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緩慢的又行走了一日,終于到了大釐,他騎着馬走到了交界處,登上了高高的碉樓,橫身立馬,一直站立在那裏。微彎着唇角了一句,“月兒,別怕,有我!”算是與她道別。也算是他的保證,仿佛不管距離有多遠,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來護着她。
铎月娘的馬車走出很遠,她回身望去,只見他依然矗立在那裏,一人一馬仿佛成了雕像,寒風吹起他的黑色長袍,吹起了他的形孤影單。阿慈會對他好的,他慢慢會忘了她,忘了曾經的苦與樂,忘了那些相依相伴的日,他會有自己的孩,會有自己的責任,也會有自己的新生活,铎月娘如此安慰着自己。
點蒼山十九峰十八溪,峰峰聳立,溪溪清透,她們終是無緣同游。回想最快樂的時光卻忽然發現也只得了最初的那幾年。而她和皮羅邆最煎熬的日莫過于山上的那大半年,最快樂的時光卻也只得了那大半年。
走出了很遠,只見那人依然站在碉樓上,寒風仿佛把他雕刻成了一個雕像,他就那麽筆直的站着,似乎想用這樣的方式送她到蒙舍,又或是想用這個方式來為她保駕護航。
淚水一滴滴滑落,铎月娘終于還是虧欠了他太多。
第一次,他放縱着她的貪心,許諾欠她一塊豆角糕。只是以後的日裏,他們都無意提及那塊一直沒有兌現的豆角糕,仿佛只有一直欠着才能剪不斷他們之間的牽絆。
第二次,铎月娘被罰跪祠堂,他悄悄給她送來吃的陪她一起跪,又欠下了一塊豆角糕,铎月娘一直在貪心的索取,他一直包容的給予。
第三次,為了救铎月娘,他殘了右腳,還反過來安慰她,其實不痛。
第四次,他睜着眼着假話,幫她遮掩,只因為他細心的覺察到她心裏有一個不能出口的秘密,她不,他也不問,卻沒有在他們之間拉出遙遠的距離。
第五次,他們一起當祭品,最後的時刻仍在思量如何保全她,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保護她。
第六次,他冒着生命危險沖進蟒洞來尋她,全然不顧自己的安危,死其實也不是可怕的事。
第七次,……
回想往事,才驚覺原來他一直在默默的保護着铎月娘,有明的暗的,原來不管什麽時候,他從來都不曾離去。直到現在,铎月娘都沒弄明白,當年她訂親以後,皮羅邆為何在父親的書房前跪了三天,他為什麽而跪,可铎月娘心裏隐約覺得或許也是為了她。他一直用着自己的生命來護衛她,仿佛他只為她而活一般,然而她卻什麽都沒有為他做過。
铎月娘的馬車越行越遠,終于皮羅邆又一次成了她眼中的黑點,白蠻有哭嫁的習俗,女出嫁前都會用着特有的哭哭腔痛哭一場,玉娘出嫁時也哭得肝腸寸斷,铎月娘沒哭,這婚事本來就很勉強,所有人心裏都不痛快。所以她堅持不哭,她要笑着出嫁,她要帶着笑容迎接接下來的路。然而此時铎月娘卻忍不住哭了,是為了心裏那些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還是因為他是皮羅邆。铎月娘拭去腮邊的淚水,她理不清自己的情感,只是輕聲用唇形了一句:“五哥,珍重!”
突然就記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有一棵樹愛上了馬路對面的一棵樹,當時她一直在想是否還有然後,其實這個故事沒有然後,它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因為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結果,沒有未來,什麽連理枝,什麽比翼鳥都不過是求而不得時的童話。如果皮羅邆不是她的堂哥,她是否會毫無顧忌的與他在一起呢?答案她也不知道,慈善夫人才是皮羅邆的良配,如今阿慈已經陪着他了,只希望那一年能來的晚一些,讓她能有時間多做準備,或許那時候她已經有了足夠的力量,可以偷梁換柱,不求富貴榮華,只求他們能一世安康。可惜世間沒有如果,所以他們最終走向了各自的歸宿。綠桃見車外風太大,怕铎月娘受寒,又輕聲勸了幾句,安撫着铎月娘不平靜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