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88 章 出嫁

“嗯”铎月娘點頭應下,皮羅邆新婚之夜來看她,不會只這些無關緊要的,可緊要的卻也是不能的,她心理明白。“五哥,送你的,我編織的玩意。”铎月娘雲淡風輕的着,只有她知道,每一顆瑟瑟都是她親手挑選,顆顆打磨的光滑圓潤,色澤溫潤飽滿,玉質通透,到也是瑟瑟裏的上品,又讓工匠拉了金線,仔細的編織,東西算不上價值連城,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她只想把自己滿腔的祝福由着這串手鏈全部送上。

皮羅邆接過,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心的戴在了手上。角落裏,有厮在焦急的探頭探腦,皮羅邆瞪了那厮一眼,取下一直背在背上的包,打開是一幅畫軸,遞到铎月娘手裏,“本不應該今天來,可過幾天,也不知是否得空,送到蒙舍也着實麻煩,想着你應該會有禮物給我,我直接來讨要了,便一并帶了過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走了。”着他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

铎月娘也跟着站了起來,“五哥不用送我,有事我會寫信回來的。”铎月娘的是送親之事,多年的默契,皮羅邆一下便了解了铎月娘的心事。

他回頭細細看了她一眼,擡手在她鼻上刮了一下,“走了!”完大步的離去。

铎月娘抱着畫軸,總覺得他離開的背影很是狼狽,可那又如何,他們早已注定沒有結果,如今這樣也很好,铎月娘安慰着自己。

原以為皮羅邆大婚之夜偷跑了出來,會鬧些風波,可不知為何,此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邆赕和蒙舍都沒有什麽反應,平靜得那晚的一切猶如铎月娘的一個夢境。

出嫁的前夕,時羅铎把铎月娘叫進了書房,書房裏只點了一盞昏暗的紗燈,不甚明亮。他便隐在黑暗裏,靜靜的看着铎月娘。良久才嘆息一聲,道:“蒙舍野心不,如果有一天我們站在了對立面,阿爹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我實在下不了手取你的性命。”

铎月娘知道這個男人在糾結什麽,畢竟碎石阻兵的事雖然已經過了很久,但是民間依然還有着流言蜚語。铎月娘仔細思量了一番,道:“阿爹留了我一條命,那我自然是要好好活着,不論以後發生什麽,菩薩都不會顯靈。”算是變相的給了承諾。

時羅铎輕嘆一聲:“月兒可曾想過,如果菩薩不再顯靈意味着什麽?”

铎月娘輕輕一笑,“不過是進退有度,明哲保身罷了,哥哥姐姐為我跪了三天,這份情誼我自然是死都不能忘的。況且我們兄妹幾人一起長大,情誼不比旁人,阿爹和母親待月娘也是疼愛有加,我如何能對你們舉起屠刀,我寧願賠了自己的性命,也定不傷三浪半分。”

時羅铎沉默了,良久才道:“蒙舍一直看不起你的出生,五郎也一直拖着他們的阿慈,蒙舍需要與邆赕的聯姻,所以才做了妥協,親自去了邆赕,五郎才不情願的應下婚事。阿爹只想告訴你,你的一切都是你的哥哥姐姐們為你争取來的。”

铎月娘一直不知道這一出,如今知道了也只能安慰自己,從史書記載來看,他們到底還是恩愛的,時間會淡化一切,改變一切,也會拉近他們的距離。所以她平靜的嗯了一聲,想到了那年跪祠堂的事,輕聲道:“那年阿爹罰我跪祠堂,哥哥姐姐們來陪我,我們當時許下誓言,此生我們四人同榮辱、共富貴、死生與共,此誓言月娘致死不忘。”

時羅铎不料她們還有這一出,只靜靜的看着铎月娘,半晌才低聲道:“如此也好,總算不辜負我對你的疼惜。去吧,好好休息,以後有什麽難事只管來信,阿爹自會為你做主。記住了,你是我時羅铎的女兒,我的女兒只能做點蒼山上的松柏,絕不是牆頭的順風草,寧可折,不能彎。明天…”他遲疑了一下,終于道:“阿爹不送你了。”

铎月娘點頭是,想了想道:“阿爹對我的好,月娘銘感五內,請阿爹受月娘三拜,日後月娘不在身邊,懇請阿爹一定要保重身體,長命百歲。”時羅铎微微颔首。铎月娘恭敬的跪下磕了三個頭,臨出門時,又想到一事便道:“蒙舍路遠,山路艱險難行,哥哥便不用送我了。以後蒙舍來信,如果不是月娘親筆,阿爹自不必理會。”铎月娘想到嫂不識字,讀信寫信都需要下人幫忙的事,想着以後或許自己會被監視,親自提筆的機會估計是沒有了,只害怕那幾只狐貍在中間做什麽手腳,故而才有此一。

送親是這裏的習俗,可蒙舍的那兩只狐貍讓铎月娘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提防他們。別人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雖然後來皮邏閣解釋的,那日夜色正好,他多喝了幾杯,便出來走走,透透風,剛好看到铎月娘遇襲,所以偷偷跟了上去,趁人不備,才把她從歹人手裏救下來,可惜在回來的路上,被他們追上,只能努力迎戰,遺憾的是,自己學藝不精,雖然殺了歹人,卻也因此受傷,命懸一線,實在汗顏。

可铎月娘知道他也是一只狐貍,那天的事誰能的清楚,她只需要知道她被算計了就行。時羅铎派了人去查看,也只找到了四個歹人的屍體,多的也查不出來,只能信了他的詞,不了了之。

铎月娘蹉跎了三年才及笄,而早在三年以前他已經娶了越析的彩凰,就在一個月前才傳出彩凰有了身育。铎月娘此時嫁過去,情況對她來還真的不妙。她不知道歷史上的原羅為何會滞留在蒙舍,但是她不想冒險,就讓自己的哥哥安全一些吧。

對于她的要求時羅铎有一瞬間的疑惑,然而還是點頭應允了,在她臨出門的那一瞬才突然了一句:“月娘,好好活着。”

铎月娘身一僵,随即點頭輕聲道:“阿爹放心,我會的。”從她被算計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命運注定了波折。然而她們孩提時的誓言,哥哥姐姐為她的辛苦付出,皮羅邆對她的癡心一片,她對時羅铎的承諾,都讓好好活着四個字成了她此生最難做到的事。

蒙舍來人,因為彩凰有了身孕,為了照顧她的情緒,皮邏閣不能親自前來迎娶,派了皮邏岚來接親。铎月娘也不在意,不過是個過場罷了。時羅铎到底還是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只是臨時退親已不可能,只能壓下了脾氣,打發铎月娘出嫁。

铎月娘一身大紅的嫁衣,頭戴了碩大的花冠,壓得她脖都伸不直,拜別了父母和哥嫂,綠桃扶着铎月娘上了馬車,一路的唢吶鑼鼓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向南而去。铎羅望帶着剛滿三歲的長女瑞蓮共騎一馬,一直送她送到了浪穹與邆赕的交界處。因铎月娘叮囑過不用送親,所以他們只好勒馬,停在那裏目送铎月娘的馬車漸漸遠去。

铎月娘本來不打算帶上綠桃,她此去前路未蔔,并不想帶着綠桃涉險,一起長大的情分,铎月娘早已不把綠桃當下人看,這幾年相依相伴的情分,讓铎月娘覺得綠桃就是除了玉娘以外她的另一個姐姐。

而綠桃卻跪在地上,死活不肯起來,只從夫人把她指給月娘的那天起,生是月娘的人,死是月娘的鬼,此生便只陪伴着二姑娘,如果姑娘不要她了,她便找根繩了結了自己。

綠桃得那是一個凄厲決絕,看着綠桃一定要陪嫁的堅定表情,铎月娘只好在謝絕了府裏給她安排的所有陪嫁丫頭後,帶着綠桃只身上路。

在馬車裏颠簸了一天,随意的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繼續上路,铎月娘坐在馬車裏,早摘了花冠,釋放自己受累的身。綠桃安靜的坐在旁邊,仔細的伺候着。铎月娘偶然心神一動,想到了皮羅邆,心想着他或許會來送她吧。悄悄掀起車簾一角往外望去,只見一匹赤紅的馬兒,迎風打着響鼻,赫然就是皮羅邆的追風,他仍舊是一身黑袍,正不遠不近的跟着她的馬車走。铎月娘心裏一喜,不管不顧的掀開車窗上的簾,與他遙遙相望。他也看到了铎月娘,唇角扯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用唇形了一句:“月兒,我送你。”

铎月娘在家裏的時候只是依禮拜別,并不曾哭,以前總覺得那哭哭腔只是有趣,并不曾學會,此時眼淚卻争先恐後的往眼眶裏湧,她擡頭望天,使勁眨着眼睛。激動的情緒終于被控制,這才笑看着他,用唇形回他一句,“我就知道,五哥一定會來送我!”

幾天不見,他更顯清瘦,臉色慘白如紙,整個人如失了靈魂一般,沒有新婚之人的神采飛揚,只有那雙狹長好看的眸依然堅定,在看到铎月娘的那一刻,閃爍着铎月娘看不懂的神采。

仿佛看懂了铎月娘的話,他眯着眸笑了,那笑依然如三月的春風,吹走了她身上的寒冷,她們便一路對望着,一路往前走去。一如孩提時,無話的兩人便互相笑看着對方,不論看多久都不會厭倦。如此走走停停直走了一日,臘月的寒風刺骨,他身上有舊疾,铎月娘很是不放心,幾次催他回去,他卻依舊堅持送她不願回去。

相關推薦

發佈留言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