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過他們離開後,迫人的威勢終于消失了。
納新院裏的弟子們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不敢随便開口。孤身一人的郭謙平看了他們一眼,面無表情地往外走。
有人忍不住問:“郭師兄,你去哪兒?”
“修煉。”郭謙平冷冷地回應。
這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讓其他人都愣了愣。
說的沒錯,在目睹了那樣的戰鬥之後,誰不會從心裏湧起一股強烈的想要變強的欲望呢。
就在郭謙平踏出納新院大門的一瞬間,腳下響起轟然碎裂的聲音。
“什麽聲音?!”
“地面在震嗎?”
轟鳴聲越來越大,如地底湧起炸裂的雷嘯,地面搖晃起來,有人想要飛上去看看情況,卻哎呀一聲掉了下來。
張群瞥了他們一眼:“納新院禁止飛行!”
弟子瞠目結舌,完全不知道不息峰還有這樣的規矩。然而張群警告之後,還要自己探查一番。
“不息峰在搖晃……”他皺着眉,手掌貼在地面上,一股靈氣向下探去,然而剛剛滲入地面,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所吞噬。
張群險之又險地将手收回來,驚疑不定地說:“這是……”
“一吷掌。”方紅粥輕聲說。
張群臉色突變,厲喝道:“都給我出來!”
他一直都是一副得過且過的樣子,沒有什麽明顯的情緒波動,此時忽然的一聲大吼,讓不少人吓了一跳。張群可管不了這些弟子的感受,他一手抓起昏迷不醒的方園,咆哮着讓其他弟子沖出納新院。百裏鳳和雙頭鳳早已經離開地面,而白狼則背着無力行動的江小舟飛上天。
方紅粥動作最快,在話音剛落的時候,他就飛上天,卷在袖中的李春耕掉了下去,他哎呀叫了一聲,把李春耕撈上,站在空中看向下方。
整個不息峰,以江小舟身後那道裂痕,開始寸寸裂開,其中有驚雷滾滾,将岩石齑成粉末。煙塵彌散,天搖地動,偌大的不息峰,在聲勢浩大的搖晃中逐漸崩塌,林中花鳥蟲獸紛紛出逃,一時熱鬧非凡。
“這就是一吷掌真正的威力。”江小舟趴在白狼身上,輕聲說:“我承受的不過是冰山一角,而那剩餘的巨大力量,全都打入了不息峰之內。”
“這就是合體期的力量。”
元嬰期之上是出竅期,出竅期之上是分神期,分神期之上才是合體期。
每一步,都是天塹。
張群顫抖着嘴皮:“不可能啊,不息峰有吳院長親自布下的護山大陣,千年來從未有一絲損毀……”
江小舟寬慰他:“護山大陣要從裏面破開,總是比較容易的,而且吳院長也不擅長這樣的陣法,理論上,杜長老是能夠一掌毀掉不息峰的。”
這不是理論上的問題,而是不息峰真的在他眼前沒了!
張群簡直要瘋,他是不息峰管事,不管這次事件的源頭是什麽,他必然逃不過責罰。
怎麽會鬧這麽大!原本那只是一件常有的小事而已啊,他向來都是不管的……
如果能提前避免這件事就好了,張群懊惱地想。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對這樣的欺淩視如無睹的,好像在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張群也是懷揣着希望,想要在四方飛羽學院出人頭地的。
能考進四方飛羽學院的人,心裏都有那麽一點傲氣,張群的傲氣在日複一日的修煉中逐漸消磨,年末考核,他總是比其他弟子差那麽幾分。終于,有一天,他師父說:“要不離開學院,要不,你就去不息峰做管事吧。”
張群沉默許久,終于還是答應了。那時候,他還想的是,哪怕是去不息峰當了管事,他同樣可以修煉,同樣擁有飛升的機會。
日複一日,張群逐漸陷入繁雜的事務之中,他勤奮地管理着不息峰,希望學院能看到他的努力,直到有一天,不息峰迎來了一批新的弟子。
新人之間互生摩擦是很正常的事,大家剛剛過了考核,心情激動,急切地需要做點什麽發洩情緒。張群向來嚴防死守,然而這一次的弟子格外優秀,他們對前來制止的張群說:“張管事,別多管閑事。”
“不息峰禁止內鬥。”尚且稚嫩的張群嚴肅地說:“我應該已經告訴過你們了。”
“你說什麽?我沒聽見啊——張管事,大點聲說話吧。”
張群再想開口,卻發現自己已經發不出聲音。
“看來張管事無話可說了,諸位,咱們送張管事出去。”
張群被新人們推出納新院,聽到他們在背後毫不掩飾地議論聲:“一個管事,也敢對我們耀武揚威,真是拿着雞毛當令箭。”
“你不懂,他這一輩子,估計就只能老死在不息峰,當個雞毛蒜皮的管事了。”
“哈哈哈,大少別生氣,長老如此欣賞你,必然明年就能成為親傳弟子,日後便可問鼎仙界,何必和一個小小的管事置氣呢……”
大概是從那時候起,他就心灰意冷了吧。
“這事說到底,還是因我而來,我會向夙雁說一聲的。”江小舟的聲音打斷了張群的回憶:“給你添麻煩了,張管事。”
張群誠惶誠恐地說:“沒事沒事,這事也是我監管不力,實在是難辭其咎。”
“咳咳,那如果需要什麽幫助的話,你盡管來找我好了。”江小舟微微一笑,緩聲說:“那李春耕,我就先帶走了。”
張群心裏一熱,連連點頭。
江小舟的視線轉到方紅粥身上,方紅粥提着李春耕,不客氣地說:“怎麽,是不是生氣了?”
“如果我當時沒過來的話,你也許會将這件事處理得更好,我知道,你本來就想要幫春耕的。”江小舟柔聲說:“多謝方前輩,咳咳,春耕承蒙您照顧了。”
方紅粥挑眉,心裏訝然:這小子是什麽妖精嗎。
“沒什麽,我就是吃了他兩個包子,否則也不會管這種閑事。”畢竟,我也不是什麽好人麽。
“茴香味的?”
“令人難以忘懷的味道。”
兩人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既然這樣,這小子就還給你了。”方紅粥袖子一展,就毫不留情地将李春耕抛過來。
江小舟喊了一聲百裏鳳,他便苦着臉接住了昏迷不醒的少年修士,嘟囔道:“為什麽我要抱其他男人啊……”
三人兩獸一起離去,方紅粥捅了捅旁邊的張群:“別看了,人都走遠了。這回你要慘了,不息峰塌了,我看你怎麽給夙雁交代。”
“是啊,但總有辦法的。”
方紅粥察覺到他語氣似乎過于歡快了一點,側頭看去,只見張群臉上居然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你也不用苦中作樂到這種地步吧。”方紅粥了解張群,或者說,他了解四方飛羽學院的每一個人,這有利于他完成任務——張群這個人,可不是樂天派的。
“我果然還是應該再努力看看。”張群說。
“嗯?”怎麽忽然這樣說?
張群對他一笑,然後拎着昏迷的方園,對其他弟子喊道:“別傻站着了,将不息峰控制起來,再這樣下去,其他靈峰也會遭殃,讓前輩們看看你們的實力吧,新人們!”
“好!!”
方紅粥看着新人們興致勃勃地控制着不息峰,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語道:“這倒是挺有意思嘛。”
“那我們現在該去哪裏?”百裏鳳把李春耕放在後面,他本來想讓雙頭鳳用爪子勾着對方走,在江小舟的注視下含恨放到了雙頭鳳的背上。
“這可是我留給小舟一個人的位置……”
江小舟坐在白狼背上,它往常絕對不讓坐的,因此江小舟抓住了這次的機會,一次坐夠本。
“咳咳,去問問夙雁吧,說實話,我現在有點不太敢面對她了。”想一想,他在四方飛羽學院就呆了兩天,然後一天之內毀掉了兩座靈峰,确實有點過分了。
“不太敢面對誰?”
夙雁踩着飛劍從天邊咻地飛過來,她總是飛得很快,就像閃電一樣,形已先至,聲在其後。
江小舟:“你不是在修煉嗎?”
夙雁:“你以為這麽大的動靜我看不到?”
江小舟尴尬地笑了笑:“是挺大的……”
夙雁:“又是你搞的?”她上下打量着江小舟,慢慢皺起眉。
江小舟的傷勢很重,用肉眼就能看出來,他此時是多麽的虛弱,甚至有種氣若游絲的垂危感。
“是誰對你出手了?”夙雁冷下臉:“杜過?”
江小舟有些頭疼,夙雁那驚人的直覺和敏銳,常常令他感到害怕。
“只是一場誤會,杜長老指點了我一些問題,我實在是受益匪淺。”江小舟斟酌着話語:“咳咳,只是切磋嘛,難免有一些,咳咳……誤傷——咳咳!”
他又嘔出一口鮮紅的血來,百裏鳳臉色驟變,撲過去扶住他,從脈門中探入靈氣,才發現江小舟的體內,簡直一團糟!
就像是暴風雨席卷過後的小村莊一樣,他體內的靈根經脈,凄慘無比,只有劍骨,勉強支撐着。
他之前,一直在硬撐着嗎!
“拜托了……先讓我休息一下……咳咳……還有這事,和張管事無關……是我……咳咳!”
“你別說話了!”百裏鳳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江小舟朝夙雁扯了個蒼白的笑,随後昏迷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_(:з」∠)_
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