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節夫人

第 161 章 捕風捉影

張氏一打眼,掃過那幾匹繡布,心裏不由一陣得意,皮邏閣特意給你買的又如何,只要自己想要的,沒有到不了手的,臉上笑得慈祥,一團和氣的道:“左不過一件衣服,壞了便壞了,哪裏能拿你的料,也是你客氣了。”嘴裏着客套話,卻是含着笑讓秀芝收起了盒,算是接受了铎月娘的好意。

铎月娘笑笑,也不話,原媛乖巧的接過話頭,“如今府裏的東西那件不是夫人的,都是一家人,哪裏還能分了彼此出來,我們的東西能入了夫人的眼,也是姐妹們的福氣。”

铎月娘繼續含着淺笑,也不答話,仿佛默認了原媛的法。日難得的恢複了平靜,似乎以前的那些刁難、試探,都不過是無聊時的游戲而已。

開元十二年,五月,秀瑩傳出了有孕的喜訊。張氏很是歡喜,打發秀芝送了不少的東西到她們的院裏。猶記得皮邏閣與她起此事時的神情,他歡快的道:“月娘,秀瑩有孕了,我又要當爹了。”

铎月娘噙着淺淺的笑意,情緒不帶一絲波動,平靜的道:“恭喜夫君。”

皮邏閣原本心裏歡喜,想與铎月娘分享,可不知為何聽到她的恭喜,心裏卻又生出幾分不痛快來,“原想着你定是要恭喜我的,可不知為何聽到了這兩字,心裏卻有些不舒服,我也是魔怔了。”

铎月娘歪着頭看他,“是我口拙了,想了半天,也只得了恭喜二字,若夫君不喜歡,不如給個提示,讓我再好好想想,該如何話,才能讓夫君聽了歡喜。”

皮邏閣本來滿心的歡喜,原想着與铎月娘分享自己的喜悅,不想得了她一頓搶白,一時有些不悅,可到底又不忍她,只得強笑道:“也是你氣,以前你都喊我三郎的,如今竟是要與我生分了。”

铎月娘笑道:“少夫人不也喊你三郎嗎,可不缺我這一聲,一個稱謂而已,也值得夫君計較。”

皮邏閣無奈的看着她,笑道:“你這是吃醋了嗎?”

铎月娘笑了,無所謂的道:“夫君是便是吧!”

皮邏閣只覺得頭隐隐有些作痛,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不由拉起她的手,按捺這脾氣道:“還記得那年我們許的願嗎?執之手,與偕老。”

铎月娘微微一笑,抽回了手,“我還有一句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偕老是一個多少年的承諾,太長久了,你我終歸都不是長情長命之人,何苦許那長久的承諾。”

皮邏閣長嘆一聲,“你總是輕易的一句話便能讓我傷心,你只知我負了你,你可曾看見我的心傷。”他仔細打量着她的臉,她眉眼清秀有神,一如當年初見,臉盤稍瘦,卻是很幹淨,有着特別的白皙細膩,沒有常見的高原紅。倔強的紅唇,總是能吐出讓他又愛又恨的話。她的臉上一直挂着笑,有時深些,有時淺些,只除了那次讓她搬出秋歸院她不樂意,鬧了回別扭,別的時候她都帶着笑,如今仔細看來,竟覺得那笑,也不是那麽的真切了,一時心裏五味雜陳,再不出話來。

铎月娘心裏暗暗發苦,皮邏閣還有心好傷,她卻是心在哪裏都不知道了,僅憑新婚時的那一點點感動,已經讓她難以維系這段姻緣。罷了,不為自己,也該為閣羅鳳考量,不由低着頭,輕聲了一句,“是,下次不會了。”

铎月娘越是伏低做,皮邏閣心裏越是不痛快,只覺得心裏無名的火在蹭蹭的往上冒,勉強壓抑了半天,終究還是不省得把火撒铎月娘頭上,最後砸了杯大步的走了出去。直把幾個在外間侍奉的丫頭吓得大氣都不敢出,只有铎月娘如無事人一般,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

綠桃忍不住嘆息,“姑娘何必與他強拗着,日到底還是要過下去的。”

铎月娘毫不在意,只淡淡的了一句,“兩個人才叫過日,這府裏如此多的人,哪裏是過日的模樣,我與他的日,早就過到頭了。”

綠桃沉默了,自己陪着長大的姑娘,她的性,她如何不清楚,雖然平日裏她不争不搶,可熟知她的人,定知道,铎月娘一旦對某件物事上心了,要麽全要,要麽不要,她從不願與別人分享,只是這麽些年來,能入得了她的心的東西,實在不多,所以別人只當她也是一般的閨閣女,沒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

铎月娘嘆息一聲,摸着盒裏的金錠,取出幾個,交給綠桃,吩咐道:“讓阿城去打把長命鎖吧!”

綠桃看着铎月娘有些委屈,“府裏的主都有列銀的,姑娘進府幾年,沒見過半毫,這些年如果不是大郎與五郎暗中幫襯,姑娘早撐不下去了吧。前些日才得了這些,姑娘還是好好收着吧。少夫人先前還遣人送銀來,可自打姑娘從暗房出來,銀的影又沒了。”

铎月娘噙着淺淺的笑意,“身外之物罷了,有命在,希望才在,不妨事。”

長命鎖很快打好,铎月娘也懶得與她虛與委蛇,讓綠桃送了過去。當天晚上,秀瑩那邊似乎鬧了些動靜,铎月娘尋思着,自己送的不過就是一把金鎖,左右鬧不到自己頭上,也不想趟渾水,早早的關了院門。

楊秀瑩抱着肚只是不舒服,皮邏閣着急,忙請了幾個大夫來看。大夫看過都是用了不好的東西,動了胎氣。随即又是開藥又是煎藥安胎的忙活了大半夜。

原媛不放心,也急急的趕了過去陪在了一旁。左問右問都問不出楊秀瑩到底用了什麽不好的東西,最後把楊秀瑩用過的東西一樣一樣都捧出來讓大夫檢查。幾個資深的大夫一樣一樣看過,最後同時把目光聚集在了一個香囊上。只見香囊做工精細,繡工精美,是個精致的物件。

一個胡花白的大夫道:“回禀少主,問題出在這個香囊上,香囊裏香味濃郁,似填了許多香料,這些香料裏夾帶了一絲麝香的味道。被別的香料遮掩了,不是很明顯,若不仔細,絕對覺察不了。麝香對孕婦是禁忌,絕不能使用,輕則動了胎氣,重則滑胎都有可能。”

楊秀瑩的丫頭品香便啊的驚呼了一聲,指着香囊剛想話,擡頭見皮邏閣黑沉着一張俊臉,心裏一個咯噔,不由禁了聲。

皮邏閣沉着臉問道:“香囊從何而來?”

那丫頭卻是低着頭,只拿眼角的餘光偷偷打量楊秀瑩,不敢開口話。

皮邏閣拿起香囊仔細的打量了一番也看不出什麽問題,只覺得繡工有些眼熟。便又追問了一句,“這香囊那裏來的?”

丫頭不敢答話,楊秀瑩生氣的掀開被要起來,卻被幾個丫頭攔着,她忍不住捂着臉哭了起來。先前開口的丫頭看着自家主委屈,不由嗫嚅着道:“主向來與人為善,她如何能對主下這樣的毒手。”着不由陪着楊秀瑩一起低聲哭泣,也在為自己的主感傷。

秀瑩抽噎着道:“她對我有怨,只管沖着我來,要打要罵,我認了便是,何苦使這些陰損的招數來害人,即使有錯也是我的錯,孩何其無辜!”

原媛卻是一臉的疑惑,伸手要接香囊,卻被旁邊的一個大夫阻止了,“少夫人不宜接觸這些東西。”朵麗慣會看人臉色,急忙搶先一步,接過香囊。

朵麗拿着香囊,仔細看了幾眼,也驚呼了一聲,卻不話,只低頭輕聲吩咐幾句,丫頭領命而去,不多時,捧了個香囊回來。一比對,竟然是一樣的針法,一樣的繡工,應該出自同一人之手。大夫又仔細的檢查了原媛的香囊,裏邊卻是沒有麝香等那些害人的東西。

楊秀瑩哭得更是傷心,皮邏閣沉在臉又問了一遍,“香囊哪裏來的?”一字一字從他的齒縫裏擠了出來,吓得丫頭當場忘記了哭泣,有些呆滞的道:“是前些日,月主送與我們主的。”

原媛張口欲言,又似不知從何起,猶豫了半天,才幽幽了一句,“這中間或許有什麽誤會?”

朵麗卻是道:“這香囊做工最是精致,我們姑娘原也是喜歡的,日日都要帶,後來少主送了我們姑娘羊脂白玉的雙魚玉佩,這才換了下來,別的卻是不知了。”

有丫頭忍不住開口道:“府裏的人都知道,月主最是心眼,睚眦必報,自少夫人進門,奪了少主對她的喜愛,她心裏早已不痛快,如今,瑩主又有了身孕,只怕再生個郎君出來,她擔心鳳郎君失了寵愛,也是常理。”

媛臉一沉,呵斥了一句,“放肆,都沒影的事,你這丫頭哪裏來的膽,敢在少主前胡亂誣蔑主,還不掌嘴。”

丫頭一下白了臉色,急忙跪在低頭磕頭不止,“奴婢知錯,奴婢知錯,再不敢捕風捉影,胡亂話了。”着啪啪的扇起了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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