮清楚。”
她們進來的時候,梁殊只聽說白潇潇是想來參觀,她以為合同已經簽好了。
原來還沒簽嗎?
梁殊顯然有些疑惑。
淩苗苗回來的時候就一直想說這件事,但奈何甲方爸爸也跟着她回來了,她的那些顧慮就是再緊急,這種時候也要乖乖裝啞巴。
淩苗苗避重就輕地說了句:“我對裏面的幾個條款有些疑問,要不我先去準備客房,合同的事晚點再說?”
梁殊有些雲裏霧裏,但聽見淩苗苗的話,還是很默契地點了點頭。
梁殊:“那今晚也一起吃個晚飯吧,這附近有一家槐江菜做的還不錯,可以訂餐,或者你們有什麽別的想吃的?”
白潇潇要是不做女明星,她想她大概率會去做一個美食博主。
她對好吃的東西向來來者不拒,還尤其喜歡體驗一些沒吃過的地方菜。
“槐江菜好啊,我不挑食的,就是不知道我表弟吃不吃得慣,他從小嘴就很挑,對住處也有講究。”
白潇潇笑吟吟地看向樓宴之:“要不我讓我助理在縣裏給你訂個酒店?”
樓宴之卻異常淡定,起身前先是掃了掃褲子上的灰,然後随手從茶幾上拿了一串鑰匙。
問白潇潇:“不是要來參觀這裏的環境嗎?走吧,我帶你過去。”
這樣子哪裏像是什麽客人,俨然是一副男主人的做派。
白潇潇雖然對樓宴之這幅樣子很不屑,但見梁殊也默許了這件事,還是跟了上去。
“你走慢點,等等我……”
聽見房門響動,本來還在準備客房的淩苗苗第一時間走了出來。
雖然她和梁殊已經都知道文寵互娛的幕後老板是白潇潇。
但等淩苗苗打量了一圈,确認現在白潇潇和樓總都不在房間裏後。
還是忍不住驚訝道。
“小馬哥怎麽之前都沒說過啊,我剛才見到潇潇姐的時候人都麻了。”
“可能他也不清楚吧。”
“也是。”她們合同上最後的老板名字是‘白新謠’,根本不是什麽‘白潇潇’。
不然不用馬昊告訴她們,她們自己也肯定能發現。
這幾個月來,她們一共創建了三個賬號。
因為她們做的賬號風格比較獨特,所以粉絲的漲勢非常喜人。
中間有很多的品牌私信過她們想打gg,但無一例外都被她們拒絕了。
她們雖然都是第一次做老板,但中間也做過大量的功課。
梁殊并不想走什麽網紅路線,也不想稍微做出一點成績,就拿着這幾個賬號去賺錢割韭菜。
她想通過自己産出的這些關于流浪動物的優質內容,讓社會各界可以關注到這個問題。
想法有些理想化。
但她們三個對這件事的态度很一致。
這也就導致她們不接gg的同時,陸陸續續也拒絕了很多有意向給她們投資的公司。
那些投資公司開出的那些條件,不是想直接接管他們的賬號,就是想幹涉他們的創作過程。
更離譜的是想直接讓她們三個帶着所有的毛孩子過去打工。
總之就是沒有一個靠譜的。
而白潇潇的這家公司,是半個月前馬昊介紹給自己的。
他現在運營的賬號就是和這家公司開展的合作。
據說這家公司的氛圍很輕松,旗下賬號也都各有風格。
簽約後賬號完全歸屬于自己,公司會定期投資進來一部分錢,運營起碼半年以上才會參與分紅。
梁殊除了不知道文寵互娛的老板是白潇潇,其餘情況摸得非常詳細。
這裏是她們目前為止最好的選擇。
淩苗苗:“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已經知道是潇潇姐的公司了,我們還要簽嗎?”
“如果抛開其他的一些顧慮,只是面向我們對這個賬號的規劃,你覺得應該投資嗎?”梁殊問。
“應該。”淩苗苗回答這話的時候幾乎沒有猶豫,
她們最近一直在考慮接收一個新的流浪動物救助站,如果真的運營起來,需要一筆不小的費用,她們這段時間一直只開銷不進賬,雖然她們賬面上還有錢,但她總覺得還是拉進來一筆投資才更穩妥些。
梁殊:“那就簽。”
“簽之前你打電話知會王念一聲,我回來的路上碰見她了,她家裏姑姑突然生病要住院,今晚應該不回來了。”
“啊,嚴重嗎?我們下午去看電影的時候還好好的,也沒聽她說這事啊。”
梁殊:“具體的還不清楚,好像是摔了腿。”
“哦哦,那明天找時間我過去看看。”
淩苗苗:“簽約的事情倒是不用刻意再說了,我下午就給她發過消息了,當時給你打了電話,但你沒接。”
梁殊下午的時候手機一直是靜音的。
上山的時候天氣太冷,怕凍手她也一直沒拿出手機看,後面下山的時候見了樓宴之,就更沒留意這件事了。
等聽到淩苗苗說的,梁殊才又重新翻了翻,通話記錄置頂确實有三個未接來電。
梁殊:“之前在忙沒看見。”
“忙着見樓總?”
搞事業的頭等大事有了一定,淩苗苗終于抽出時間八卦了。
尤其是聽到了後院的響動後。
淩苗苗越發好奇地往梁殊身邊湊,小聲問了句:“梁殊姐,樓總怎麽突然回來了?他那邊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嗎?你們兩個這是和好了嗎?”
本來她只想問樓總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但等她站得離梁殊近一些,發現她嘴角邊的紅痕,就又接了最後的那句。
梁殊被盯着看,不自覺地抿了一下唇角。
最近這段時間她情緒始終不高,也不太有什麽表情,現在只是被問了幾句,臉上卻挂着緋色。
不用淩苗苗說,她自己也能感覺到慢慢上升的溫度。
“具體的還不清楚,至于我們兩個的事……晚點再和你說。”
淩苗苗此生最痛恨的事就是八卦只聽來一半,扯着梁殊的衣袖,想再從她嘴裏問出什麽。
但梁殊卻怎麽也不肯繼續說了。
梁殊舉起手機:“晚上訂了你最喜歡的魚香肉絲,這會兒店裏客人少,趙叔估計很快做好了,跟我過去拿菜?”
淩苗苗早就看透了梁殊這種拙劣的轉移話題的手段。
但偏偏她每次都能戳到她的點上。
所以屢試不爽。
淩苗苗早就餓了,要不是剛剛吃了塊小餅幹,估計現在肚子早就咕嚕嚕地叫了。
所以只能嘟囔着說了句:“那行吧,還點什麽了?”
梁殊已經把自己的大衣從衣架上拿下來了,厚厚的外套把她整個人都包裹進去,出門前只露了兩個眼睛。
“拿回來你就知道了。”
餐館就在街對面不遠的地方。
梁殊想着自己幾分鐘就能回來,也沒特意去後院說。
但這院子空曠,視野也夠開闊,院子裏的大鐵門一開一關發出不小的聲響。
她們出去的第一時間,白潇潇就朝外面看了過去。
“她們好像走了。”
樓宴之沒回頭看,熟練地從架子上拿下來一盒凍幹,半屈膝投喂着正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大黃。
白潇潇:“你快看啊,她們真的走了。”
樓宴之:“你是來參觀環境的,還是來參觀梁殊的?”
“廢話,我當然是找機會來見梁殊的,大黃我可是天天在手機上看。”
白潇潇第一次近距離接觸面前這條大黃狗,也不害怕。
中間還伸手撸了兩下:“是吧!”
大黃忙着吃凍幹,對白潇潇的撸毛行為并不在意。
倒是白潇潇想起什麽,撇了撇嘴:“我現在嚴重懷疑是你拖了我後腿,不然這合同估計早就簽下來了。”
樓宴之把手上最後的那塊凍幹丢了出去。
拍了拍手後站起來:“等一會兒她們回來你再問問看。”
“什麽意思?”
樓宴之:“字面意思。”
白潇潇指了指樓宴之,又指了指外面:“你意思是……你剛剛把我叫出來,是給她們空間讓她們聊這件事。”
樓宴之像是看白癡一樣看白潇潇:“你今晚要留宿,那你準備讓她們什麽時候聊這件事。”
白潇潇平時被捧習慣了,樓宴之這樣的表情讓她非常受挫。
忍不住冷嘲熱諷道:“樓大老板這麽運籌帷幄,怎麽還要跑這麽大老遠來追女人。”
說完還不忘記給了他一個白眼。
樓宴之也不惱。
白潇潇就見他眉頭都沒動一下,手指摩挲着無名指上的戒指,心情似乎不錯。
這次白潇潇的臉徹底黑了,她最近在和自己那個小男友鬧分手,可見不得有人這麽秀恩愛。
她看着自己這個表弟得意的表情,心裏慢慢有了主意。
然後等梁殊拎着飯菜回來的時候。
就驚訝地聽見拿着筷子坐在飯桌上的白潇潇,輕描淡寫說了句。
“我準備追加投資。”
“追加投資?”
“對,我之前聽苗苗說你們這次找投資是想再接手一個流浪動物收容站,我覺得這個項目很好,很有意義。”
“我剛剛看後面那些矮房子都是空着的,不如把那些空房子都買下來,在這裏原有的基礎上擴建。”
其實直到白潇潇說這話之前,梁殊都覺得白潇潇的投資有樓宴之的影響在。
但聽了白潇潇的話之後,她開始重新審視這段合作。
白潇潇确實存在着一定的商業敏感度。
她在決定回槐江的時候,就做過一系列的商業考察,如果不是因為資金不足,她确實曾經考慮過把後面的那些房子都買下來打通。
今晚的飯菜擺了一桌子,但大家的心思顯然都不在吃飯上。
梁殊坐直了些:“如果追加投資,有什麽附加條件嗎?”
她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淩苗苗甚至有些緊張地吞了吞口水。
“有。”
“不過你們也不用擔心,我的要求很簡單,一共有兩個。”
“什麽?”
白潇潇用餘光掃了眼坐在自己身邊的樓宴之。
緩緩說道:“我希望你們可以有專業的財務介入,期間的各種收支明細都形成标準文件,至于另外一個要求……”
“我希望你們近兩年的辦公地點可以一直在槐江,這樣穩定一些。”
梁殊沒應聲。
淩苗苗的眼睛卻亮了,肉眼可見地有些興奮。
專業財務介入這事她們一早就決定了,至于辦公地點,除了槐江她們還能去哪裏辦公。
現在白潇潇口中追加的投資,在淩苗苗的眼中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雖然現在還在飯桌上,但淩苗苗甚至想現在就把合同拿過來簽了。
梁殊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條件,但等她留意到樓宴之臉有些黑後,并沒有直接答應。
梁殊:“抱歉,我可能要和我的合夥人商量一下,晚些給你答複。”
白潇潇想不出梁殊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認定她會同意。
晚一點也沒關系。
而且看樓宴之此時的狀态就知道了。
一想到平時精致講究的大少爺,要呆在這種小地方追老婆。
白潇潇就通體舒适。
“沒事,我明天去附近的山上滑雪,等我回來還要路過槐江,你到時候給我答複就成。”
說完正事,白潇潇非常愉悅地開始享用桌上的菜。
店家送了瓶熱騰騰的燒酒,她特意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梁殊還沒來得及提醒那酒的度數不低,白潇潇就已經三杯下肚了。
說話也變得直接起來。
白潇潇:“梁殊,我之前沒想通,現在也猜到了你是顧忌樓宴之才不和我們簽約,不過你放心,我肯定會公私分明的。”
“而且你們也不用擔心,他現在名義上破産了,不會輕易投資的。”
這已經是梁殊今天第二次聽到白潇潇說起樓宴之‘破産’這件事了。
她第一次提及的時候,梁殊以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并沒有放在心上。
但這次她又聽到後,忍不住開始思考這話的真實性。
“破産?是真的嗎?”她問白潇潇,眸光卻始終放在樓宴之的身上。
他沒否認,只說了句:“算是吧。”
後面見梁殊突然變得有些沉默。
樓宴之又說了句:“不是什麽要緊事,也沒你想象的那麽嚴重,不過你想知道我可以現在就告訴你。”
梁殊很難把樓宴之和‘破産’這兩個字聯系在一起,她不知道樓宴之能不能坦然接受這件事,但她意識到這件事可能不是玩笑的時候,下意識地說。
“不用,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盡管她嘴上說着不急,後面還是時不時留意着樓宴之的狀态。
他神色如常,精氣神兒甚至看起來比以前還要好些,如果非說有什麽不太對的地方,那就是他身上的衣服沒有之前那麽服帖。
襯衫袖口的地方好像還有一處撕碎了。
“看什麽呢?”
梁殊又一次朝那個方向看過去的時候,正好被樓宴之逮了個正着。
她默默地收回了視線:“沒什麽。”
白潇潇察言觀色的能力卻很強。
她幾乎是一語道破了此時梁殊心中的疑惑:“他那衣服是中午撞車時候車裏刮壞的,放心吧,他就算破産了也還沒到穿破衣服的地步。”
只是白潇潇的這句話并沒有安慰到點子上。
本來梁殊已經忘了車禍的事。
經白潇潇這麽一提醒,她才想起來這兩個人為什麽這麽晚才到槐江。
因為擔心。
梁殊也沒有那麽多顧忌,這次直接把看向樓宴之袖子的目光移到他的臉上。
看不出有什麽明顯的傷痕。
之前因為翻車臉頰上留下的那道疤也幾乎淡的看不見了。
樓宴之:“我沒事,小事故而已。”
确實不像出了多大的事故。
梁殊緊張的心本來都要放下了。
随着門外一陣‘叮叮咣咣’的聲音,和老徐的說話聲,她這次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徐池推開門,眼鏡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霧。
也沒看見屋子裏的人。
“下午槐江和文安中間的那段收費站附近出了場不小的車禍,車翻了兩輛,好幾個人都受傷了,是外地來的車,沒裝防滑胎,我想着今天冬天路滑,只裝防滑胎也不保險,給你們送了幾條防滑鏈過來。”
“不是小事故嗎?”
徐池這個時候還沒發現梁殊這話不是問他的。
“不是小事故,好像還挺嚴重的呢,一輛車直接報廢拉走了,附近的交警隊出了好幾輛車來處理事故。”
“我還聽說人都拉去醫院做檢查了,後面什麽情況我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有沒有本地人,等明天去醫院做理療的時候應該就知道了。”
樓宴之不吭聲。
梁殊默默地看向白潇潇。
她也沒想到樓宴之口中說的‘小事故’會這麽快就打臉。
饒是她這麽淡定的性子,這會兒也有些尴尬。
“那個……雖然确實不是什麽小事故,不過好消息是我們兩個也确實都沒受傷,下午的時候被交警拉到你們縣裏的醫院檢查過了,片子拍了一堆,一點問題都沒有。”
聽見陌生的聲音,徐池終于意識到屋子裏不止梁殊她們幾個。
摘下眼鏡的同時,問了句:“家裏來客人了嗎?”
然後目光就這麽直直地對上了樓宴之。
那神情比傍晚淩苗苗見到他的時候還詫異。
當然,複雜的心情中還帶着幾分嫌棄。
“你怎麽來了?”
樓宴之這人在關鍵時刻迷惑性還是很強的。
樓宴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人都坐直了不少:“徐叔叔,下午發生車禍沒有槐江本地人,大家也都沒什麽事。”
徐池本來想說你一個外地人知道什麽。
但話到嘴邊,又突然收回,皺眉問了句:“你怎麽知道?門口停着的那輛車是你的?下午你也差點發生車禍?”
“嗯。”
聽見了肯定的回複,徐池的臉色被迫緩和了很多。
而且這個時候的徐池顯然也留意到了坐在樓宴之邊上的白潇潇。
白潇潇可是國民偶像。
想來是梁殊的客人,他也不好真的拆臺。
好在這種尴尬的氣氛并沒有持續很久。
梁殊去拿菜的時候,老板多給了兩盒米飯,她聽見老徐還沒吃晚飯,給他挪了個位置出來。
徐池雖然不餓,但也不想走。
前腳剛坐上桌,後面就讓梁殊和淩苗苗再去買兩瓶燒酒回來。
梁殊知道老徐這是想把她支走,但聽見他要喝酒還是忍不住皺眉:“你傷還沒好?确定要喝酒?”
“少喝點,不打緊。”
“快去吧,我和小樓喝點,再晚點老趙那裏打烊了。”
梁殊将信将疑地去拿衣服出門,淩苗苗跟在身後,白潇潇也很識趣地說要出去走走。
就這麽又是一來一回,外加上等着老板溫酒,她們三個人回來已經是半個小時後了。
飯桌上的兩個人已經把之前剩下的那點燒酒喝光了。
也不知道她們走了之後,樓宴之又說了什麽,徐池的态度明顯有了不小的轉變。
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和顏悅色起來。
見梁殊還想坐過來,直接擺手說:“我們不用你們陪,吃好了就早點休息吧,這裏我來收拾。”
見徐池拎着幾個防滑鏈來,梁殊已經夠擔心他的腰傷了。
聽見這話。
梁殊趕緊說:“打住,時間還早我們也不急着休息,你吃你的,吃完我收拾。”
老徐見人支不走,直接把客廳的電視打開了,音量調的老高,自己說話聲倒是壓得很低。
明明她們坐在沙發上離餐桌也沒多遠的距離。
飯桌上兩個人的說話聲,她們愣是一點都聽不見了,倒是被電視音量震的有些耳朵疼。
她想調低些,老徐還說什麽都不讓。
梁殊見狀也是有些無奈。
只能說,還好她們住的不是樓房沒有鄰居,不然人家估計要找上門了。
這頓酒喝了很久,白潇潇開始還在拉着她和淩苗苗聊項目,後面直接聊的哈欠連天。
幾個人看了眼時間,已經快淩晨了。
白潇潇回房間去睡美容覺,梁殊也覺得該睡覺了,不管老徐的反對,起身直接關了電視。
沒有了雜亂的背景音做遮擋,徐池雖然人有些醉了,但卻也沒徹底糊塗,直接收起了還沒說完的話。
人也站了起來。
只是站起來的動作有些踉跄,樓宴之反應很快地在旁邊扶了一把。
“幾點、幾點了,我回去了。”
梁殊:“我剛才給祝嬸打過電話了,你今晚就在這裏睡吧,反正最近幾天姚姨也不在。”
徐池起初還堅持:“我……我沒事,我能自己回去,離得這麽近我一會兒就到家了,而且、而且今天家裏人多,擠。”
離的确實近,要是夏天她就送他回了。
現在外面冰天雪地,她就算開車送他回去,也怕他哪下子走的不對勁,又扭到了。
那這段時間的理療就白做了。
梁殊不容置疑:“不擠,今晚住這裏,這裏客房這麽多,有你地方住,就這麽定了。”
老徐剛剛說的還挺堅定的。
梁殊以為他起碼還要堅持一會兒,結果自己話音剛落,徐池就醉的整個人都有些搖搖欲墜。
要不是樓宴之手還托着他,她估計老徐這會兒人已經倒了。
明明她也不是老徐的孩子。
搞不懂她酒量不行的這件事怎麽這麽像他。
樓宴之剛剛一杯接一杯的也喝了不少,現在人卻清醒的很,和她說話的時候連個顫音都沒有,咬字比她還标準。
“要送去哪個房間。”
“能扶動的嗎?要不要我幫忙。”梁殊有些擔憂。
“不用,你帶路。”
梁殊:“那就最外面這間吧。”
她想着老徐雖然人不胖,但到底是喝醉了的成年男人,扶起來肯定也不輕巧。
少往裏面挪點,樓宴之也可以省力些。
但樓宴之卻比她想象中的要輕松的多。
她開好客房裏的燈,去隔壁拿被子的功夫,樓宴之已經把人安頓在床上,連鞋子都幫老徐脫好了。
“被子給我吧。”
樓宴之又從她手中接過了被子。
老徐人睡了但又睡得不實。
眼睛打開一條縫看見給他蓋被的人是樓宴之。
嘟嘟囔囔地說了句:“臭小子,梁殊這些年過得不容易,你得對她好一點……不然、不然……”
威脅的話只說了一半。
徐池人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難怪不讓她聽,看樣子徐池一晚上說的都是這些。
也難為樓宴之陪了這麽久。
梁殊出去後靜悄悄地帶上門:“老徐就是操心的性格,有些話你聽了就聽了,不用太當真。”
樓宴之:“你指的是哪句?”
她怎麽知道是哪句。
梁殊白了他一眼:“全部。”
樓宴之環胸靠在走廊的牆邊:“那好像不行,答應好的事情怎麽能食言,你叔叔要是又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們難道要一直地下戀情嗎?”
“啊?什麽意思?老徐答應你什麽了。”
她剛剛還為老徐的叮囑感動了一下。
現在怎麽突然覺得不是這麽一回事。
梁殊:“老徐同意我們在一起了?”
她疑惑地看向樓宴之,但他偏偏又賣起了關子。
低頭湊近了她一些。
說:“猜猜。”
猜個屁。
這人肯定是在她眼皮子地下給老徐灌迷魂湯了。
梁殊冷冷地丢下了一句:“還是之前的那個房間,晚上沒事就不要出來了。”
說是讓樓宴之沒事不要出來。
倒是梁殊自己,收拾好就卷着被子窩在床上了。
口渴也沒再下去倒水喝。
這麽一天下來,她人已經有些累了,剛剛在外面的時候連着打了幾個哈欠,本來以為躺床上就能睡着的。
但翻來覆去了很久都沒睡着。
事情在腦海子過電影似的閃回,人反而變得更精神了。
就睡在的隔壁的淩苗苗像是有心靈感應。
在梁殊又一次翻身後,她發來了一條消息。
“睡不着?”
梁殊有些驚訝:“能聽見我翻身?”
“不能。”
梁殊就想這房子牆壁都是紅磚水泥砌的,總不至于隔音效果這麽差。
但淩苗苗緊接着又發來了一句。
淩苗苗:“但我剛剛聽見你和樓總在走廊說的了,想着你應該睡不着。”
梁殊:“。。。”
淩苗苗發來了一個‘嘿嘿笑’的表情。
不過她主要不是來八卦的,而是想問白潇潇追加投資的事。
淩苗苗:“合同的事你怎麽看,我看剛剛潇潇姐說這件事的時候,你又猶豫了。”
梁殊:“嗯,就是覺得天上掉餡餅這種事不是很真實。”
淩苗苗:“真實!怎麽不真實!新版的合同我都收到了,你看看。”
淩苗苗說完,梁殊這邊就收了一份文件。
她打開後随便掃了兩眼,确實不是之前的那版,裏面投資資金的金額多了不少,要求條款那裏加了兩條,就是白潇潇剛剛說的那兩條。
梁殊:“怎麽這麽快?”
淩苗苗:“可能潇潇姐那邊的工作人員辦事效率高吧。”
淩苗苗:“機不可失啊我的姐!你拿你自己的錢補窟窿什麽時候是個頭!”
梁殊:“不急,我再想想。”
明明也沒說幾句話,還都是打字,梁殊剛剛的口渴越來越嚴重。
床頭杯子裏的水早就空了。
她劃了兩下自己和淩苗苗的聊天記錄,又重新看了一遍新款合同,深吸了一口氣,從床上彈坐起身。
茶水間在有些靠裏面的位置,過去的時候要經過樓宴之的房間。
她換了家居棉拖鞋,走起路來聲音很輕,但她在經過他房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屏住呼吸。
直到飲水機中傳出溫熱的流水聲,他才朝樓宴之的房門看過去。
本來只是漫無目的地打量。
但梁殊很快就被那個房間裏的響動吸引了。
她一晚上都沒見過梁小乖,以為她被淩苗苗抱去了後院,這會兒卻從那道門後聽到了它‘咪咪’的叫聲。
梁殊本來準備接了水就走的,現在卻鬼使神差地就這麽靠了過去。
似曾相識的畫面。
但這次她卻沒想敲門。
只是想再确定一下自己剛剛是不是幻聽。
結果人剛站在那裏沒一會,面前那道門就這麽打開了。
她實在有些驚訝,手中的杯子差點沒拿住砸在地上,還好她反應快,在最後馬上要掉下去的時候,第一時間用手托住了。
但杯子裏面的水還是灑在了衣服上,白色的睡衣上濕了一小片,下面白皙的皮膚也有些若隐若現。
樓宴之:“找我?”
“不是……”
說不是也晚了。
梁殊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不僅人被拉進了客房,身後的門也關上了。
“你拉我進來做什麽……”
“噓。”
樓宴之把手抵在距離她唇邊一厘米的位置:“這房子的隔音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