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師問罪
一切安排妥當,待接生穩婆趕過來後大夫便先退了出去守在門口,以防有什麽情況自己好及時進去救人。
姜晚醒後,因為太過傷心,一直使不上力氣生産,急得穩婆滿頭大汗。
李嬷嬷見狀突然跪了下來,嘴裏念叨着求菩薩保佑。
姜晚臉色蒼白,有氣無力道:“嬷嬷,我若是有什麽事,沈府就交給你了。”
李嬷嬷挪到姜晚旁邊,憐愛地擦去她額頭上的汗,安慰道:“夫人不要說胡話,你定會平安無事的。”
如今沈遲突然離去,姜晚便也沒了活下去的念頭。走了也罷,黃泉路上,與沈遲也好有個伴。
李嬷嬷悲哀哽咽道:“夫人,我是看着老爺長大的,他年紀輕輕便沒了雙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孩子,有了盼望,他把你與這孩子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你和孩子若有個好歹,九泉之下,他該如何安息?”
姜晚的心裏又何嘗不是把沈遲看的比自己的命還重要。可是如今,前一天還和自己好好說着話的人,現在卻與自己天人永隔,這要她如何承受得了?
李嬷嬷聲淚俱下道:“夫人,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他知道了,該多麽難過。”
姜晚含着淚,心中的難過愈加濃重了,沈遲那麽期盼這個孩子的到來,自己怎能讓他的希望落了空。
歷經整整五個時辰,姜晚才将這孩子生了下來,生下兒子後,姜晚便因耗費太多力氣而暈過去了,直至第二日才蘇醒。
醒來見到躺在自己身邊的孩子,一人離去,一人降臨,姜晚的心難受得像無數蟲子在撕咬。
見淺月正忙前忙後的,姜晚微微擡頭輕聲喚了聲“淺月”,生怕吵到正在熟睡的孩子。
聽到姜晚的聲音,淺月趕緊丢下手裏的東西跑了過來。
“夫人,你終于醒了,餓不餓?我去端碗粥來。”
“不必了,老爺找回來了嗎?”
淺月垂下眼眸搖了搖頭,如此大的洪水,人怎麽可能還活着,現在就連屍體都無法尋回。
聞言黯然,姜晚心想自己還不如永遠沉睡下去。
剛剛,她還見到了沈遲,夢裏他正溫柔地給自己戴上荷花簪,自己正欲回頭看看他時,突然夢醒,夢裏的一切化為了泡影。
這時,身邊的孩子好似感受到了娘親的傷心與難過,突然大聲哭了起來。
淺月連忙将他抱起,一邊安撫哭鬧的孩子,一邊寬慰道:“夫人,你給老爺生了個兒子,老爺若是泉下有知,定當十分開心。”
姜晚并未說話,只呆呆地看着床頂。
見懷裏的奶娃子一直哭鬧個不停,淺月心急道:“夫人,小少爺許是餓了,我抱去給乳娘,你先好好歇着,過會兒我端些吃的來”。
姜晚點點頭,孩子的哭聲逐漸遠去時,姜晚的眼角這才落下淚。
她還是無法接受沈遲離去的事實,明明這個時候應該是一家三口齊樂融融的日子,不明白老天爺為何要這般待他們夫妻二人。
這些日子,沈府裏充滿着矛盾的氣氛,一邊是沈遲離世的悲痛,一邊是孩子剛出生的喜悅。
李嬷嬷讓人給小少爺取了名字,特意拿過來讓姜晚選一個合意的,只是姜晚沉浸在失去沈遲的悲痛中,無心挑選,那張寫着好幾個名字的紙便一直丢在桌子上。
姜晚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這個月裏,由李嬷嬷操辦着沈遲的喪事。
雖不想接受沈遲的去世,只是這洪水早已退了,也未能尋得屍身,總不能一直這樣拖着,李嬷嬷便在征得姜晚的同意後辦了喪事。
喪事辦完後,姜晚才勉強起身,淺月想着姜晚終于不再終日以淚洗面了,便想好好給她梳洗打扮一番。
只是姜晚要求只穿素衣,不着發飾,淺月便也作罷。
這日,李嬷嬷過來告知姜晚,說喪事雖已結束,但是有些地方還得需小少爺的名字,讓姜晚趕緊定下名字。
姜晚看了看紙上的名字,皆不滿意,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就叫沈思,思念的思。”
李嬷嬷知道姜晚的意思,點點頭便退了出去。
沈遲的突然離世,姜晚雖悲痛欲絕,但她也明白一個道理,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更何況,她如今有了孩子,有了牽挂。
扶桑樹下,突然回到天界,溪珩頗感意外,自己剛剛明明還站在河邊指揮搶險,怎麽突然就回來了?
難道是這一世的壽命已到了終點?可是自己回來了,姜晚怎麽辦?還有他們的孩子怎麽辦?
想到這溪珩欲轉身回到凡間,結果被司命一把拉了回來。
溪珩一臉疑惑地看着司命,道:“為何拉我?”
司命對着溪珩行了個禮,道:“恭喜太子殿下歷劫歸來。”
溪珩心想這不對,自己突然離開,若是姜晚知道了,定會痛不欲生,她還懷着身孕,這太危險了。
溪珩焦心道:“司命,我必須回去一趟,你別攔我。”
“太子殿下,既已歷劫完畢,就不必再下凡了。若是被天君知道了,恐得治臣一個失職之罪了。”
“可是~”
“臣知道太子殿下擔心清璇仙子,只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要走完,清璇仙子尚未結束歷劫,只能在凡間再多留些日子了。”
溪珩知道,司命向來只對天君惟命是從,若是請求他讓自己下凡看看清璇,他定不會答應。如今看來,只能暫時先作罷。
溪珩想着先去紫雲殿回禀天君,到時候再回星辰宮慢慢想辦法。
紫雲殿內,天君天後看見溪珩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很是高興。
天後神色歡喜地走到溪珩身邊,拉着他的手細細打量了一會兒,才道:“珩兒,我與你父君日日盼着,你總算是回來了。”
“母神放心,兒臣平安無事。”
天後看了看溪珩的身後,疑惑道:“只是清璇怎麽還沒回來?”
溪珩眼中閃過一絲悲傷,搖了搖頭道:“還未,想必還得過些時日才能回來了。父君母神,兒臣剛從凡間回來,還有些未适應,想在星辰宮閉關幾日,望父君母神答應。”
“也好,待清璇回來了再一起過來吧,到時我有要事宣布。”天君平靜道。
“是,天君母神,那兒臣先告退了。”
回星辰宮的路上,溪珩琢磨着這些日子他們知道自己要閉關,必不會打擾。接下來就是要好想想怎麽說服司命,好讓自己下凡去看看清璇。
待溪珩走後,天後滿臉擔憂地看着天君說道:“天君,此方法可真能行得通?稍有差池,我擔心會适得其反。”
天君緩緩轉過身道:“放心吧,我與司命已商議過,此法定可行。司命說珩兒其實早已對清璇情根深種,想必不會出什麽差錯的。放心吧,一切待清璇回來後便可知。”
溪珩回到星辰宮休息了三日,回想着自己歷劫的這三世,突然發現了一件尤為重要的事。
遂喊來細辛吩咐道:“細辛,這幾日我要出去一趟,對外就說我在閉關修煉,不便打擾。”
“殿下,你剛回來,這是又要去哪?”細辛擔心道。
細心不明白,這好不容易歷劫回來了,還沒休息兩日,怎麽又要出去了?
溪珩神色一凜,道:“聽命便是,不必多問。”
細辛忙躬身道:“是。”
為了不引起旁人懷疑,溪珩隐身來到了司命所在的天府宮。
天府宮內,司命正在整理命薄,感覺到有人進來,便開口道:“不知尊駕哪位,既來了我這天府宮,何不現身說話?”
溪珩一身白衣現身,司命見狀,忙上前躬身行禮,“不知太子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溪珩輕揚了下手,走到司命的案前坐下。
司命忙轉過身面對溪珩站着,見他一臉嚴肅,想着他今日到此定不是什麽好事,估計不是為了清璇就是為了歷劫的事。
溪珩翻動着案桌上的命薄,不疾不徐道:“司命星君公務繁忙,如此多的命薄盡在你手,可別出了什麽差錯。”
司命陪笑道:“殿下放下,臣向來心細,盡心職守,定會小心謹慎,不會出什麽差錯的。”
不同于以往的溫柔,溪珩神色凝肅,甩了甩袖子,手搭在桌上,身子略微向前傾了傾,淡淡道:“是嗎?”
見他說話語氣雖平淡,但是面色卻陰沉如鐵,司命心中“咯噔”一下。
心中暗想,看來他此番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司命故作鎮定道:“明人不說暗話,太子殿下有話不妨直說。”
司命可不想在這跟他繞彎子,想着還不如直接爽快些的好。
“今日本君過來,是有三件事要問你。”
“太子殿下問便是,臣,定當知無不言。”
溪珩起身走到司命面前将他扶起,緩緩說道:“我與清璇下凡歷劫三世,這三世所經歷的愛恨情仇,是否皆是你一手謀劃的?”
司命悚然一驚,道:“殿下,這凡人衆多,若是細枝末節都由臣拟定,那臣怎麽忙得過來。再說,這人世之事,講究的皆是一個緣字,臣只是定個歷劫的大致方向,至于細節方面,那還是得看歷劫之人的心境變化了。”
“當真?”溪珩略有懷疑道。
“千真萬确,尤其是這情,即使臣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讓兩個無緣之人強行結合在一起,這有違天道倫理。”
司命知道,聰明如溪珩,他必定早就發現了自己和清璇歷劫的人生之路莫名的巧合。
但司命說得也沒錯,雖說自己是有意安排了兩人的相遇.可是這情愛之事,若是他倆無情無義,司命也沒法按頭讓兩人糾纏在一起不是?這總得是他們兩人自己你情我願,這才互相生了情意,有了感情糾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