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一個果,剛好能維持铎月娘的性命,好幾次,铎月娘睜大了眼睛,想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在給她送吃的,可惜每次那個綠色的身影都是一晃而過,讓铎月娘看不真切。
不知不覺,三天過去了。不知何時,暗房的門被打開了,卻是閣羅鳳被皮羅閣抱了進來,“月娘,堅持住,過了今天我便求父親放你出去。鳳兒病了,不肯用藥,只哭着要見你,也是三天不曾進食了,你哄哄他吧!”皮邏閣的聲音忽遠忽近,若不是曾吃過一個果,铎月娘估計早聽不清他在什麽了。
铎月娘渾渾噩噩的接過閣羅鳳,只覺得自己渾身無力,仿佛都要抱不住鳳兒那軟軟的身體。皮羅閣放了一碗湯藥在铎月娘旁邊,只有一碗湯藥,沒有多餘的東西。皮羅閣又敘敘了些什麽,铎月娘只覺得頭腦一陣暈眩,暗房的門不知何時又被嚴實的關上。铎月娘使勁甩了甩頭,竟然有些想不起,皮羅閣與她了什麽,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铎月娘打起精神,摸着閣羅鳳的臉,他牙關緊咬,臉通紅。铎月娘用勺喂,用口喂都不能把那苦苦的藥湯灌入一口。閣羅鳳最是怕吃苦湯藥,每次都要铎月娘哄好久,才能勉強喝上一口,所幸的是閣羅鳳身體強健,極少生病。
摸着他通紅的臉,铎月娘知道他發燒了,一般可以吃退燒藥或許也可以物理降溫。可是,藥喂不進去,也沒有降溫的水或酒,铎月娘心急如焚,她該怎麽辦!
最後,铎月娘取下頭上的發簪,發簪劃過手心,一串血珠湧了出來,铎月娘把手湊到閣羅鳳的嘴邊,用力一擠,一串血水流了出來,她把血滴到了他的牙床上,似是感受到了血液的猩甜,閣羅鳳終于張開了口。喂他喝了幾口,眼見自己手心的血已經開始凝固,铎月娘又端起藥碗把藥心的喂給閣羅鳳喝,和着自己的血,閣羅鳳終于把一碗藥喝了下去。
铎月娘看着手裏的藥碗,那年她第一次罰跪,皮羅邆悄悄的給她送吃的。如今她莫名被關在這裏,幾天了,滴水未進,那個人也只是把病中的閣羅鳳送了進來,連帶的只有一碗湯藥,他到底還是不死心呀!
铎月娘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柔軟的床上,綠桃紅着眼睛守在旁邊。“我怎麽了?”
綠桃抹一把眼淚,“姑娘昏倒了,姑爺把姑娘送回來的。”
“哦”铎月娘淡淡的應了一聲,随即驚道:“鳳兒,我的鳳兒呢?”
“娘親,孩兒在這裏。”鳳兒軟軟的聲音飄了過來。
铎月娘這出徹底的放下心來,噓出一口氣,幾日未進食,剛清醒,才動了這麽一下,便覺得渾身虛軟的厲害,頭也暈暈的,精神氣都沒了,只得躺回床上。
閣羅鳳一直守在铎月娘的旁邊,換了以前,見到铎月娘醒來,他肯定會撲上去,抱着铎月娘不放手,今天卻只是規矩的守在旁邊。铎月娘剛醒,腦還不是很清醒,一時也沒留意這些。
晚上,皮邏閣踏進了落幽閣。與铎月娘默默相對,“月娘,對不起。”他頓了一下,“你為何就不能服個軟呢?”
又是這一句,铎月娘頓覺無趣,索性轉過身去,“我的父親只教會我堅強,不曾教我服軟。你過不會在疑我,你會保護我的,原來都是騙着我玩的,只是被我當真了。”
皮邏閣無奈的道:“我過不會在疑你,可我不能反駁父親。月娘,等我,我會處理好這些。”
曾經他過要保護铎月娘,如今這麽多的事,他何曾保護過她。皮邏閣又沉默了良久,铎月娘始終不願意搭理他,最後一聲長嘆,“最近我要出使大唐,估計要三個多月的時間,你身體不好,便好好養着,無事別出院門。”完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從什麽時候起,他們之間只剩下了沉默,是從那些無數次的試探開始,還是從他決定娶原媛開始。不清了,皮邏閣只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好遙遠,曾經的親密仿佛已經是前世的事。
秀芝得了張氏的指派,前來探望铎月娘,铎月娘已經休養了好些天,身也逐漸康複,也不耐煩整日躺在床上,便在廊下陪着鳳兒玩耍。是探望,還不如是監視或者打探,觀察铎月娘是否有異常。若劉慧所不錯,那麽靈蛇早該出現了,可惜铎月娘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差點死在暗房,也沒見什麽動靜,難道真的是劉慧在謊。
秀芝用着千年不變的平靜語調道:“夫人讓奴婢來給主問安,主可好些了?”
铎月娘也不看她,淡淡的回了一句,“勞夫人挂念,好多了。”
秀芝得了回答,便施禮告退,剛走出兩步,又了一句,“夫人的奧莉不見了,奴婢還得去找找,主可曾見到?”
铎月娘搖頭,“不曾。”
阿秀淡淡的哦了一聲便離開了,邊走便低聲喃喃的着,“我的奧莉不見了。”又嘆息了一句,“唉,李順也去了,好在主也是識字的,浪穹來了信也能看懂,我們可就頭疼了。”着話,把浪穹二字咬得特別重。
對于她的反常铎月娘也沒多想,李順早在當時受了刑法之後,引起了感染,沒多久就去了,铎月娘是知道的。如今她只是有些奇怪,奇怪之餘又覺得她的話很是詭異,夫人什麽時候養狗了?她養的寵物不就是廊下的那兩只八哥鳥嗎?铎月娘一直覺得那裏不對,可一時又不上來,索性丢開了不去想。
铎月娘甩開思緒,又專心的陪鳳兒玩耍,只是鳳兒病愈後甚是奇怪,不再喜歡一般孩童的玩意,偏喜歡铎月娘教他讀書識字,每日裏,大半的功夫都花在了讀書寫字上。
铎月娘識字的事,已經不是秘密,索性放開了,空了便教得多一些,只把什麽弟規,三字經教了一遍。鳳兒聰慧,一點就通,一教便會。
值得慶幸的是,這幾個月裏,铎月娘到是偷得了太平,沒有被莫名的為難。皮邏閣此次出行十分順利,帶回了大量的大唐的特産,還給铎月娘捎帶了幾匹刺繡。铎月娘看着這幾匹繡布,心情難得的激動了一回,純手工的制作,她最是喜愛這些東西。
整個內院維持着表面上的和氣,南诏逐漸壯大,也學到了大唐皇室的許多規矩,更是要求內眷開始學習。原媛便經常過來,邀了铎月娘一起去給張氏請安,張氏不待見铎月娘,對原媛卻是特別的親厚。每次請過安都打發了铎月娘先走,單獨留了原媛伺候。铎月娘本想偷懶不去,奈何規矩二字束縛了她,到底忍了聲氣,每日裏都去聽一回規矩。
到了張氏的松鶴院,卻見張氏神情有些不悅。原媛便旁敲側擊了半天,才知道原來張氏新裁了衣服,可惜繡娘手藝差,總繡不出她喜歡的花樣來,所以有些不悅。
原媛笑了,“就這麽點事,哪裏能讓夫人如此動氣,那些繡娘繡不好,只管找了月妹妹去,她身邊的大丫頭綠桃可是個能幹的,她那一手刺繡的手藝,我看了都嫉妒。”着又拿了身上的香囊給張氏看,“這香囊也是綠桃那丫頭繡的,真是不錯,這花都被她繡活了,看着仿佛都能聞到花香呢。”
張氏仔細打量了一回,又把綠桃叫上前去,打量了一番,笑着問铎月娘:“铎氏竟藏了這麽一個稀罕的寶貝,今天若不是阿媛起,我竟不知道呢。”
铎月娘噙着淺淺的微笑,秉持着禮貌,淡淡的道:“哪裏就是什麽稀罕的寶貝,不過是手巧罷了。夫人不嫌棄她粗笨,只管出花樣,打發她繡了便是。”铎月娘的輕松,卻是堅定了要留用綠桃的意思,不給張氏出要人的機會。
張氏眼看铎月娘态度堅決,開口要人已是不可能,況且醉翁之意,她本就對綠桃的繡工不甚在意,當下點了點頭,算的默認了铎月娘的意思。如此三人又和樂的了會話,張氏挑了幾張繡樣,讓綠桃回去繡到衣服上。回到落幽閣,綠桃便垮下了臉,猶豫着道:“這些繡樣到是不難,難的是沒有這麽多顏色的繡線,夫人這是存心為難我。”
铎月娘笑笑,“她如何會放過可以為難我的機會,你也不用頭疼了,明讓嫣然随我去請安,只把那幾匹繡布取了給她送去便好。”
綠桃心疼了一下,“那幾匹繡布可是姑爺從大唐帶回來的,整個府裏就姑娘獨一份,這麽白白的給了人。”綠桃嘀咕着,到底沒有繼續下去。什麽繡工不好,平日裏不願與铎月娘多幾句的人,今天怎麽就那麽熱情了,铎月娘不是傻。
第二天,原媛來邀铎月娘一起去請安,嫣然便捧着裝了那幾匹繡布的盒一路跟了過去。請過安,铎月娘讓嫣然捧上盒,悠悠道:“綠桃也是個不頂事的,昨天把夫人的衣服繡壞了,又怕夫人責難,今天竟是不敢過來,媳婦只好拿了些料,雖不是上好,或許還能入得夫人的眼,只是要煩請夫人另裁新衣了。”一邊着,一邊慢慢的打開了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